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意充耳不闻,或者说是毫不在意,转身说:“叶子,快跟上,省得被这长舌男缠上。” 叶拙背上包离开座位。 路过季隶铭桌前的时候,他也正好起身。 二人眼神忽然碰上。 季隶铭:“叶……” 路言意的声音传来:“叶拙,你在干嘛呢,慢死了。” 叶拙面对欲言又止的季隶铭,直接走向正在等他的路言意。 他知道他和季隶铭擦肩而过的时候,路言意肯定会给季隶铭一个挑衅的目光。 叶拙不知道路言意和季隶铭之间发生了什么。 可他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生出了嫌隙的时候,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不如就这样丢下季隶铭。 他本来就是后来的,这段关系里,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可等叶拙意识到自己会有这种阴暗想法的时候,他自己却无比羞愧。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拙。” 路言意的声音拉回叶拙的注意力。 他微侧着脸,一抹暖阳落在眉宇之上,连眼睫都染成金色。 叶拙愣了愣,听见路言意和他说:“你不是被分去和三(4)班一起坐车去Z市嘛,4班那个程斐你还记得吗?到时候你和他坐在一起,有个事情让他帮你。” 按班级分车的时候,把姓氏排名靠后的叶拙编去了隔壁班。 而路言意口中这个程斐……叶拙对他的印象并不多,只记得他仗着自己的家势,四处在学校内挑事。 但路言意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也就照做。 大不了就一路听歌不说话,等到Z市就去和路言意集合。 叶拙这样计划,在车上也这样做了。 - 叶拙戴着耳机,神色淡淡地看着车窗外。 程斐眼神在他平凡的脸上绕了一圈,故意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你长得这么一般,我就不和路言意打赌了。” 叶拙微怔,“什么赌?”路言意完全没有和他说过。 程斐咧开嘴,笑得满脸张扬,“你这条狗没和主人一条心啊。路言意打游戏输给我了,这几天研学你就跟着伺候我。” 路言意有条从小养大的“狗”。 不是名贵品种犬,而是叶拙。 这种说法叶拙并非初次听说,那些讨厌他和路言意的人时常在背后这样排揎。 但程斐不是那些人。 他和路言意是在操场上时常打球的朋友,两个人的家庭也常有往来。 叶拙被这样的人不加掩饰地说成一条“狗”,并且点明让他去“伺候”程斐…… 叶拙脑子里有根弦吊着自己的理智,让他忍了下来。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低声说:“我和路言意是朋友。” “朋友?” 程斐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捧腹大笑,“你想得可真多——朋友?你真以为你和路言意能做朋友?” 程斐故作亲昵地靠近叶拙,眼中满含恶意地说: “你这样的条件,配做他的朋友吗?能和路言意平起平坐做朋友的也就只有季隶铭了吧,你算哪门子朋友?你和他要是朋友,为什么你被丢到我这来呢?动动你的榆木脑袋吧。” 他的反问一个比一个高调,字字往人心窝里扎。 他看到叶拙眼睛动了动,又煽风点火说:“这就生气啦?你可真不经逗,路言意之前怎么和我说你来的……想起来了,他说叶拙呢、怎么惹都不会生气。但怎么和我脾气就这么大?难不成是狗仗人势?可你祖传家犬也是狗啊。 你爸爸在路家做了十几年管家,你也被送到路家,搁古代你这都是家奴,爸爸是奴才,儿子继承‘衣钵’,可你不能以为自己从小在路家长大,就能翻身当主人了。” 换做别人被这样嘲讽,早就奋起反驳。 但叶拙还是没说话。 除了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神情。 沉默地有些可怕。 程斐又盯上叶拙平静的眼睛,心头一跳,强撑着胆子说:“你眼睛也好奇怪,本来眼珠子颜色就淡,一单一双更怪了。你这样的长相跟在路言意和季隶铭身边,就不会感觉自卑吗?我要是你,我都无地自容。” 叶拙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程斐悻悻地说:“真没意思,拉着脸跟个丧门星似的。” 他拿出手机,手指按得飞快,不知和谁在聊天。 叶拙的手机也跟着震动几下。 他知道路言意晕车,这个时候不会给他发消息……还会是谁? 叶拙疑惑地拿出手机——一个没有备注的微信好友给他发来消息。 【你们出发了吗?】 居然是季隶铭。 叶拙懒得给他备注。 现在也懒得和季隶铭解释:路言意在另一辆车上,现在向他问情况,他也不知道。 ……他不是路言意的狗,知道路言意的所有去向动态。 叶拙佯装自己并没看到消息,熄灭了手机屏幕。 - 途径高速服务区,他们的车因为中途加油已经掉队,现在去休息时,别车都已经提前开走。 叶拙等程斐先下车,自己才去向厕所。 但在在洗手池时,还是遇到了程斐。 程斐故意把叶拙的水龙头关闭,叶拙只是换到另一个。 程斐说:“路言意说得对。” 叶拙的动作又一瞬的停滞。 程斐:“其实一开始他没输给我,而是我和他打了个赌,如果我能把你惹急,他就把他新买的限量模型给我,没想到你天生就这么贱,居然怎么骂你都没有反应。” 程斐打量了几眼叶拙,发现居然比刚才看得顺眼多了。 程斐没想到叶拙坐下看着那么单薄的人,站起来居然比一米七五的他高半个头。 