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蒙昧夜色里,南少虔漆黑的眼珠有一瞬间的凝固,耳边何箴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
“……怎么不吱声儿,就这些,其他没了。别光顾着追人,舞也学一学。”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南少虔回过神来,一一答应,然后挂掉电话。
又原地吹了吹海风,没多会儿,刚从震惊的情绪里抽离,尤因的信息来了,叫他下楼吃饭。
下了楼,周湘陈先看见他,正往桌上端一碟炒菜。
南少虔上前接过,说大舅我来,周湘陈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夸:“好伢子。”
正宗的湖南塑普,南少虔微微笑了笑。
又听大舅转头跟小舅说:“老汤,大明星好平易近人,因宝崽交到个好朋友咯。”
“大舅,叫我少虔就好了。”南少虔放下菜碟,乖顺抬头,正好看见温润俊挺的小舅正温柔地盯着大舅的侧脸缱绻笑着。
南少虔立马就垂下眼皮,但不够快,汤家灿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他的视线,应该知道南少虔看出了什么吧,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些微愣了愣,率先朝他打招呼,友好地颔首微笑。
南少虔马上回以礼貌的一笑,表现坦然。
左右环顾没看见尤因,南少虔把手里的碗碟放到餐桌上,问:“大舅,尤因呢?”
周湘陈说:“厨房里洗碗呢,老板说厨房很少有客人用,餐具在消毒柜里放久了一股味儿。”
南少虔说:“我去和他一起。”
尤因果然在厨房,正埋头很努力地冲洗碗筷,听见推拉门的声音,回头看:“哎,你怎么过来了,回去坐着吧,等吃饭就行了。”
南少虔没作声,慢慢靠近,走至尤因身侧时,目光虚虚地落在那双握着碗沿的手上。
尤因的手腕内侧因为碗的重量而绷出筋络的形状,银色的手链被水流哗哗冲着,显得肤色愈加白净细腻。
思虑良久,南少虔缓缓说:“尤因,我刚刚看见你两个舅舅在接吻。”
“啊?”尤因的动作顿了顿,但好像并不意外,手里依旧忙活着,习以为常地嘀咕:“他们就是这样,腻歪一辈子了。”
原来尤因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南少虔心内倒是不意外,只有猜想被印证的尘埃落地。只是难免心有酸楚:即使知道,尤因还是讨厌同性恋,又或许,他讨厌的是除了两个舅舅以外的同性恋群体。
也可以理解,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吧,对家人的包容度比对外人强。
水声这时突然停了,南少虔的瞳孔微颤,把视线从尤因细长的手指间收回。
“才想起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舅舅两个不是亲兄弟。大舅是我亲舅,但小舅不是,他们俩其实是伴侣。”尤因转过身,“没被吓到吧,我从小到大习惯这么喊了,总不能管我小舅叫舅妈吧哈哈哈。”
干笑完,发现南少虔面色凝重,马上变得有些紧张和警戒:“你是不是恐同啊?格局打开点嘛,其实他们跟普通夫妻也没两样的,要是实在看不下去呢,就当为了我,忍一忍好吗,反正千万别表现出来,不然他们会……”
南少虔神思不定,下意识接上:“伤心?”
“不,我大舅会抽我一顿,然后让我跟你绝交。不懂尊重别人的人他们不让我跟他玩儿。”
南少虔内心巨震,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说:“我不恐同。”
他自己就是同性恋,怕什么。
“那就好。”尤因松了口气。
南少虔要是恐同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还挺喜欢这个新朋友的。
幸好不是。
尤因轻盈地一笑,把手里几个小碗叠在一起在水槽上方用力晃了晃控干净水,说:“那洗手咱们吃饭去吧,我小舅的手艺超好,他从小在香港长大,那边的人爱喝汤嘛,煲的汤也是一绝。”
刚说完,餐厅里传来汤家灿沉稳的声音:“BB,洗完了吗,和少虔一起出来饮汤。”
“来了来了!”尤因拉长脖子冲外面喊,急急忙忙抱着碗出去之前,拿手肘撞了撞南少虔紧致坚硬的侧腰,“洗了手就来啊,对了,要是他们提起我的工作,你可别说我打算转行的事儿啊。”
“为什么?”南少虔心尖一动。
怕家人担心?
