“你去过杭州么?”岳中秋问。 “没,”刘年直起身子,“你去过,好玩么?” 岳中秋摇头,“我也没跑过那,但是之前接触过一个浙江的客户,他说去杭州最好的季节是春天,其次是深秋。” “而且去杭州和我们上次路线差不多,”岳中秋停了下,“你可以去看那个超大超豪华的服务区。” 刘年啊了一声,又笑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天天惦记着人家服务区,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本来就没见过,”岳中秋也笑了,手放到刘年膝盖上晃了晃,“所以这不是想和你一起去见吗。” 这话说的刘年心里一软,之前所有的顾虑瞬间就放下了,管他呢,又不是天天出去,就放肆这一回吧。 他点点头。 “坐飞机去,”刘年说,“回来再开车,不然你太累了。” 岳中秋没坐过飞机,刘年也只坐过一两次,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因此他们选择了提前半天出发,免得耽误事。 两人都穿了新衣服,刘年把围巾端端正正地系在脖子上,又塞进外套里。 下楼下到一半,岳中秋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刘年在原地等了几分钟,才听到关门声。 “你干嘛呢,”等他下来刘年问,“落东西了?” “检查燃气,”岳中秋说,“这次你要是忘了关可没人帮你了。” 刘年先是一愣,然后咯咯咯乐了半天,乐完又有点感慨,命运真是奇妙,他叫岳中秋去他家看煤气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在一起。 地图上显示车子还有两分钟到,虽然不是隆冬,但是风刮在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变刀子的趋势,刘年把围巾拉起来遮住了半张脸,一下子暖和不少。 “冷吧,”刘年搓了搓岳中秋的脸,冰凉冰凉的,他语气里带点埋怨,“你那么会织也不给自己织一条,要不到那边再买?” “我脖子也有痒痒肉,戴不了东西。”岳中秋把刘年的手插回口袋,“放回去,冷。” 双手又恢复了温暖,刘年看着对面街上裹着棉服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恍惚。 “把手放回去,冷。” 小时候老爸经常这么对他说,冬天接他放学的时候,他拿着根树枝在前面瞎跑,老爸在后面提着小书包,总会追上来把树枝丢掉,再把他的手揣进兜里。 “这下暖和了吧。”老爸摸摸他的脑袋。 “我…”刘年转过头,有些犹豫。 “怎么了?”岳中秋问。 “我想去看看我爸。”刘年咬咬牙说。 岳中秋愣了愣。 “我就是…”刘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突然想起他了…” 他恳求地看向岳中秋,“你陪我去看看吧,好吗,离得不远的,时间也来得及。” 岳中秋刚想说他没有不愿意去的意思,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拐了个弯停在跟前,他们叫的车到了。 “先上车再说吧。”岳中秋把行李搬上后备箱。 司机大哥是个爽快人,对于临时改道没有任何不快,只说把钱补上就行,刘年微松了口气。 以往他只会在清明以及老爸忌日的时候过去,因为次数多了老妈会不高兴,今天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强烈到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也许是想让老爸安心,告诉他目前过得还不错,生活事业都走上了正轨,还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爱人,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老爸不知道他是同性恋,这么多年他也从没说过,希望老爸泉下有知的话不要怪他。 车子在陵园的停车场停下,“你们去吧,”司机扭头说,“这不好打车,我就在这等着,出来咱就走。” “好,”刘年笑笑,“麻烦您了,谢谢。” 刘年不担心司机会卷着行李跑路,这是正规出租车,订单上都有车牌号的,再说他们箱子里就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卖了连油钱都不够。 陵园占地面积不大,附近是一片竹林,墓地之间隔着矮松,外面一片萧条,这里倒还有几分翠绿。 “咱们是不是应该买点花什么的?”刘年快步在前面走,岳中秋跟在后面小声地问。 “不用,”刘年说,“看完就走了,还得赶飞机呢,而且这也没有卖花的。” 绕了大半圈,在一块和其他墓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青灰色墓碑前停下了,岳中秋注意到碑上的名字:刘向平。 刘年半跪下,拿抹布把灰擦干净,叹了口气,“爸,我来看看你,还带了我男朋友。” 他拉了拉岳中秋的胳膊。 “叔叔好。”岳中秋实在不知道眼下这情况该说什么,上前叫了声。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但是我不想瞒你,”刘年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从你…走了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觉着活的这么开心。” 岳中秋瞧着刘年缩成一团的身影,他本来就瘦,这个姿势显得人更小只了,看的他莫名有些心疼。 “我们要出去旅游了,”刘年的声调变的轻快,“去杭州散散心,回来新店就开业了。” 他把头轻轻贴在墓碑上,闭着眼喃喃道,“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吧爸。” 