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去的时候皱眉:“佟佟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划了下,”佟怀青轻描淡写地接过,咬一口,酸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啊……!” 红彤彤的,上面带着点棕色的竖纹,小得像乒乓球,怎么能酸到这个地步,满嘴都是口水,涩到倒牙。 池野在旁边剥猕猴桃,见状给人喂过去:“这个甜。” 接着,尝了口佟怀青咬过的果子,神色如常:“还可以啊。” 佟怀青连着吃了俩猕猴桃,才勉强缓过劲儿,桃心小脸依然皱巴,觉得跟这人没法儿比,一个拿葡萄藤当零嘴的人,味觉系统绝对有问题。 池一诺绕着佟怀青跑,给对方看自己涂的指甲油。 “佟佟哥哥,你这次来就不走了吗?” “会不会留在我们县啊,冬天可冷了,大哥你开始做厚衣裳了吗?” 陈向阳拎着小姑娘的后脖领,给人拉回来:“哎呀,你话好多,作业写完了吗?” 问完,俩小孩都面露痛苦。 上帝馈赠的礼物,果然都标好了价格。 两天两夜的山里漂流,此刻都一溜烟跑去拿作业本,趴在屋檐下开始写。 佟怀青刚洗完手,就被池野揽着肩膀往外走,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怎么了?” “小孩子补作业,咱大人给他们留点空间。” 池野平静地回头:“阳阳,厨房里有热着的饭。” 陈向阳立马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池一诺抓着铅笔抬头:“大哥你先别慌,我还没说晚上想吃啥……” 话说一半,就被她二哥按下脑袋了。 外面稍微有点刮风,池野已经不由分说地给佟怀青系上围巾,借着又贴了下对方的小脸蛋:“冷吗?” 快入冬了,街上飘着糖炒栗子的香味,佟怀青使劲儿闻了下:“不冷。” “少吃点,留着肚子,”池野笑着快走两步,买了一小兜子,“晚上还想吃什么?” 他手劲儿大,又灵巧,剥壳快而完整,甚至喂到佟怀青嘴边时,还是热乎乎的。 佟怀青有点嫌烫,嘴巴“呼呼”地吹着气:“好吃。” 板栗软糯香甜,粉粉的,连着吃了几个,又被池野塞了瓶热牛奶,佟怀青满足得都想眯眼睛了,走路就犯懒:“咱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瞎逛。 补作业那么漫长又痛苦的时间,俩大人坏透了,跑出来约会呢。 走啊走的,到了河道边,两岸的柳树叶子落了大半,长长的枝条垂到水面上,佟怀青指着让池野看:“当初我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你撞到的!” 瞧这人心眼小吧,记得清清楚楚。 池野笑着:“对不起。” “那时候我以为你想不开,大晚上的,怎么往河里走啊,”这会儿周围没什么人,池野左手拎着糖炒栗子,右手牵住佟怀青,“所以我就冲上去了。” “这河看着浅,下面都是泥沙,还有坑呢。” 他很随意地聊着,仿若没有注意到佟怀青略微绷紧的手背。 “要是直接进去,很容易就陷着了,出不来,”池野捏着对方的掌心,“我估计……你水性不怎么好吧。” 佟怀青有些抗拒似的,摇了摇头。 池野问:“要不要去看看?” 佟怀青声音很轻:“不了吧。” 可能是走的久了,围巾系得又严实,佟怀青感觉自己有点微微的出汗,他往外拉池野,幅度很小地扯对方的手:“咱不去那里。” “成。” 池野牵着他继续往前,这里人烟稀少,地上的杂草疯长,被初冬的风染得发黄干枯,寒风吹过就往下倒。 佟怀青走得有些踉跄,看着池野停下,摘掉他裤腿上挂着的苍耳子,又再次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糖炒栗子都吃进肚子了,可嘴巴怎么还是泛着野果的酸,佟怀青抿着嘴,低低地叫了声什么。 “脚疼了,”池野没听清,低头看他,“用不用我背你?” 佟怀青眨着眼,没吭声。 “哪儿不舒服就说,想要什么就要,”池野在他面前站住,“在我这里,不用遮遮掩掩什么的。” 他喜欢鲜活的佟怀青。 娇气,金贵,会发脾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 这两天晚上,都是他抱着佟怀青睡觉,对方时常惊醒,反复地抠着枕头的边,背过身去抱那个破成絮絮的兔子,这个时候池野就假装翻身,把佟怀青的手指包进手里。 佟怀青在回避。 曾经还问过这里的冬天冷吗,要不要戴帽子和手套,但现在绝口不提,甚至连明天想吃什么,想去哪儿玩都不问。 随便池野安排。 没有了期待。 “哥,”佟怀青垂着睫毛,终于开口,“我没什么想要的。” “挺知足的,也没什么遗憾。” 边陲小城睡得真太早了,这个点儿,远处的各家灯火都陆续熄掉,偶尔有几声犬吠,河水泛着粼粼的光,天空又似乎格外的远,中间遥遥地悬着一条星河,灿烂浩瀚。 佟怀青右手包着纱布,再过几天就能去掉了,可左手被池野拉着,所以他只能用指甲掐着自己受伤的掌心,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月牙般的痕迹。 