不可能,尤因自己都说了爸妈希望他转行,说出去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除非,南少虔想:除非是尤因自己不乐意。
因为还想留,所以才不敢说,他的父母一直希望他转行,告诉了舅舅,万一舅舅把消息漏给爸妈,他爸妈要是知道他对目前的事业已经有所动摇,一定会加倍劝他,到时候他就骑虎难下,不走也得走了。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这些天下来,尤因已经拿南少虔当自己人,亲兄弟,吩咐起人来不带客气的,“反正别提,不然你就一个人玩儿吧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回家。”
“……好,我不会说。”
等到尤因端着碗筷的身影远去,南少虔的神色陡然沉静下来。
他转身打开水龙头,两只手撑在洗手台边缘,肩背上的肌肉因俯身的动作隆起,是个强迫自己冷静的动作。
尤因有一对相爱很多年的同性恋舅舅,而且很敬重亲近他们。他严峻地思索:那么大三那个夜里,尤因怒骂希望全世界的同性恋都去死,或许就不是泛指,而是极怒时的专指。
假设是这样,那么尤因是被谁气到口不择言?
像是感情上的纠葛。
应该不会是尤因本人的事情。南少虔想,大学时候他曾亲眼见尤因和女孩儿表白,尤因是个单纯的直男。
可能是周围太安静,也可能是搅乱他思绪的人不在身边,南少虔的思维瞬间变得敏捷而活跃,那个缠绕他多年的惨淡噩梦,许久以来,因为主观上的抗拒,他一直觉得记忆特别模糊,此刻再回想,好多细节却突然开始清晰。
当时,说那句话时,尤因的怀里似乎是搂了个哭得很厉害的女孩儿。
所以会不会是这样的,南少虔紧皱眉头,开始大胆假设:会不会是那个女孩的感情问题?比如她谈了个男朋友,热恋时却发现对方是同性恋,甚至可能瞒着她在外面玩得很开,她觉得受到侮辱,恶心,于是来找“男闺蜜”哭诉。
尤因是妇女之友,当然会和她同仇敌忾,所以他才会那样咒骂。
南少虔的心一瞬间跳得很快,越分析,越感觉自己十分接近真相。
他紧咬牙关,啪地把水给关了。
尤因根本就不恐同,甚至,因为家庭的原因,他比普通人对这个群体可能有更多的包容性。
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他误会了。
竟然,是他误会了……
橘黄的灯光下,窗外鸟虫喧鸣,南少虔抬起手背轻轻抵在自己的眼睛下面,并不是想落泪,就是,眼睛突然很酸。
他拿过太多奖,但也并非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精湛的演技,这么多年来,他忍住欲望,克制眼神,只敢远远望着尤因,就怕自己偶然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会让尤因察觉。
他宁愿尤因不知道,也不要尤因用恶心和鄙视的眼神看他。
然而然而,他这么多年的顾忌和隐忍,居然是虚惊一场。
而也就是这一霎那,石破天惊醒悟的一霎那,他回过头去看,突然在自己和尤因之间,愕然发现了除朋友以外的另一种可能。
大舅小舅坐一侧,尤因坐另一侧,南少虔微笑着走过去,紧紧挨着尤因坐了下来,同时说:“不好意思要大家等。”
“没事儿,”周湘陈给他倒酒,笑眯眯地说,“他俩都是怂蛋,你能喝不,今天高兴,陪舅舅喝点儿。”
长辈倒酒岂有不喝之理,南少虔领了便宜外甥的名头,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含笑将空杯朝下晃了晃。
周湘陈拍大腿夸道:“行啊,终于有个陪我喝酒的了。”
年轻人,好胆色,汤家灿忍不住惊讶,那么些年,他就没见过几个跟周湘陈喝酒能用自己两条腿下酒桌的。
尤因也目瞪口呆,凑到南少虔耳边,低声说:“喂,你全喝啦,抿一下就行了。”
南少虔学他,低下头说小话,两颗头因此几乎抵在一起:“没关系,喝不倒我。”
语气笃定,态度特别举重若轻,尤因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光。
你就装逼吧。
饭菜未动,酒先过了三巡,最后还是汤家灿喊的停,说饭菜都要冷了,两个兴致勃勃的酒鬼才停杯。
彼时南少虔依然面不改色眼神清明,反而自称海量的周湘陈倒是脸色泛起红潮,目光也有些涣散。
尤因瞅瞅稳如座钟的南少虔,又数数桌上的瓶子,这才信了,南少虔当初说自己只能喝一点点,其实是根本是“亿点点”。
