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叫我心里发软,即使这个人撒起娇来也会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我笑着拍他的背,声音可靠得令自己都惊讶,“幸福就好,因为我会让你永远幸福的,永远。” 再一次,我明白了上校的用意——我,就是让他起死回生的力量。
第83章 Chapter 82 === 七月,整个世界都处于紧张的氛围当中时,这个别墅就像被人遗忘了似的,只剩下了我们四人。也许是刻意的回避,萨连科对有些事绝口不提,好几次我想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他却含糊其辞一带而过。要知道上校生前有不少敌人,谁会上台接替他的位置,敌人的目光会不会转移到如今几乎人尽皆知的萨连科和薇罗奇卡身上来?这都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可萨连科说,要知道他也是个中校,尽管以前在某些地方享受了来自于上校的荫蔽,他的军功也是自己一点一点打起来的。论关系网,论权势,他比上校差不了多少。另外,他说他相信自己的国家。 “只是我在你面前永远是那个吹口琴的傻小子,你不会把我当成一个高级军官,你不知道我在柏林城内可以随意走动已经是多么大的特权。”他朝我眨眼。 他用好言好语使我宽心,可我清楚得很,他对权势向来不关心。他要的军衔是祖国对他的认可的证明,他要的是基于共产主义信仰上的跃迁,他要是的自己的意义和价值被肯定……理想主义者的通病。 可我怎么忍心戳破他? 若这是梦,也是鲜有机会能做的梦,如此得之不易的平静,我怎么忍心打碎? “没错,我的罗曼是中校,忠心耿耿,吃苦耐劳,又聪明又有力量,是苏维埃不可多得的人才,谁能把手伸到这里来,我第一个拿刀剁了他!”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直把他逗笑。无数次,我告诉自己,珍惜当下。 瞧瞧当下发生了什么? 有一天,萨连科从后面的林子回来,腰见别着斧头,搬了几根木头桩子说要给阿尔做个木马,这孩子三岁了有时候闹腾得让人头疼,得给他一些消遣的玩具。可在院子里据完木头的萨连科走路就一瘸一拐的,病愈后重新收回了厨房掌控权的薇罗奇卡问他怎么回事,萨连科脱下鞋子一看,原来是大拇指的指甲长到肉里了。 “要爱干净!”薇罗奇卡揉着面团教训他,萨连科冲沙发上看书的我眨了眨眼,汗淋淋地问:“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不去,我才不上你的当。” 萨连科耸耸肩,自己走进了浴室,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出来,薇罗奇卡说这个人快把自己都洗脱了皮,我却担心他会不会在浴室里摔倒。放下书我去往二楼的浴室,推开门发现他赤条条地坐在地上,一只手艰难地掰着脚对准并不明亮的灯光,一只手拿着指甲钳哆哆嗦嗦地对准他正渗血的大拇指。 “喂,苏联军人这么怕疼的吗?”我靠在门上揶揄他,啧啧,顺便欣赏一下这犹如米开朗琪罗鬼斧神工般雕出来的身体。 萨连科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是怕疼,我只是……” 他拿指甲钳的手刚往前一送,脚就脱了手往前一蹬,他重复了好几次,脸憋得通红指甲钳都没能如愿以偿地碰到脚指甲。我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腿长却韧带紧,僵硬得像块石头,此刻又太紧张,才会滑稽得像个小丑一样一个小时都剪不下指甲。 “把脚放地上就好了嘛!”我说。 “那我就看不见了,我的脑袋会挡住灯光。” “笨蛋!”我骂了他一句,蹲下身从他手里抢过指甲钳,把他的脚放到了大腿上。 “你轻点,很疼的!”萨连科皱了皱眉。 “挨枪子儿都不怕,还怕这个?”我把指甲钳挖进他发炎的指肉里,他疼的一哆嗦。肉都发白了,指甲钳稍微深入血一股一股地就涌了出来,看来炎症持续了很久直到今天才让他跛了脚。我心想他还挺能忍。 说真的,阿尔弗雷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人剪脚指甲,技术却不错,耐心细致没一会儿就完工了。不过,当你被人剪指甲时,就是你为鱼肉的时刻,以前都是萨连科把我牢牢摁在手里,今天他被我捏在手心了。再加上他坐在地上没穿衣服可怜兮兮的模样,谁能忍住不狠狠蹂躏他一下。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狐疑道:“你不会又要咬我的脚吧?” “谁要咬你的臭脚。” “那你眼神怎么这么不对劲?警告你,不想屁股开花的话。” “你能怎样?”我挑衅地捏了捏他的肿胀的大拇指,他咽了口口水,扯开了嘴角。 “好阿尔,别欺负我,晚上我给你舒服。” “怎么个舒服法儿?” “就是……。”他使了个眼色。 “那爽的还不是你,就像这样……”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他的小腿上,掠过膝盖,继而向上……笑着抚摸,正当萨连科柔和下了神色准备好好享受一番时,我揪起一措毛发就狠狠拔下。萨连科发出一声尖叫,我转头就跑。 “见鬼!阿尔弗雷德,你这个变态,你等着!” 浴室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嘶嚎,我狂笑着冲下楼,薇罗奇卡听到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慌张地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我笑得面红耳赤直不起腰来,嗔怪地骂了我一句,“小孩子,连阿尔都不如!” “可我就是阿尔啊!”