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刘年绕过岳中秋要去按下车铃,“没意思。” “还有一站才到呢…”岳中秋声音比蚊子还小。 刘年跟没听见一样,车一开门头也不回地往下冲,他知道自己气的很没有道理,话都让他说了,岳中秋那样只能算是正常表现,可他就是…没来由的生气,还有失望。 岳中秋紧随其后下了车,也不敢叫住刘年,俩人顶着大太阳一前一后在街上走,像闹别扭的小两口。就这样走了一站路直到家门口,刘年才发现有个挺面生的女的站在他家楼道底下,像是在等人。 来走亲戚的吧,刘年看了她一眼,亲戚不在家,只能在楼下候着。 “岳中秋。”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女人开口。 刘年猛地停住,怎么回事,她认识岳中秋?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跟上来,过了好半天才听到岳中秋认命似的叹口气,“祁月。”
第21章 刘年犹豫了0.1秒就决定留下来而不是装作没事人上楼。这个叫祁月的女人看气场是来者不善,刘年本能地觉得岳中秋应付不来。 祁月穿着连衣裙,年纪处于叫姐姐也行,叫阿姨也行,不过还是姐姐更贴切的阶段。看到刘年转过身,她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出去刚回来?”她问。 “嗯。”岳中秋低着头。 刘年站到岳中秋身边,他俩之间的事儿回头再说,目前重要的是一致对外。 “这是谁啊”,刘年换上一副笑脸,拿肩膀轻轻撞了岳中秋一下,“不给我介绍介绍?” 岳中秋刚想说话就被祁月打断了,“还是回头再介绍吧,”话是对刘年说的眼睛却看着岳中秋,“我今天来管你借点钱。” 刘年明显感到岳中秋身子僵了一下。 什么情况啊,上来就借钱?! “要不,”岳中秋嗫嚅着开口,“先上去坐会儿,底下…” “不麻烦了,”祁月再次打断,“我待会儿还有事,你有多少就给我吧。” 好家伙,刘年想,这么理直气壮,是来借钱还是来催债的。 岳中秋咬着嘴唇,“你知道我刚出来,”他打开手机,把微信钱包界面给她看,“就两千块钱。” 祁月哼了一声,“给我1500,剩下的我管杜盛国要去。” 像触到电门似的,岳中秋猛地抬头,语气都变了,“不行,你不许找他!” “你!”祁月眼睛瞪的圆圆的,“我凭什么不能找他!他把你,把我害的这么惨,我…” “你不许去!”这句算得上吼了,把刘年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岳中秋这么强硬的样子。 这样下去迟早把街坊邻里都招来,再有李老太之流添油加醋,指不定又编出岳中秋抛妻弃子之类的多曲折离奇的故事。虽然他们都没说,但刘年感觉的到这女人除了前女友不可能是其他关系了。 “好了好了,”刘年拍拍岳中秋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他,“还差多少我出吧。” 祁月这回终于正眼看刘年了,毕竟占人便宜者常有而冤大头不常有。对视了五秒,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祁月移开目光,双手揪着裙摆,不自然地说,“还差1000。” 刘年给岳中秋发了1000的红包,小声说,“给她转过去。” 岳中秋操作的手有些发抖,钱到账之后祁月没多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对不起。”过了好久岳中秋声音很低地说。 刘年抱着胳膊看他。 “本来这钱是给你的,”岳中秋抬起头又低下,“伙食费。” 刘年还是没说话。 “你想上去吗?”又过了一会儿刘年说。 岳中秋摇摇头。 “那就出去走走吧。”刘年牵过岳中秋的手腕,像牵着一个纸人,看着高高大大,其实风一吹就会散,如果自己不扶一把,他随时都会倒下。 小区后面有个小公园,是附近这片区域的休闲中心,平时会有老人带着孙子孙女散散步放放风筝什么的,刘年挑了个凉快点儿的树荫,把岳中秋也拉过来坐下。 “想聊的话我洗耳恭听,”刘年把刚在小卖部买的一罐冰啤酒打开塞到岳中秋手里,“不想聊就在这坐会儿,想走了再走。” 头顶上的知了哇啦哇啦地叫,叫的刘年有点困了,他把喝的见底的啤酒罐夹在膝盖中间,后脑勺靠在树干上,打算眯一会儿。 岳中秋若有若无地叹口气,刘年马上支棱起来,准备兑现自己洗耳恭听的诺言。 “祁月她,”岳中秋果然开口,“是我的前妻。” 刘年张着嘴愣了足足一分钟。 不是前女友是前女友的进阶版。 岳中秋他,结过婚。 他结过婚!!! 也就是说,他的确是直男。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刘年甩甩脑袋,定了定神说,“你接着讲。” “后来我出事儿,她就跟我离婚了。”岳中秋说。 “那你到底为什么…”剩下的话刘年没有说出口,这个问题岳中秋一直避而不谈,他不说,刘年也不问,偶尔提到也是一句话迅速带过,就像隐藏在平静海浪下的炸弹。但是刚刚祁月的话引爆了这颗炸弹,让他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 他把你害的那么惨。 故意伤害罪。 四年。 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构成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你出事儿和杜盛国有关。”刘年说。 岳中秋垂下眼睛,算是默认了。 “其实不是他,”岳中秋揉揉眼睛,他的眼圈看起来有些发红,刘年不确定他是不是哭了,“我们出差,跑长途,他喝多了在休息站跟人起冲突,那人要拿酒瓶砸他头,我当时手边有把西瓜刀…” 岳中秋始终在逃避那天晚上的一切,他也想不起来什么,只记得利器没入身体时的触感,还有耳边模糊的尖叫。 