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混的不好,”刘年一针见血,“混的好早就升职加薪了,还来找你干嘛。” “她要是下次再来,”刘年说,“你就跟她说清楚,你俩谁都不欠谁。” 又是好一阵沉默。 岳中秋此时已经完全停住不哭了,只是眼眶还是肿的,像两个红红的桃子。“对不起,”再开口时他嗓音沙哑的厉害。 刘年刚要说没什么对不起的,一千块钱也不是很多,挣了再还就是,就听岳中秋喃喃道,“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提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降低了音量,“我都把你当朋友的。” 原来是为这个,刚才祁月一闹,又扯出一连串的故事,跟现场直播今日说法一样,他早就把这点破事儿扔到脑后了,岳中秋竟然还记挂着。 刘年忽然很想笑。 从小到大,他因为性取向受到的白眼和歧视,不能说多,但绝不是完全没有,尤其是几年前他们这个四线小城市风气还没这么开放。来自家里的就不论了,他还在原来公司当会计,有一回章赫远来找他,两个人在电梯里拉了个手,被一个男同事看到了,第二天全公司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有时候刘年甚至为不用亲口告诉他爸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而庆幸,不然他爸非得被活活气死。 “我…”刘年想说点什么,只吐了个主语就卡住了。 “我没有朋友,”岳中秋接着他那个我往下说,“我很,很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刘年这次笑出声了。 岳中秋不解地看向他,他说的话很可笑吗? “不好意思,”刘年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岳中秋说话的语气让他想起了初中跟他告白的一个女生,被婉拒之后哭着跑开了,刘年还为此自责了好一段时间。 “那啥,你接着说。”刘年干咳两声。 “没了。”岳中秋说。 “生气了?”刘年声音很轻地问。 岳中秋把脸转过去,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头型长的真不错,这是刘年的第一想法,圆鼓鼓的,怪不得留寸头也好看。第二想法是这人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前一秒还在哭唧唧,后一秒就开始耍性子。 刘年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一下,标准的古代纨绔调戏良家女子的动作,“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这一幕刚好落在路边带孩子玩的老太太眼里,吓得她赶紧捂着孩子眼睛走了。 操,刘年心想。 “你神经病。”身高186的美人儿终于笑了。 “想回去了吗?”刘年问,“还不想回咱们就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今天务必把你哄舒坦了。” 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祁月的出现好比撕裂的旧伤疤,虽然很疼但并不致命,真正的致命伤应该是刚入狱那会儿,他已经挺过来了, “不想。”岳中秋说,他想知道刘年口中更远的地方是哪儿。 “起来,”刘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顺便帮岳中秋也拍了拍,“拿好你的衣服和毛线,跟哥哥走。” 岳中秋没问目的地,保留一点神秘感这样更好,只要不把他卖了,去哪儿都行。 刘年说的地方是海边,他们这里虽然靠海但是大部分海域是开采石油所用,并没有开发成旅游项目,只有一小片泥滩可以赶海钓鱼,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只有本地人才会来。 去海边的公车只有一趟直达,就是时间有点久,要坐将近两个小时。上车后刘年熟门熟路地挑了角落里的两个座位,一站坐到底的话,还是最后一排最舒服。 岳中秋被颠的困劲儿上来,一直混混沌沌的疯狂点头,脑袋都快磕到前面座椅了。“睡吧,”刘年说,他眼皮打架却非要硬挺的模样很让人于心不忍,“终点站才到,到了我叫你。” 刘年的话好像触发了机器人的休息开关,岳中秋哼唧一声,头靠在椅背上,没几秒就睡着了。 这姿势睡两小时会落枕吧,刘年多管闲事地想,他把岳中秋的脑袋轻轻掰过来靠在他左肩上,又把身体往左移了点想让他枕的更舒服,一番折腾下来竟然没醒,岳中秋的头很沉,这么沉的脑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啥。 公交车一路慢悠悠的开着,离市区越来越远,每隔几分钟就停下,上来几个人又下去几个人,不过下去的总比上来的多,开了十几站,车里就剩下他俩还有司机,从刘年的位置向前看,司机被挡板遮住了,所以看上去整趟车只有他和岳中秋两个人。阳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打在岳中秋脸上,在眼底形成一块小小的三角形阴影,显得他眉眼更加深邃了。 刘年头回这样近距离观察岳中秋的脸,平常都是仰视,而俯视的感觉又和仰视完全不同。“睫毛真长啊,”刘年想,说不定能挂住眼泪,下回得再让他哭一次给我看看。 这么漂亮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不偷拍一张真是天理难容。刘年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咔咔咔拍了三张,一张正面的,两张右手边的,他把三张照片都存在了一个新建的“睡美人”相册里。 离终点还有一段路,刘年也闭上眼睛,不过他不想睡觉,只是闭目养神。暖风拂面而来,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想事情,想跟岳中秋有关的事情。 岳中秋。 命真苦啊。 