用餐过半,尤因夹了几回菜,感觉自己手不太伸得开,拿屁股挤离他过分近的南少虔:“过去点儿。”
南少虔象征性地挪了挪,大概一厘米吧,然后舀了一碗鸡汤递到尤因面前,自然地说:“喝这个。”
尤因看一眼鸡汤,然后怪怪地瞧他一眼。
南少虔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体贴多不合身份的事,温和地说:“离你有点远,怕你不好弄。”
原本,他确实只想和尤因只做朋友的。
现在不了,他完完全全地改主意了。
“哦。”尤因礼尚往来给他也夹一筷子自己这边的青椒炒肉,“正宗湘菜,我大舅的拿手好菜。”
南少虔马上尝了一口,细嚼慢咽品完,抬头朝周湘陈道:“很好吃。”
“哈哈,大明星吃过那么多珍馐,你都说好那肯定是很好的。”南少虔表现得特别真诚,周湘陈果不其然马上笑开了,面颊和鼻尖都有红晕,神态像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喜欢吃就多吃点,我知道你们要控制那什么碳水是吧,”大外甥是个艺人,他多多少少懂一些演艺行业对体重的严格要求,“但现在是出来玩儿又没上班,就吃一顿饱的有什么关系,湘菜没别的好,就是下饭,你要是想吃下次来长沙我再露两手给你看。”
汤家灿笑着拆台:“原来你还会做其他菜,快三十年头一回知道。”
尤因不敢当着舅舅大声笑,拿着筷子躲在南少虔背后肩膀直颤。
周湘陈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年轻时候的脾气马上上来了,低声骂:“滚你的蛋,我不会做饭那你十八岁生日我那碗双荷包蛋香肠面是给猪吃了?还有那条称心,要不是我的鳗鱼饭你未必还考得上清华?”
“就这两回,你是打算拿捏我到八十岁。”
“你就说你吃没吃吧。”
汤家灿温柔地叹口气:“吃了。”
第24章 南少虔适时转移话题:“清华大学,小舅好厉害。”
刚刚还在损人的周湘陈听到这话马上来劲了,转过头看向南少虔,与有荣焉地说:“是啦。”
尤因这时候面色一苦,悄悄攀着南少虔的肩膀附耳说了句:“好,你完了,我大舅要开始演讲了。”
湖南话很具有传染力,尤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带了方言的语气,软软的,尾调上扬,像唱歌。叫他热切的呼吸一挠,南少虔耳根一阵发颤,侧头疑惑笑看他一眼。
“清华你们都知道的,顶尖学府啊,光靠努力可没用……”周湘陈说着拿食指轻轻点了点旁边汤家灿的太阳穴,这件事儿他吹一辈子牛了也没吹腻,“得靠天赋。那个年代大学生好金贵,还是这种名校的大学生,他呢内地的教材都是从头学的,哇,考上了以后喜报在我们那条街挂了四五年……”
说到这里朝尤因扬了扬下巴,坏坏地笑道:“你妈那时候考研考疯了,把你小舅录取通知书挂床头祈福,哈哈哈不过咱们老周家没一个会读书的,没考上,白搭。也就是你妈没考上,这才答应你老爸去结婚生仔,不然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汤家灿无奈地抓住周湘陈的指头放进手心,大概是当着年轻人被这么夸奖不好意思吧,换用粤语提醒:“收声了,提老黄历做什么,吃饱回去训觉。”
“人老了不说年轻的事说什么,平常管我就算了今天在小朋友面前说句话也要管我,你教书教傻了吧我又不是你学生!”
转眼两个舅舅就要掐起来,尤因赶紧打圆场:“大舅,今晚巴西踢日本,你不看吗?”在外人面前可不好吵架,他赶紧瞥一眼南少虔,见对方神色正常,又赶紧给小舅使眼色把喝高了的大舅带走。
周湘陈于是被汤家灿强行架走了,出餐厅门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在汤家灿怀里艰难转头,说:“因宝崽,你之前要我留意的经理你小舅给你物色到了,他一个同事的大侄子,以前酒店管理出身的,你那个火锅店生意还蛮好,你要不要跟人现场见一见?”
尤因正在挑汤里的菌菇吃,抬头很怕麻烦地说:“小舅找的人就不用看了吧。”
“这么放心,要是我找来的人呢?”
尤因为难地说:“大舅,你别这样问我,咱家就小舅一个脑子好使的人,我不想为了讨好你让他伤心,小舅要是离家出走了你怎么办。”
“你!”周湘陈睁大醉眼,把软绵绵的巴掌扬了起来,“谁脑子不好使,你哪边儿的啊到底,你做生意的脑子不是我们老周家遗传给你的吗,他博士了不起啊!”