岳中秋蹲下来,从侧面轻轻搂住刘年,他身子微微地打着哆嗦,这种天气任谁在外面呆久了都暖和不到哪去。刘年把手搭在他头上,两人就着这么个姿势维持了五分钟。 “走吧,”刘年拍拍他的脑袋,把手收回来,“别让人家等久了。” 岳中秋点点头,扶着人站起来,蹲久了脚发麻,走起路来都有点不利索。 司机大哥一路上开的飞快,比他们预想的早了二十分钟到机场,过完安检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岳中秋又开始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 “为什么别人出门都不带箱子?”在看到好几个只背着背包的旅客后,他忍不住发问。 刘年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把行李托运了,咱们这么小的箱子不用托运,直接带上飞机就行。” “那他们的行李都运到哪了,另一架飞机上吗?” 刘年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你想得美,”他抽了张湿巾擦擦嘴,“再包一架飞机专门给你运行李,那机票就得贵一倍。行李都是跟着咱们一起飞的,就在飞机下面的肚子里。” 岳中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看着比第一次跟父母出远门的好奇宝宝聪明不到哪去,刘年捏了捏他的耳朵。 “饿不饿,”刘年从塑料袋掏出一个橘子,剥好了递给岳中秋,“飞机上的饭都很难吃,要不先吃点垫垫?” 岳中秋再次露出困惑不解的眼神,“难吃还要买?” “因为,”刘年很快明白过来岳中秋以为飞机上的餐食是要花钱的,“那是免费的,所以不好吃,但是不吃白不吃。” 岳中秋皱了皱眉,“那我还是吃免费的吧。” “操。”刘年笑着骂了句。 岳中秋激动的心情在飞机起飞时达到了顶峰,虽然刘年看得出他在极力掩饰,但是握紧又松开的手指和频频转向窗外的脖子还是出卖了他。 他看过岳中秋很多时候的样子,沉默的,悲伤的,欣喜的,像小孩子一样兴奋中夹着点紧张的雀跃还是第一次。 “不怕,”刘年捉住他的手,汗涔涔的像刚过了水,“起飞可能会有耳鸣,一会儿就好了。” 岳中秋看向他,眼睛亮亮的,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第61章 飞机落地了,迎面扑来的是清新的凉气,不过并不让人感到难受。刘年和岳中秋跟着大部队下了飞机出机场,又根据之前查好的路线买了机场大巴的票。 “俗话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售票员兼半个导游卖力地拿着喇叭在车上宣传,一边说一边给每人发了份杭州市的旅游地图, “众所周知,来到我们杭州,一定要去的就是西湖了…”售票员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刘年已经困得不行了,其实刚才在飞机上他就想睡了,只不过被岳中秋兴奋的情绪传染,睁着眼熬了三个小时,这会儿大巴一颠,困劲儿就再也挡不住了。 刘年打了个哈欠,把头靠在岳中秋肩膀上,“我睡一会儿,”他声音里是遮不住的倦意,“你看着点,咱们坐到头,别忘了。” 岳中秋应了声,把刘年怀里的背包拿到自己身上,又给他披了件衣服。 到了终点站,下车没几步就是预定的民宿,在一个看上去很老的小区里。 民宿是刘年订的,比起酒店,他更喜欢这种充满了人情味和当地特色的住宅。屋子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婆婆,看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也没多问什么,笑眯眯地把钥匙留给他们,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过两条街有家面馆蛮不错的,”婆婆出门前说,“不晓得你们吃不吃的惯,晚饭可以去那里。” “好我们知道了,”刘年笑着应道,“谢谢您。” 婆婆走了之后,刘年直挺挺倒在床上,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湿漉漉的空气,处处铺满枫叶的小路,还有说起话来温柔的不像样的人们。 “我也喜欢这儿。”岳中秋把窗户打开,房子外面是个公共的小花园,几个小孩儿正在里面排队玩滑梯。 刘年跳下床,“走,吃饭去!”他在车上睡饱了,感觉现在精力充沛的能去跑马拉松。 婆婆说的店很好找,一条街上客人最多的那家就是,刘年和岳中秋非常幸运的得到了最后一张空桌子。 “小伙子,能拼桌不?”刚坐下没多久,两个大叔乐呵呵地过来问。 “能。”刘年爽快答了句,坐到岳中秋旁边,把对面的位置让出来。 大叔们很热情,聊了两句知道他们从哪来的,胖点的那个一拍桌子,“你们那里我熟,我在那儿开过两年出租车。” 刘年刚要接话另一个大叔就开口了,“行了少吹牛逼,全国什么地方你没待过。” “不信你问他,”胖大叔筷子一放,很不服气地说,“哎,小伙子,106路公交,是不是起始站医院,终点火车站,这么多年没变过吧。” “对,没错。”刘年憋着笑说了句。 “你看,我没骗你。”胖大叔得意的朝同伴摊手。 这家面馆做的确实不错,份量大,浇头也给的足,吃饱喝足临走前大叔还告诉他们几个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冷门去处,景美人少还不用排队。 “吃撑了,去散步吧,”刘年打开手机导航,“这离西湖不远哎。” “西湖的水我的泪…”岳中秋随即哼哼起来。 刘年觉得岳中秋唱歌很有天赋,低低沉沉的有股特别的味道,要是从小培养,没准能当个歌星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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