我大笑着拥抱她。 “以后阿尔可千万不能像你,你永远长不大!” “是,我长不大,所以赖上你和萨连科了,以后那小子长大了也得照顾我!”我嘚瑟地在薇罗奇卡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在客厅玩的阿尔就朝我扔了一块积木。 “坏蛋!大坏蛋!” “好啊,你小子,不让亲你妈妈是吧?我现在就来亲你!”我跳过沙发就朝阿尔铺去,他惊叫一声,大笑着在屋内跑来跑去,我们俩你追我赶的,疯个不停,直到门铃声响起。 “送牛奶的?”薇罗奇卡问。 “不可能,没有快晚上了才来送牛奶的。”我瞬间安静,把阿尔抱起来躲到了厨房内,薇罗奇卡等我藏身好才去开门。毕竟我的身份敏感且不好解释,如今的东德四处都是眼睛,任何陌生人都有泄密的可能。 “嘘,别出声儿,听话……”我对阿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却掰着我的手指,咯咯直笑。正当我拿他无可奈何时,就听见客厅传来薇罗奇卡的惊叫。 “南希!是你!” 我愣在了原地。
第84章 Chapter 83 === 几百个日夜不见,我的南希却似乎没那么挂念我,她说因为她知道我很幸福,所以这一次的前来,更多的是为了薇罗奇卡。 “你这样说我可伤心了。”我不满地道。 “伤心吧,阿尔,伤心吧,有人等着来安慰你呢。” “我可不会安慰一个变态。”萨连科没好气地说,看来还在怄气我下午拔了他的毛。 南希无奈地笑,搂着挽着她肩头的默默流泪的薇罗奇卡,说:“和他们在一起怎么能休息,心里的苦要用辛劳强压下去吗?男人永远不会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她擦去薇罗奇卡脸上的泪水,说:“好薇拉,我们去后院乘凉吧。” 薇罗奇卡点头,不发一语。我和萨连科连忙把摇椅搬到后院,还在中间的桌子上摆上茶炊。自从南希到来,薇罗奇卡没有看我们一眼,只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挽着南希的胳膊,仿佛在祈求她待久一些。直到现在我们才明白,她的痛,从来不与我们诉说。因为我们不懂,懂了也体谅不得。 女人和女人之间仅凭一道眼神就能传达的无声的默契,在女人和男人之间用任何语言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夜里渐渐上了露水,两名女人却依旧不肯回来。我照顾着阿尔,叫萨连科给她们拿去毛毯,南希凝望着萨连科,示意他俯身,接着便伸手抚住他的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凉冰冰的吻。 “去吧。”她对萨连科说。 萨连科疑惑地走回来,摸着脸不知所措。 “她们俩都在流泪。”他说。 “流泪总比不流泪好。”我帮阿尔搭上了一块积木。 “我不喜欢女人流泪……总让我,很心痛。” “可如果连眼泪都流不出了,那便是绝望了。”我朝萨连科伸出手,他耸耸肩,坐到了地毯上,自后把阿尔抱在了怀里。 “舅舅,看。”阿尔奶声奶气地说,他用积木搭了一个城堡,“我们的家。” “好阿尔,多聪明,多厉害。”萨连科吻着他,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七月的夏日,如门德尔松琴键下的梦。女人们在露水浸润的星月夜下彻夜畅谈,男人们则和孩童围着积木搭建他们的城堡,若这就是梦,我希望这梦可以永远持续。 直到第二天清晨,在烤面包的香气里我睁开了眼,入眼不是往日萨连科迷人的眼眸,而是南希绰约的身影。坐在床边,她低头看我,鬈发从耳后落下,蓝白色的衬衫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很温柔。 “我发现,你睡觉的时候喜欢砸吧嘴。”她说,“以前没有这个毛病的。” 我笑了,嘟囔着说:“那是因为以前没人在梦里亲我。” “你穿衣服了吗?” “穿了。”我打了个哈欠,“我可是很讲究的,要穿亚麻的睡衣。” 于是她掀开我的被子,我顿觉凉飕飕,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全然赤裸。吓了一跳,我连忙捂住。 “怎么回事?” 南希闷闷地笑了,我被她逗得脸红,她说她早上来到这个卧室时快把刚醒的萨连科吓个半死,因为他正准备趁着早上的兴致来惩罚我昨日的戏弄,还没开始就被南希发现,南希说,让阿尔好好休息吧,他身体不好,萨连科便期期艾艾地答应下来,窘迫地穿好衣服溜之大吉,却把我赤条条地落在了被窝里。 “我们说话声那么大,你都不醒。” “因为在做美梦,舍不得醒。” “醒来也是美梦,瞧,今天下雨了。我很喜欢下雨,天气凉爽,思绪也不会浮躁。” “南希……”我握住她细瘦的手,“我很想你。” “我也是,很想,很想你。”她俯身在我脸上吻了吻,绿色的眼眸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都不陪我,你昨天一直和薇拉在一起。” “她更需要我。” “我也需要。” “太贪心了。”南希捏了捏我的鼻子,“没个正经。” 我挑了挑眉,“是因为你我才这样的。” “可是……阿尔,你都清楚的吧,现在你的处境,我是说——你们的处境。罗曼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他长久地活在爱里,没有充分体验过这个世界的恶意,他们的信仰为他构建了一个理想的社会,甚至超乎人性……可我们不同,有时候,在某些事情上,或许你要比他看得更远,更清楚。”南希欲言又止,“你要站在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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