汤家灿淡定地把怀里酒品很差的男人钳制住,微笑朝尤因说:“乖BB,小舅知道你最乖了,吃完饭记得洗净餐具,早点休息。”
尤因温顺点头,然后俩人消失在门外。
南少虔精准夹出一把尤因死活捞不出来的羊肚菌放到他碗里:“什么火锅店?”
是疑惑的语气,但其实他知道尤因名下有五家连锁火锅店,餐饮这行难做,本职工作以外竟然光靠空闲时间能把副业的版图扩大至此,尤因的投资眼界可见一斑。
“就我大学的时候写歌赚了点小钱嘛,买了一家火锅店,后来又有了几家分店,叫环尤世界,北京太古里就有一家,说不定你吃过呢。”
南少虔点头:“有可能。”
其实去过无数次了。
转而笑道:“我才应该叫你一声老板。”
尤因赶紧摆手:“别臊我了,我那个就是小生意。”
需要专业经理人打理的店面,小生意?
南少虔说:“不要妄自菲薄,尤老板。”
“谁跟你谦虚,你看我像谦虚的人么。”尤因的慢吞吞地吃完羊肚菌,腮帮子一鼓一鼓,很可爱,“爱豆不像爱豆,歌手不像歌手,老板不像老板,网红也不像网红,我整个就一四不像,忙忙碌碌好几年,什么成就也没有。”
尤因开始跟他敞开心扉了,南少虔侧过头,盯着他说:“斜杠青年,现在很多人都这样,而且没你干得好,再说做事非得要一个意义么?”喝了酒,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沉重迷离,“换个角度想,至少哪样都没亏钱不是。”
尤因让他说乐了,身体向后倾,一只手撑着长板凳,一只手往南少虔胸口擂了一拳:“有你这么算的吗?拿钱衡量我的梦想,俗不俗!”
南少虔被他差点一拳头锤地上去,揉了揉肩膀,微笑说:“赚钱有什么不好,做事不就是为了赚钱?你很会投资,也有头脑,理想和面包两手都抓两手都硬我真觉得挺好的,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过度焦虑影响身体健康。”
“也没有过度吧,就随便焦虑一下,”尤因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似乎开始习惯和南少虔的肌肤接触,非常自然地伸一只手搭在南少虔肩膀上,笑嘻嘻地拿额头在南少虔结实的肱二头肌上蹭,小猫似的,“南老板的人生哲学真动人啊,我爸妈现在都不这么耐心开导我啦,真想哭。”
“别哭,等会儿舅舅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南少虔大着胆子伸手捏了捏尤因的脸颊,如他预料中的那样软嫩轻柔,像早起最嫩的那锅豆腐花。
他不喜欢讲大道理,只平淡的一句话:“看不到出路的时候,就只管遂自己的心意往前冲。”
尤因怕痒地躲了躲,但没抬起头,只是笑容渐渐淡了。
他仍然保持把头倚靠在南少虔肩膀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暧昧和依恋,只有平静的疲惫,似一个踽踽独行很久的旅人蓦然找到一处避风遮雨的屋檐。
几秒后,轻轻地,他说:“挺好的,至少还有一个你来肯定我。”
餐厅温暖的橘色光芒下,四下无声,只有两人交杂清浅的呼吸声,良久,南少虔打破寂静:“想通了,那还转行吗?”
尤因不知道南少虔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但有人无微不至地挂念和鼓励,感觉真的还不错。
他把头抬起来,鼓足很大勇气的,转头灿烂地笑了笑,小声说:“突然想再坚持一段时间。”
“决定好了?”
“嗯。”
“你爸爸的愿望怎么办?”
“不怎么办,儿子的叛逆期可能突然到了,当爹的多担待吧。”
“前女友呢?”
“分了就是分了,翻篇儿了,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经纪人又怎么说?”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小毛也还好吧,人挺机灵的,刚出社会脾气都大,毒打两年就好了。”
南少虔温柔地笑了,伸手触碰了一下尤因柔软微微打卷的头发,承诺道:“是我劝你留下来,我会负责。去做你想做的吧,相信我,我站在山顶上,不会给你指错路。”
“你担什么责呀,”尤因惊讶地看向他,“决定是我自己拿的,以后不管混成什么样儿,那都是我的命。”
我来负责,这句话确实重了,往深里想简直像句情话,冲动出口后,南少虔也觉得赧然,皱起眉毛,脸颊微红,抬手揉了揉高挺的鼻梁:“头晕。”
尤因马上扶住他,担忧地瞪大眼睛:“你他妈可不能现在晕,一桌子家务呢,你晕了就得我一个人干。”
南少虔叹了口气,说:“那我等会儿再晕,走吧,收拾收拾睡觉去。”
尤因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还能控制自己晕的时间是吧?”
