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手术后能自如行动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身边的经纪人给他拿一面镜子。 可经纪人表情冷淡,三言两语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从星诚解约后,路言意花大价钱挖来圈内最毒辣的老牌经纪人雷钧为他操刀。 他和季隶铭在解约前就已经撕破脸皮,但季隶铭得知他和雷钧合作之后,还是找人暗中敲打他。 雷钧不是什么好人,路言意当然知道。 路言意相中他的雷厉风行和利益至上,他不需要什么陪伴,只要雷钧帮他在最短时间里立刻翻身。 两个同样为利而来的人一拍即合。 而在路言意失去价值之后,雷钧表情冷淡站在他病床前,没有任何安慰和怜悯。 路言意挣扎着坐起来,粗.喘着低吼:“给我镜子。” 对于他的要求,雷钧无动于衷,低垂看着路言意的眼底带着丝丝嘲笑。 雷钧:“看又有什么用呢?路言意,你的幸运到此为止了,好好想想你今后该怎么做吧。”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才互相利用。 “身为你的经纪人,我可以把你的情况转述给你。你的左脸和右脸的大部分还依旧完美,只是你的右脸下侧和脖子一侧已经毁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这在影视圈代表着什么……你也应该感觉到了,你的右眼——” “我的右眼……” 路言意不可置信地抬手,轻轻摸上右眼前的纱布,这粗糙的质感刺激着他的感知神经。 雷钧:“眼球保住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你的右眼颜色会越来越淡——就像你父亲那样。” 液体飞溅入眼的时候,路言意想到会有影响。影坛里有很多眼睛受伤的人,无论是日本的北野武,还是大卫鲍伊,眼部的残疾非但没有影响他们的表演,反而成为了标志。 但如果是瞎了一只呢? 如果是毁了半张脸的同时还瞎了一只眼呢? 雷钧脸上的虚伪笑容尽力表达惋惜,但更多还是出于自己利益受损。 他以为路言意会暴怒,或者会崩溃。 毕竟在这个毁灭性的时刻,很少有人能平静下来,更何况是路言意这种情绪化严重到像有疾病的人。 但路言意却像一动不动,平静地像潭死水。 许久,路言意问:“叶拙来看过我吗?” 雷钧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没有。” 不知路言意是怎样想的,雷钧只觉得他现在还是术后意识不清醒,居然还有心思在意那个普通地男人。 不过也和他无关了。 雷钧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于三天前单方面终止和你的合作,违约金我会付给你,如果你还有什么异议,可以和我的律师沟通,我会积极配合。这几天我留下来就当是看在合作过的情谊上。” 三天前,正是路言意手术那日。 商人逐利,路言意这个完美的商品已经变成瑕疵品,他当然头也不回留下。 离开前,雷钧在关门是看见路言意步伐沉重地下了床,过去那个骄傲到下巴都要扬起来的人,却走几步就要摔倒,狼狈地毫无尊严。 他踉跄而去的方向是单人病房里的卫生间,那里挂着一面镜子,想来很快也会被砸碎。 雷钧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怜悯或者可怜,而是对路言意和他不是一路人而感到可惜。 他为了利益,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是路言意不是。 如果路言意早些丢掉心里的执念,分出一点精力发展关系,哪怕只是表面作秀,路言意会比现在发展好上百倍。 叶拙这种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路言意和季隶铭都围着他转。 雷钧想不通,路言意除了丢不掉自己的尊严,再丢不下的就是那个人…… 不过从今以后也和他无关了。 路言意在娱乐圈的未来已经终结。 - 路言意的手指被纱布缠绕着,被镜子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面部和眼睛,这点伤口都无法让他皱眉。 他出院除了找到几个保镖,没有通知任何人。 但出院的时间还是很早就传了出去。 这段时间,路言意从来没有和任何媒体接触过。 那些人能问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关心他吧。 不过就是披着善意的奚落。 路言意想到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就想呕吐。 但尽管他提前做了保密措施,把知道自己出院消息的人数降到最低,媒体也有如神助般的拿到精确准确的消息。 除了雷钧,还能有谁? 想来这条消息又为他可操纵的资金加了许多零。 医院大门就在眼前,路言意深呼吸,厚重的口罩却像把所有新鲜空气隔离开来,挥之不去的沉闷始终压在路言意胸前。 他喘不上气。 每一次呼吸都从鼻腔牵连着肺,收紧着,带动心脏一同感受这窒息的滋味。 路言意出现的前几秒,蹲守太久的记者们还在不耐烦的闲聊。 “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都残废了还在摆谱,真当自己还是什么好东西啊。” “估计是害怕吧,哈哈哈,脸毁了还下了只眼睛,自己喜欢的人还和过去喜欢他的人在一起了,我要是他,死的心都有了。” 爆发的大笑落在路言意耳中。 “诶,那个是不是……” “应该是!” 他们刚才还说着嫌弃的话,像是避之不及,现在却前仆后继地扑了上去。 “路言意是吗?” “你是路言意吗?” “请回答一下好吗?我们是媒体。” 各路记者闻风而动。 医院门口化作一片湖水,路言意是落入水中的饲料,吸引了无数饥饿的鱼而来,想要把这诱人的食物拆吃入腹。 