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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恰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趁着日头正好天气暖和，杨女士这天便想着把房间都打扫一下，被子也全都晒一下。去年年底她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做大扫除就回小镇上了，今天学校的课结束得早，得了空闲她便一早回家收拾屋子了。 家里做这样的大扫除，辰藜的房间杨女士基本上也都是跟着一起打扫的，平常的话辰藜有空的时候倒是自己就把房间打扫了。而说起来辰藜的房间很好打扫，辰藜这三好学生向来作息规律没什么坏习惯，房间从来都是保持着干净整洁的，东西也不多，不存在乱摆乱放的情况。 可是这天杨女士拖地拖到一半，突然从辰藜床底下发现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大件物品，杨女士本来不想乱翻辰藜的东西，但是杨女士又有点强迫症，这乱摆乱放的她委实受不了。见那个包装盒子也并没有封口，带着好奇心以及平常心，杨女士自然而然就把盒子打开，想看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物品，也方便之后分类存放。 然而不看不知道，她这样一看，那么问题就来了。 要说杨女士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她看着面前展开的这副写意山水画，第一眼也没觉出什么，而这个时候就不能深思，细思极恐。再看看画上的题字，杨女士就隐隐觉得不太对了，第一时间下意识以为这东西，难道是哪个暗恋辰藜的女孩子送的？ 可那点翠二字又让杨女士猛然意识到什么，点翠，山和寺庙，这些东西一下子联系起来，杨女士突然就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点翠山点翠寺在小镇一带是很有名的风景区，杨女士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偏偏她还知道的是，辰藜暑假带着安素阳去过小镇上。 过年回家的时候，她和老母亲聊天的时候还聊到过安素阳这孩子。甚至连安素阳从小就开始学画画这件事情，杨女士都是知道的。安素阳和辰藜本就走得近，又时常来家里做客，交谈的时候自然就会增加互相的了解，像这种事情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此时此刻，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要是放在一年前，依辰藜那样的性子，别人送的东西估计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收，遑论带回家里。可自从辰藜交了安素阳这个朋友之后，他的改变很大，杨女士也看在眼里，即便辰藜要收礼物，那也该是关系好到一定程度才会如此。 杨女士就这样看着那副画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她没见过的人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然后送了辰藜这样的画，可是就她目前所知道的，除了安素阳，大概不会再有别人了。 其实答案早已一目了然，只是杨女士迟迟不肯相信罢了。 在心里大致推测一遍后，杨女士再来看这幅画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了。然而大概是安素阳的遣词造句足够含蓄委婉，以至于杨女士看着“山有点翠世有辰藜”八个大字，简直就像是在解一道出题角度极其刁钻的阅读理解题。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杨女士从小偏科，参加工作后她教的科目还是数学。 于是现在，杨女士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理解能力，是她的理解有误吗？这短短几个字，想表达的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杨女士突然感到了一种跨越年龄的深重代沟，同时她对于现在年轻人表达友谊的方式感到难以理解，并大为震撼。 杨女士此时脑子里有些恍惚，这道显然是超纲了的阅读理解题让她备感头疼，这感觉就像让她重回学生时代，又体验了一遍被阅读理解支配的恐惧。 这道难题杨女士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于是她决定暂时放弃。她将那副画重新收好，原样放回辰藜的床底下，她那刻在基因里的强迫症，一时之间居然都被这幅画给治好了。 她心不在焉地把剩下的地方都打扫完，一边打扫她一边又忍不住回想之前她从未注意过的一些细节，平常两个孩子的互动似乎是有些亲密，可是放在普通朋友里，其实也说得过去。 自此，杨女士心里平添了这么一个令她无法理解的疑惑，这让她时常想起时常注意，此后不知不觉间就对两个孩子平时相处的细节多关注了些。 然而结果越关注她就越觉得心慌，可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一度怀疑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导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质，自己现在这样成天疑神疑鬼，简直就像是在无中生有，这一切看起来都似乎很没有道理。 可怜杨女士就辰藜这么一个孩子，之前完全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她也就看过猪跑可是根本没吃过猪肉，压根儿不知道如何应对孩子突然就到来的青春期。为此，杨女士真是愁死了，甚至跌破底线，不止一次干出偷偷翻辰藜书包和房间的事来，其小心翼翼又心惊胆战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清查孩子早恋现象的老母亲。然而除了那副含义不明的画，杨女士短时间内却再也找不到其他蛛丝马迹。 不过，在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是不会突兀地拿这件事去责问辰藜的，万一是自己想岔了呢，那么她那样的做法只会影响和伤害到两个孩子，她决不会这么做。甚至她还依然存了侥幸心理，可能，那副画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不过是两个孩子关系好闹着玩罢了。 杨女士这边还在苦思无果，然而另一边，苏婠的越洋电话倒先一步给安素阳打过来了。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周五晚上，做完功课的安素阳本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打算明天一早按计划去辰藜家混吃混喝。 奈何他才刚吹完头发就接到了苏婠的电话，按照惯例，安素阳先对自己爸妈的近况嘘寒问暖一通，苏婠也很配合地对安素阳最近的生活和学习表达一下关切之情。 