不是普通意义的苦,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骗子听了他的遭遇都不忍心再骗他钱的苦。 刘年在脑海里把他说的话细细过了一遍,父母,爱人,孩子;亲情,爱情,友情,普通人珍视依赖的一切,对他来说皆如流沙划过指尖,昙花一现的拥有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哦,友情不算,他好歹有自己这么个朋友,还有他那个便宜大哥,也勉强算上吧。 一想到岳中秋结结巴巴表白似的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刘年就想笑,想笑之余又很唏嘘,不管什么东西,加上唯一俩字就一下变得珍贵起来。 刘年张开眼低头看岳中秋,他睡得正熟,咂巴着嘴不知道梦见什么了。唯一的朋友,刘年轻笑一声,以后要好好对他了,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么珍贵的名头。 岳中秋是被刘年晃醒的。 “到了?”岳中秋迷迷糊糊地问。 “还没有,”刘年活动了一下肩膀,“提前把你叫起来准备走。” “我睡了多久?”岳中秋隐约记得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不过梦的内容在醒来的一瞬被清空了。 刘年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多了,“不到两个小时吧。”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咸,车站一百米外有个台阶,顺着下去就到了下面的滩涂,几拨人正三三两两蹲着挖沙子。 “大海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岳中秋说。
第23章 “你想的是什么样?”刘年弯腰把鞋脱下来,又把袜子塞到鞋里,踩泥的感觉非常舒适,像在免费做足底按摩。 “海是蓝蓝的,沙子是金黄的,再来两棵椰子树。” 刘年叹口气,这孩子是椰树广告看多了吧,“椰子树只有南方,很南方才有,咱这是北方。” “你把鞋脱了,”刘年说,“我们这特色的泥滩,比沙子舒服多了。” 下午的泥滩被阳光晒透了,光脚踩上去暖乎乎的,岳中秋用脚扣啊扣,不一会儿就钻出一个小水坑。 “你要扣一座芭比梦幻城堡吗?”刘年看着岳中秋正在动工的脚趾。 “什么,什么城堡?”岳中秋一脸迷惑。 “芭比…算了,”估计解释他也听不懂,“2g冲浪选手。” 平时穿着鞋没感觉,脱了鞋刘年才发现岳中秋的脚比自己大不少。 “你多高啊?”刘年问。 “186。”岳中秋说。 刘年挺直腰杆,“不像啊,看不出来比我高10cm。” “其实是186.7,”岳中秋又说,“几年前量的,不知道长没长。” “我不信,”刘年面对面把岳中秋扶正了,“站好咱俩比比个。” 比个头,上一次跟人比个头是干啥来着? 应该是爸妈还在的时候,嫌他长得太慢,拉着他和同村的小男孩比身高。 岳中秋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到很多年前。 刘年的刘海正好到他鼻尖,离得近了岳中秋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不知道什么香,但就是特别好闻。 岳中秋猛地有些恍惚,他想到了爸妈,想到了自家的老房子,想到了村口的古槐,还有黄河。 “你别低着头。”刘年不知道短短的几秒岳中秋脑中经历了怎样的千回百转,他一抬眼正好和岳中秋对视。 眼神交汇的瞬间,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而且更加强烈,不光想握着他的手,还想抱住眼前这个人。 还没有抱过刘年呢。 他的腰那么细,那么软,应该很好抱吧。 “我脸上是有什么吗,”刘年笑着问,岳中秋的呼吸一下变得粗重,那么近的距离落在他脸上痒痒的,“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啊,不是,没有。”像被一根线倏然拉了回来,岳中秋赶紧后退一步,和刘年拉开距离,他有些沮丧,又有点生气,自己是动物吗,怎么随时都能发情。 这样正常吗?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刚说的把刘年当朋友,正常人谁会对自己的朋友有冲动。 毫无征兆的欲望从天而降,在他的心里炸开,随即延伸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神经。 就像上次对着刘年受伤的手指… “你的手好了么?”岳中秋忽然问。 “手?”刘年愣了一下,“手怎么了? “你前天不是切到手了…”岳中秋开始后悔多余问这一句,刘年自己都忘了,他这么问反而显得心思不纯。 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刘年伸出食指,“没事,早就不流血了。” “好,”岳中秋含糊应着,“不流血就好。” “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呢?”刘年皱眉头看着岳中秋,具体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肯定不是因为旧事重提引起的。 “过来,”刘年拉着岳中秋的手,“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一下。” 刘年很喜欢拉着岳中秋一前一后地走,每次这样都会让他感觉牵了一只大而温顺的狗狗。 把人比作狗不太好,所以刘年只敢偷偷地想。 泥滩上一望无石,唯一能落座的稍微平点的石头,只够坐一个人。 “要不我坐,你站着?”刘年看着石头说。 岳中秋把T恤脱下来铺在地上,自己先一步坐上去。 “行吧,”刘年在他旁边坐下,“你挺奔放的。” “我有个问题。”没等刘年说话岳中秋率先开口。 “你问。”刘年说。 “就是,”岳中秋像是鼓了很大勇气才说出来,“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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