南少虔站起身,一本正经道:“义务教育学的,怎么你们学校没教吗?”
尤因乐了:“没,估计我上课开小差去了。”
看他这么配合自己胡扯,南少虔也忍不住笑了,说:“真幼稚。”
尤因道:“你最幼稚。”
洗碗时尤因不慎打碎了一个盘子,花色看起来蛮特别的,于是马上去找老板赔罪赔钱,回来的时候,碗盘已经全部被南少虔洗完了一一收进消毒柜。
尤因挺愧疚,说留几个碗给我洗呀,南少虔说没事儿你要真不好意思明天就陪我去跑步。尤因马上答应,又问几点,南少虔告诉他一个时间,尤因犯难了一会儿,小声说,那你明天来敲我门吧。
南少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表情完全是“千万别来敲我门”,笑了,说,好。
第二天六点南少虔神采奕奕起了床,出门前想了想,没敲门,只在微信上发了条消息给尤因,大门口等了五分钟,给门口的迎客松浇了花,又给老板的边牧喂了火腿肠,还没得到回复,估计尤因还在睡觉,就自己走了。
海边空气不错,路上人少,风景也好,不知不觉就跑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十公里的时候,南少虔擦了擦汗,开始往回走。
院子的篱笆外面,远远地看见尤因蹲在院子的草坪上和边牧玩耍,嫩黄色工装马甲并白色T恤,裤子是普通的黑色运动裤,特别少年气的打扮,太阳底下,裸露在外细长的四肢过曝了似的白皙。
橙色的飞盘被信手丢出,边牧吐着舌头欣快地飞速蹿出去,尤因百无聊赖眯着眼笑,神态朝气蓬勃,比昨天轻松明媚许多。
南少虔本来想默默欣赏一会儿,结果狗叼了飞盘径直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或许是记得他出门前给喂了火腿肠。
尤因跟着看过来,当然发现了他,立即站起来,开心地朝他挥手:“南老板,你回来啦。”
“嗯。”南少虔无奈地蹲下来摸了摸边牧的头,然后拿过飞盘,用力往草坪另一边扔过去,狗马上跑走了。
尤因走上水泥路,踩着一块儿不知道哪来的滑板,在很窄的草坪小径上平稳地滑到他边上,然后跳下来帅气地踩板尾收板,羞愧地说:“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闹钟没响还在睡觉呢,日出好看吗?”
“六点已经没有日出了,你想看日出?”
“几点能看到啊?”
“四点钟过去的话应该可以赶上。”
六点他都起不来,还四点,尤因马上说:“也没有很想吧。”
南少虔嘴角弯了弯,看到尤因左手拎着的滑板,问:“你还会这个呢?”
尤因得意一笑:“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南少虔很想让尤因亲口对他介绍有关自己的一切,即使大多数事情他早就了解:“比如?”
“我会美声。”
歌手会这个也不是稀奇事吧,南少虔笑了:“照你这么说,我会一秒落泪也应该算个技能。”
“我还会空翻!”
“我会打外科结。”
你会我不会,幼儿园学生才这么比较呢,南少虔竟然这么幼稚,尤因有点惊奇,却也来劲了:“没听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南少虔没解释,逗小孩儿玩似的,继续说:“我还会摔吊毛。”
京剧里的大招儿,向上纵身翻个跟头然后拿背砸地,很能震场子,表示跌跤,他小时候除了闺门旦,偶尔也偷师武生的戏,民间京剧团就是这样,百纳海川,分类没那么细致,经常练,常常摔到背上没一块儿好皮。
“甩……甩啥?”甩什么毛?这是能说的吗?尤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左顾右盼一阵,有点想捂南少虔的嘴,又有点儿想假装不认识这人,快走几步,回头说:“你真的赢了,咱们吃早餐去吧。”
南少虔觉得他铁定误会了什么,但实在猜不透,去问尤因,结果人家拿鄙视的目光看他,干脆住嘴。
到了餐厅,吃到一半南少虔突然想起来,问:“舅舅呢?”
“走啦,大早上坐第一班轮渡回去了,你那会儿跑步去了没赶上。他们俩比咱们早来一天,玩完儿了不就走了。”
南少虔遗憾地点点头,舅舅在的时候尤因明显高兴很多,他本来还想借此多了解了解尤因的家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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