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 庄严肃穆的婚礼进行曲响起,白潇与宋怀分别着黑白西装,在乐曲声中缓缓步入礼堂。 婚礼从场地到布置,每一束灯光、每一簇花束都是精心准备的,宾客向他们投来的目光中有祝福、有艳羡、有期许,无数镜头对着他们,将要记录这场世纪婚礼,就好像他们是真心相爱。 这是宋怀的婚礼,这又不是宋怀的婚礼。与白潇步入婚姻殿堂的不应是宋怀,而应该是宋泊瑜。 宋怀觉得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雀占鸠巢,偷走了弟弟的爱人,甚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隐藏着一丝窃喜——如果不是弟弟的死亡,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他犯下了滔天大罪,惟愿黄泉之下的弟弟能够宽恕自己。 “白潇先生,无论富贵与贫穷,健康与疾病,美貌或失色,顺境或逆境,你是否愿意与宋怀先生缔结婚姻,永远爱他,忠诚于他,直至死亡?” “我愿意。”即使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面前男人毫无波澜的眼神,即使知道这些话并非出自他真心,宋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跳不免还是快了几拍。 “宋怀先生,无论富贵与贫穷,健康与疾病,美貌或失色,顺境或逆境,你是否愿意与白潇先生缔结婚姻,永远爱他,忠诚于他,直至死亡?” “我……愿意。”宋怀哽咽,他嫁给了这个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肖想过,却又偏偏求之不得的男人。他低下头,为了掩盖情不自禁而流下的泪水,也是为了逃避白潇冷漠的眼神——他真的不想再去看这样的眼神了,这样的眼神一直在提醒着自己,白潇爱的从来都是宋泊瑜,而自己与他的婚姻不过是权宜之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贪婪地想暂时性欺骗一下自己,假装没有那些过往的存在,假装他与白潇是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此刻正在众人的祝福之下完成婚礼仪式。 掌声响起,礼成。 宋怀与白潇自此正式缔结婚姻。 -- 婚礼结束后,宋怀回到了二人的婚房。是的,只有宋怀,白潇在婚礼仪式过后便不知所踪。司机将宋怀送到别墅后就走了,宋怀向他询问白潇的去向,却只得到一句冰冷的回应:“不好意思宋先生,少爷的行踪我无权透露,您可以自己去问他。”宋怀无奈,只好独自走进眼前这栋别墅。 别墅里只有宋怀一人,白潇喜好清净,仅每周请佣人来打扫卫生,平日里这里是没有外人的。他打量着四周,整栋房子以冷色调为主,装修很有格调,整间屋子却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跟他们的婚姻如出一辙。 宋怀在沙发上坐下,虽然知道今晚白潇回来的几率渺茫,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他只是希望,他能在新婚之夜见到自己的丈夫,见到自己思慕多年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宋怀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他是早产儿,自小体质便不大好,15岁那年一场流感更是差点夺走他的生命,且由于经常沉迷于作曲,作息紊乱,饮食不规律,他患有多年的胃病。宋怀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弟弟,从前自己胃痛之时宋泊瑜经常陪伴左右,那时宋泊瑜已经开始接手公司事务,但在他仍在百忙之余亲自下厨给宋怀熬粥,并且每日不忘监督自己按时吃饭,那几年自己的胃在宋泊瑜的照顾下好转了很多,可后来遭逢变故,宋泊瑜不幸去世,那段黑暗的日子他无暇去关注自己的身体,久而久之,他的胃病又开始恶化。 嘀嗒,嘀嗒,时针指向了零点,开门的声音终于响起,白潇回来了。 白潇是被一名陌生男子搀扶回来的,他整个人已醉得东倒西歪。宋怀赶忙走上来接过白潇,陌生男子看见宋怀,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朝宋怀微笑道:“您好,您是宋先生吧,我是白总的特助季夏,白总喝得有点多,今晚就麻烦您了。” 宋怀和季夏一起将白潇扶向沙发,后宋怀又对季夏客气道:“辛苦你了,需要喝杯水吗?” “客气了宋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就先走了,祝您和白总新婚快乐!”他说完便离开了。宋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季夏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敌意,但他也无暇想太多,沙发上还有一个醉鬼等着自己照顾。 宋怀一个人实在是无力再把白潇送到床上,于是他只好让白潇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宋怀将白潇的鞋脱掉,拿来热水浸湿的毛巾,想给他简单擦拭一下。宋怀着迷地凝视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一点一点用毛巾擦拭过白潇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即使眼前的男人闭着眼睛,宋怀还是能联想起当年的惊鸿一瞥,就是那么一个瞬间,让宋怀难忘了多年,又深爱了白潇多年。 忽然,白潇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宋怀。等宋怀注意到时,不知道白潇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宋怀惊喜道:“白潇,你醒啦!”他打算把毛巾收起来,然后再去厨房接一杯温水,“你等等,我去给你端杯水,冰箱也没什么东西了,我去超市买点菜回来炖醒酒汤吧,你要不……”话音未落,白潇一把揽过宋怀,嘴唇压了上来,先是蜻蜓点水般地,后看宋怀没什么反应,他又粗暴地加深了这个吻,二人牙齿都差点要撞到一起,他双手紧紧圈住宋怀,好像害怕他跑掉一般。 宋怀整个人都愣住了,喜悦霎时间决堤,冲昏了他的头脑,宋怀慢慢开始生疏地回应着白潇的吻。 收到了回应以后,白潇更亢奋了,他双手企图解开宋怀的衬衫,一边又无意识地低喃:“小鱼,小鱼……”宋怀的眼睛骤然睁大,他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便堕入地狱,他下意识地就想推开白潇,奈何男人的力气太大,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他带着哭腔喊道:“白潇,你看清楚我是谁……” 听到了他的话,白潇缓缓停下了动作,盯着宋怀,眼神里充满着茫然,慢慢地,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宋泊瑜三年前就死了,眼前这个肖似宋泊瑜的男人,是他的亲哥哥宋怀,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充满着怒意,倏然,他伸手掐住宋怀的脖子,五指开始聚拢。 