池野盯着眼前的小人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却恨不得给人提起来晃晃,把他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甩走。 “你是不是,怕我再想不开?” 佟怀青放过了自己的手,往背后躲了下。 不知不觉间用了点力,怕伤口裂开,要是渗血了,池野肯定能发现。 池野没有回避,像是在讨论明天要吃什么,“嗯”了一声。 “应该不会了,”佟怀青小心地活动了下手,疼,但估计着没什么大碍,“你放心,我现在真的挺好,没啥遗憾,或者想不开的。” 池野看着他:“那今天冬天,玩打雪仗吗?” “哥,”佟怀青还背着手,“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我这人,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现在也不敢跟你保证什么,因为,我挺怕的。” 怕给了对方希望。 他不忍心,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伤害到了对方,池野会怎么样。 佟怀青觉得,自己欠人家。 他有负罪感。 除了池野,他欠很多东西,甚至连这个世界,佟怀青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感要把他逼疯了,白天犯困,晚上睡不着,奇怪,也没有一直钻牛角尖,但是一睁眼,就想起很多曾经发生的事。 如梦似幻。 最后又都镜花泡影般消失不见,变成了池野睡梦中,抱着他的一截手臂。 很结实有力,上面有微微浮起的青筋,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是被太阳晒黑了的,干过活的胳膊,疤痕早已泛白。 佟怀青开始咬指甲。 他觉得自己好穷,就像个小乞丐,贪婪地扒拉着一点点的光不松手,划亮一根火柴,在跳动的火苗中看到的不是烧鹅,而是池野给他的温暖。 佟怀青也很怕,自己会失去这些。 他牢牢地抱着那盒火柴,不敢再次点燃,也揣着一兜子的面包,不敢沿路扔下碎屑。 天空中的小鸟不知疲惫地盘旋,似乎随时都会俯冲下来,夺走他的全部财产。 这样,说不定就能再多撑一段时间。 凭什么,要一直眷恋着池野呢。 佟怀青咬指甲的过程中,伴随着自我厌恶。 池野还在他对面站着,沐浴着星光,身后是连绵的山脉,起伏得不明显,是很浅淡的水墨颜色。 “手。” 佟怀青倏然一惊。 池野很平静:“给我看看。” 背在身后的右手无意识地抖了下,佟怀青往后退去,踩倒了杂草,笑得干巴巴的:“你干嘛呀……” 池野给他胳膊拉出来,佟怀青不敢再往回抽,目光有些发虚。 月色下,纱布上渗了血。 佟怀青慌乱地眨眼,看看池野,又看自己的手,还纳闷,应该没有用太大力气啊,伤口怎么就裂开了呢? 他吞咽了下,试图撒娇:“哎呀,你弄疼我了。” “疼?” 池野的声音哑着,目光终于从手上移开,转移到佟怀青的脸上。 “我看你不是挺喜欢疼吗,嗯?” 这话似乎有点耳熟。 在那破破烂烂的小旅馆里,他缠着人家闹腾,到最后衣服都撩起来,他浑身僵硬又发抖,结果被翻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往屁股上抽了俩巴掌。 当时池野是怎么说的来着。 问他疼不疼,他一直说不,说自己从来不怕疼。 然后池野好像有点生气,掰着他的下巴说:“我看你挺想疼的。” 佟怀青愣愣地看着对方,突然有点怂。 毕竟那两巴掌打的,好像,还真使了劲。 “不,我不小心,是它自己裂开的,”佟怀青为自己辩解,“我没那么蠢,不会干伤害自己的事的!” 池野注视着他,目光依然很柔和:“我看,你伤害自己的事,干的不少。” 佟怀青立马摇头:“没有。” 他的另一只手被拉起来,池野用拇指揩过咬秃的指甲边缘,又不着痕迹地划过手腕,上面依稀有些浅红的印子,不明显,非得仔细才能看出来。 佟怀青喉结动了下。 就昨天用皮筋弹了下而已,没什么痕迹吧。 说起来,昨晚上吃饭的时候,池野好像也盯着看了好一会,但是没吭声。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沉默地抱了他很久。 佟怀青试图挣扎:“我,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伤害自己。” “宝宝。” 池野叫他。 那么大的个子,低头下来,投下的阴影能给佟怀青整个人都覆盖。 肩膀却在颤抖。 “你……伤害到我了。”
第49章 池野说完就背过身去,往河道边走了几步,有些手抖地掏出根烟。 三分钟就好。 佟怀青在后面叫:“你生我的气了?” 池野点燃香烟,淡蓝色的火舌舔出缭绕的烟雾。池野不怪佟怀青,他只是有点小小的难过,他给自己三分钟整理心情,时间一到,他要抓紧带着自己的宝贝去重新包扎。 其实这段日子真没怎么抽过烟,池野没瘾,偶尔抽那么一两根,所以今天居然有点不适应,被呛到,受不了这个味儿,喉咙也发烫,哑,心里跳得厉害。 没忍住,碾灭了烟头,刚扭头一瞅,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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