尤其是叶拙站起来直着腰,看起来干净又内敛,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之就是突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程斐目光在叶拙全身上下转了个圈,而后说:“你以后要是生孩子什么的,记得多生几个,路家需要家奴,我家也想要,这样听话的狗花钱买也值得啊。” 叶拙的眼神淡淡地看向他… 程斐得意:“干嘛拿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你现在就想跟我走——” “——嘭!” 一道残影袭向程斐。 他的太阳穴被狠狠擂了一拳。 “叶拙你他妈疯了?居然敢打我!” 程斐丝毫没有防备,此刻连退好几步才扶住墙。 叶拙脸色依旧,闷不做声地把程斐打得两眼发蒙。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回到车上,卫生间依稀有几人也都是程斐认识的同班同学。 程斐捂着额头,咬牙说:“把他关进去!” 叶拙被他们几个人一起扭着手臂推进一间卫生间内。 他从内推门,却发觉从外面已经被重物堵住。 程斐恼羞成怒地在外叫嚷:“你他妈给脸不要脸!你就在里面等着,看看你的哪个朋友会来救你!” 脚步声陆陆续续地消失。 叶拙从口袋拿出手机,整个屏幕布满裂缝,无法识别手指滑动。 他在内呼救拍门,都无人应答。 不能这样下去…… 叶拙压紧牙关,四处打量一番,终于看到墙面两米高处有个小窗。 他拼命爬了上去,却发现外面的地势远比里面要高出几米。 叶拙看着遥远的地面,扶着窗沿的手微微发抖。 这是足以让他晕眩的高度。 但是必须跳下去。 现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 叶拙咬住牙,选择一处看上去更为柔软的地方,双臂护住头部,往下一跃…… “咚!” 一声闷响。 叶拙重重摔在草坪之上,他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眯着眼掏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他想,可能是路言意发现自己被程斐故意丢下来。 他凭借记忆,尝试着用手指在破碎屏幕上划动,反复几次之后,居然真的接通了。 树丛上的花掉了一地,叶拙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 “喂,你能来带我走吗?我得去医院……” - 叶拙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无比疲惫,连抬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自己真的会死在服务区? 连高考都没参加…… 甚至连句遗言都没有。 我不甘心。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双手将他扶起。 “叶拙,叶拙!我来了,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呼喊仿佛来自千里之外,连声线都无法分辨。 叶拙努力想让自己动一动,可是最终表现出来的只是从喉咙里溢出些许声音。 几近四十度的天气,他躺在草坪中无法动弹,种种迹象都预示着他已经中暑。 他被人扶起靠在身前,解开紧扣的衣领,然后浇上许多冷水。 叶拙感觉自己找回了一点意识,但呼吸依旧困难。 那人也意识到叶拙微弱的喘息,把他放平在地上,手掌交叠放于胸前。 “别动,我给你做心肺复苏。”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双唇。 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唇覆在他嘴唇之上,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输入氧气。 从几乎窒息到恢复呼吸,叶拙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反复覆盖了十几次。 意识渐渐回来的同时,也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叶拙蜷缩起手掌,推开依旧与他嘴唇相叠的人。 “路言意,够了……” “叶拙,是我。” 低沉的声线,以及身上的气味,一下击中叶拙的神经。 这不是路言意。 叶拙睁开眼,摇晃的视角对准季隶铭紧绷着的下半脸。 “救护车应该快来了,你再等等。” “路言意呢?” 季隶铭抿唇,“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就要说,知道吗?” “找电话找我的人……是你?” 季隶铭轻轻点了点头。 叶拙却茫然又失望地眨了眨眼,“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叶拙眼前的景物摇摇晃晃,连带着耳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叶子!” 叶拙眼中光随着路言意的声音而亮起。 路言意脚步慌乱地跑到叶拙面前。 在看到季隶铭跪抱着叶拙的时候,他脚步一顿,而后强行移开目光,和叶拙说:“为什么不联系我?!我发现你不在去就找程斐,他居然还想骗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来——他妈的,我非得弄死他那个傻逼。” 路言意看到叶拙膝盖伤口上凝固的血,还有脸上的擦伤,声音瞬间沉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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