然后就是血,遍地的血,顺着刀尖流出来,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猩红。 那人重伤没死,捡了条命,不然岳中秋也不会只判四年。 刘年听着晕乎乎的,喝多了,冲突,酒瓶砸头,怎么那么熟悉呢?吃烧烤那次… 还好岳中秋只是用拳头没有用刀。 还好有证人在场。 还好警察也算秉公执法。 还好还好。 刘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明白那天岳中秋的异样来自于何处,可即便如此,他为过去的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来帮自己,帮一个认识不到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的人。 “你怎么那么傻啊,”刘年声音很轻,“岳中秋,你怎么那么傻。” 岳中秋笑了笑,他知道刘年话里的意思。 在监狱里,他无数次想过如果时间能重来,回到事发的节点,或者再早一点,如果他没有在那个收费站停下,如果他们选择打包而不是在餐厅吃,如果他在争吵一开始就结账走人,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杜盛国来探监的时候说过,工作和职位永远为他留着,他大哥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只是他拒绝了。 “我已经不适合了。”岳中秋说。 身份不适合,心态不适合,旧公司就像一个新牢笼,他宁愿用在监狱学到的手艺糊口,都不想再回到牢笼里了。 “那你前…祁月是怎么回事。”刘年回到最初的话题。 “她原来是公司前台,看上我了,非要跟我在一起,”岳中秋似乎不愿提起这段事,“后来她怀孕了,就结婚了。” 刘年目瞪口呆,“你小子行啊,先上车后补票。” “不是,不是这样的!”听刘年这么说岳中秋突然急了,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公司聚会上我被灌了好多酒,所有人都在起哄,我喝醉了她说要送我回去,然后…”说到这岳中秋停住了,脸红得像要滴血,过了半天赌气似的扭过头,“我没想和她好的!” 在这场闹剧似的婚姻之前,除了母亲岳中秋甚至没有关系亲密的异性,而母亲也离开他整整十年了。少年人的爱恋永远是那么执着而不计后果,那时的祁月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也许是看多了言情小说里狗血又烂俗的剧情,心甘情愿用不计后果的方式,来换取心上人的回应。 刘年叹口气,“也就是说这一切你都不知情,那你怎么确定孩子是你的?她家里呢,也不管吗?” “杜哥也这么说,让我带她去查查,但是我觉得,”岳中秋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下去,“我觉得这样不好,太糟蹋人。她父母离婚了,早就不管她,她也是很早就出来打工。” “那孩子呢,”刘年问到这攥紧了手心,“她带着?” 岳中秋神色迅速黯下去,“没有孩子,离婚之后她就打掉了。” 刘年一下愣住了。 对于这个意外生命的到来,岳中秋整个人是懵懂的,懵懂的当了爹,又懵懂的领了证,直到有次他陪祁月去做产检,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的样子,小小一只蜷缩着。 “你们的宝宝在打哈欠呢,”医生笑着说,“你看,这是他的舌头。” 岳中秋蹲在彩超前哭成了泪人,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又有了一个家,在失去父母之后,他终于又有了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不管之前如何,祁月如何,从那一刻起,他都要为了这个家好好努力。 “我不怪她,”岳中秋声音变得颤抖,“我只是,只是不懂…” 不懂为什么命运要捉弄他,为什么拆散了他第一个家还要收回他第二个家。
第22章 岳中秋对祁月没什么感情,这点刘年可以确定,但是对孩子… 刘年看了眼旁边吧嗒吧嗒掉眼泪的人,这回是真哭了,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砸下来,落在裤子上变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这是岳中秋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大概是太久没发泄了,非但没有马上止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委屈,难过,愤怒,不舍,所有的情绪都挤在小小的泪腺里。 刘年掏出纸巾,帮他把眼泪擦干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刘年只当过儿子,没当过爹,身为同性恋,他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不会有亲骨肉了,除非他骗婚,不过刘年不会那么干,那样是要下地狱的,所以对岳中秋的痛苦,他没法感同身受。 “这女人够狠心的,”刘年把浸湿的纸巾丢到垃圾桶,“不过确实怪不了她,是个正常人都得这么做。” 岳中秋抽泣着偏头看了他一眼。 “她现在在干嘛,”刘年问,“为什么过这么多年又来找你借钱?” 说是借钱,其实他们都门儿清,这钱多半是有借无还了。 “她现在好像在酒店工作,”岳中秋又拿了张纸巾把鼻子擤干净,“杜哥说他有挽留过,不过她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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