宋怀只觉眼前慢慢变黑,呼吸变得无比困难,并逐渐感受到了窒息,他丝毫不怀疑,白潇这时候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挺好,死了,就可以见到弟弟了吧。宋怀平静地看着白潇充满恨意的双眼,觉得这个世界无比荒诞,白潇酒后将他错认成自己已经死去的爱人,之后又想把他掐死——也不知这二者谁更荒谬。更可笑的是,他刚刚真的沉浸于与白潇的那个吻之中,他怎么就没想到,白潇深爱他的弟弟,又怎会主动与他接吻,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与此同时,宋怀的胃痛开始变得尖锐,就像有一根粗长的棍子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胃。 也罢,就这样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从某种程度而言也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宋怀闭上双眼,与此同时,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白潇的手上…… 就当宋怀以为自己快要被掐死的时候,白潇松开了手。 大量空气一下子涌进肺里,宋怀忍不住剧烈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统统都咳出来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停止咳嗽,此刻,他的脖子泛起了一圈可怖的红印。 白潇因醉酒而迷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他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宋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是不是宋怀的错觉,白潇的脸上竟然浮现出近似于懊悔的神色。他深深地望了宋怀一眼,眼神复杂,下一秒,他大步离开,摔门而去。 白潇离去后,宋怀再也无法忍受胃里的疼痛,双手紧紧捂住上腹部,慢慢地蹲下身,跌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在疼痛之余,宋怀迷迷糊糊地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白潇如此厌恶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掐死,又怎会为此后悔? 宋怀啊宋怀,自欺欺人一次已经够了,可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第3章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爱上你。 夏夜的风迎面吹来,吹得白潇酒意荡然无存,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一睁开眼,便撞进了宋怀那对琥珀色的双眸——宋泊瑜也拥有这样一双琥珀色眼睛,他的眼珠就像珍贵的宝石一般,清澈又夺目,那眼睛忽闪忽闪时,总是不由得让白潇的心跳漏掉几拍——这样一双眼眸,白潇在这三年间梦到了无数次,今天睁眼看到这双眼时,他差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他以为宋泊瑜又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亲吻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可是,在听到了宋怀近乎绝望的喊声后,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跟泊瑜极为相像的男子,是泊瑜的亲哥哥宋怀,也是自己的新婚伴侣。 而宋泊瑜,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生一股狂躁的怒意,他不受控制地掐向宋怀的脖子,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将错认爱人的罪恶感。他变成了一个不受大脑支配的恶魔,对无辜的人施以暴力,直到他被宋怀的眼泪烫醒。 在眼前人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琥珀色眼珠、忧伤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一时竟不知所措,只好落荒而逃。 -- 宋怀第二天是在地板上醒来的。 昨儿一整天忙于婚礼奔波劳累,昨晚又差点被白潇掐死,一天之内情绪起伏太大,忍过那阵胃痛后竟然就这么在地板上睡着了。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房子,昨天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地闪过脑海:和白潇结婚、和白潇亲吻、被掐脖子、白潇摔门离开……直到在镜子中看见了脖子上残留的淤青,宋怀才确定,昨天经历的如戏剧般的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接着,他感觉到了胃里排山倒海的恶心,头脑也昏沉沉的,眼前的物体好似都带着重影。宋怀可不想等白潇再次回到这时看到的是一具尸体——这样很丢人,而且尸体一定很丑。于是他强忍不适,简单收拾了下便摇摇晃晃地出门看病了。 医院内—— 素日里一向沉稳的小陈医生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宋怀!”陈明青用手狠狠地戳着面前的报告单,“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这才多久,病情又恶化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要得胃癌!” “还有,”陈明青冷笑,“我没记错的话您老昨天结的婚吧,新婚第二天就能把自己烧到39度,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宋怀头脑昏昏沉沉的,无力反驳,讪笑道:“一不小心没注意……这不是有你陈大医生在吗,我肯定会没事的。” 陈明青瞪了他一眼:“你如果自己不爱惜身体,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没用!”说罢,他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是……我才懒得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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