双方交流完毕，安素阳认为是时候该挂电话了，于是便等着苏婠那边说再见，而他也总是习惯了等对方先挂断电话。 不过这次苏婠在电话里面沉默片刻，却迟迟没有下文，显是还有话要说。 等了三秒之后，安素阳忍不住试探地问，“婠婠，还有什么事吗？我困了，想睡觉。” 苏婠在电话里终于徐徐开口，“妈妈想跟你说的是，关于你出国学习的事情，我和你爸爸已经慎重考虑过了，现在决定尽快接你出国学习，你爸爸也已经为你在国外找好了老师，之后只要你通过后面的考试，那么你就能顺利进入你曾经梦想的设计学院学习。你现在出国肯定还需要时间适应，所以你出国这件事情越快定下来越好，之所以现在就告诉你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前期的适应时间可能会有点辛苦，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因此而退缩的，对吗？” 听着这些始料未及的话，安素阳的脑神经此刻瞬间就罢工了，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怀疑自己其实刚才就已经睡着了，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他只是在做一个噩梦。 安素阳站在落地窗前呆愣地看着这座城市灯火璀璨的夜景，抓着窗帘正打算把它拉上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半天没有声音，苏婠在电话那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奇道，“喂？臭小子，你还在听电话吗？难道听妈妈说话也能睡着？” “为什么？”安素阳终于回神，一时之间茫然无措，“为什么要这么突然，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安素阳的反应让苏婠大感意外，她以为这个消息会让他很高兴的，可是他现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高兴，甚至是有些埋怨。 苏婠一时不太明白，不过她还是耐心解释道，“其实送你出国学习这件事你爸和我一直都有这个打算，只是以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我们也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所以我和你爸就想等这件事情完全稳妥了才跟你开口。宝贝，我们这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怎么，难道你不高兴吗？妈妈记得你以前小时候，不是总喜欢捧着歪歪扭扭的画，给我看你为我画的漂亮裙子吗？还是说你早已经放弃了？可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画画的吗？” 安素阳听母亲这样一说，内心万分愧疚，他小时候是有过这样的憧憬，他知道父母本是一片好意，用心良苦。
第126章 坦白 可是这太突然了，只要一想到要离开这里，他就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这要他如何推托？他该怎么办？安素阳此刻内心前所未有的慌乱。 安素阳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脚，颓然向后倒退几步坐倒在床沿上，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尝试着跟苏婠商量道，“可是妈妈，即便这样我不一定非要出国学习，我……我现在已经不想去国外那所学校了，我在国内也可以的，只要到时候参加国内艺考升学考试就好了，我从小就学画画的，加上理论考试成绩，我对自己有信心。” 苏婠听了却很不赞同安素阳这样的想法，果然小孩子的想法还是过于简单了。于是她只好耐着性子跟自己孩子沟通，“素阳，你听妈妈说，国内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知道这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只是想为你创造更好的条件，让你以后少走弯路，你爸为你找到老师，托人为你打点关系也没少费心力，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国内呢？” 安素阳有些急了，无意识咬住下唇，他内心踌躇不安，一时竟无法回答苏婠的质疑。默然片刻，他在极度纠结中最后还是选择跟苏婠一字一句坦白道，“妈妈，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我……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想离开他，我想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得到这样的回答，苏婠大感意外，一时间对此感到犹为难以置信，在电话那头不由怔愣一瞬，哑口无言。 最后苏婠忍了又忍，猛地深吸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终是沉下声音问他，“你究竟是在说谁？” 安素阳在电话那头沉默不答，他的沉默让苏婠后知后觉，她之前本就没怎么在意，她真的都快忘了这回事，听到安素阳这样说，她此时脑海中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是她去年回槐城见过一面的那个孩子。 “是你之前带回家的那个小男生？”想通之后的苏婠更加难以置信了，语气忽然就变得尖锐起来，“素阳，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们不是认真的。你们只是关系好一点的朋友，你们只是在胡闹！我不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胡来，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 安素阳闭了闭眼，苏婠这样的反应让他感到难过，但这却在他意料之中，他尚且能够平静的面对母亲的质疑，只听他毫不退让地坚持着继续往下说，“妈妈，我本来早就跟你说起过，我和他在一起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是认真的，我不想离开他，我想守着他。我现在已经不想出国了。” 苏婠听到这里再也压不住火气，寒声告诫，“安素阳，很遗憾，他不能成为你留下的理由。你才多大？懂什么是喜欢？妈妈记得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跟女孩子早恋，但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了？……真是荒谬，你只是在跟妈妈开玩笑对吧？而你为什么又偏要去喜欢一个男生呢？你是否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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