保安挡在路言意身边,但声音和光线是挡不住的。 闪光灯从每个角落传来,连续不断,围成无法突破的光的墙壁。 路言意梦寐以求过这种关注。 那是六年前的夏天。 从路家搬出来的日子需要掰着手指头花钱。 房租、水电、通勤、饮食…… 叶拙前几天生了病,去医院体检治疗花去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几千块,好不容易有富余的账户又所剩无几。 路言意接了一个不愿合作的海报拍摄,对着镜头笑得像个傻子,但他挣了一千块,他用这把九百存进银行,剩下的钱买了一整个西瓜。 回家路上已是傍晚,他和叶拙骑着单车,以落日作为目标,只要一直骑,骑到路尽头的就是家的位置。 “路唯成说我做不到,我偏偏要成功给他看!” 路言意用力骑车,然后享受着不用费力也能往前的舒适。 风吹在他脸上,带来阵阵橘子清香。 叶拙扭头看他,路言意笑得更开心了。 “我要站在最大的舞台上,接受所有人的目光,闪光灯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张开双手,表情肆意又张扬,仿佛已经登台,成为他口中的那个大明星。 “等我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你就是站在巨星身后的男人,感觉怎么样?” 落日的光鲜太亮眼,淹没了叶拙在前方的身影。 风吹起叶拙身上那件白色衬衫,像是一朵云落在眼前。 路言意眯着眼,看着和落日化为一体的叶拙,“叶拙,等等我。” 可是他怎么看,都看不清叶拙的脸。 闪光灯一次又一次在路言意眼前炸开。 他用力窥视的那道少年身影,还是消失不见了。 以落日为终点的追逐,很久前就有了答案。 太阳不为任何人等待,终点也没人一直等他。
第47章 这是一节多个班级一起上的大课, 历文作为授课老师,吸引了不少各个年纪各个专业的学生来旁听。 四处都没有座位了,叶拙在阶梯教室里找了个不影响学生走动的位置准备席地而坐, 一个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女同学和叶拙说:“师哥, 我旁边没人, 你快来坐。” 叶拙已经在学校旁听有段时间了, 但是面对这些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同学们,他还是有点难以招架。 “我草你们真的是在草原上睡了一个月吗?太酷了吧!” “你摸到狮子了吗?” “好自由, 我好羡慕啊!” 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叽叽喳喳地围在叶拙所在的昨座位旁边, 稍显青涩的脸上都是兴奋和憧憬, 哪怕叶拙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们也会凑上来。 叶拙太久没有回到校园,也没想到其实在教室里,靠后的位置因为更好溜走反而受欢迎。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要占了学生的座位, 所以才找最角落坐着。 如果教室里的位置不够,叶拙就会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即便他每节课都会早到很多,也不会理所应当地占据一个位置。 他来上课, 是沾了学生们的光, 所以努力让自己不要太有存在感。 但是有人认出了他。 不是因为花边新闻,而是因为在影展见过他本人。 很快, 大家就都知道了, 有个在北美洲与野兽同行过的“无学籍师哥”在跟着他们的课程一起学习。 第一个主动和叶拙说话的学生出现时,叶拙还以为是自己坐了他想坐的座位,却没想到那个学生直接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激动和叶拙说起他在参观摄影展后的感触。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从这些天真的眼睛里,叶拙没有看见嫌弃和不耐烦, 反而是羡慕、向往和开心。 他们说叶拙非常勇敢非常大胆,追求自己的梦想,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这些话,叶拙也曾经在展览上的介绍词上看过,但终究没有同学们的真挚。 勇敢…… 梦想…… 自由…… 叶拙在草原上风吹日晒,还要和当地土著居民打交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勇敢的自由的。 回顾起来,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在追逐的路上走了很久。 历文走进来的那一刻,学生们先是小小躁动了一下,而后又正襟危坐。 叶拙拔下笔帽,抬头看向讲台上的投影时,前排几个人对着手机讨论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他的耳中。 “过去再风光,以后也没戏了,连经纪人都和他反水,看来人也不行。” “之前的脸是挺帅的,但是现在……” “现在什么样?” “嘘…你们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这是我从网上存的,一个人说她是医院的,偷拍出来的照片,也就是我手快,刚存下来这条就不见了。” “快快快,快让我看看,都说毁容了,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啊。” 女孩用手背遮住会反光的手机屏幕,将相册里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递给周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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