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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了一瞬，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那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楚若辞走后，季尤绯脱下身上那件弄脏的裙子，用来蔽体的长裙落地，裸露出季尤菲白皙莹润的身体，原本该是很完美的一具躯体，可是如今却有了瑕疵。 很显然，那已经是不再完美的一双腿，只见她膝盖以下的小腿上布了一圈浅浅的疤痕，两条腿齐刷刷的，像是曾被利器分割过，那疤痕虽然看上去已经不再狰狞，但那痕迹看上去依然令人触目惊心。 此时酒店前厅的酒宴渐渐散场，厅内灯火通明，店外天色已晚。 辰藜这日在晚宴上跟着方少齐一起喝了不少酒，及至快要散席之时，他预感自己可能就快吐了，于是便匆匆起身离席，捂着嘴直奔厕所。在厕所吐完的那一刻，也并没有觉得好受多少，一时间酒气上头令他更加头昏脑胀，十分难受。吐完以后他磨磨蹭蹭地在厕所收拾一通，重新漱了口，用冷水洗了把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他打算回到前厅，再视机而遁，今天高低是有点撑不住了。 他将擦完水的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走出了厕所。他本心无旁骛，一心想着打道回府，奈何却在通往前厅的过道上，碰上了同样前来上厕所的安素阳。 此处偏离前厅，此刻更是见鬼地别无旁人在场。辰藜猝不及防间不由呼吸一滞，那一瞬间连酒精都无法麻痹他的所有情绪，心情万般复杂而茫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原本凭着所有的理智压下去的焦躁和愤怒，此时此刻忽然又全都一齐涌向心头。与此同时，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他只知道，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安素阳。 于是他不由绷紧了身体，低下头去只当做没有看到安素阳，他此时只一心看路，当然他也确实需要好好看路，因为他真的有些醉了，脑子还算有些清醒，但身体已经变得有些迟缓。 他感到自己的脚底有些发软，每走一步都像陷在云里。可是即便脚步有些微微地摇晃，但他此刻只想走得快些，再快些。直到他真的沉默着与安素阳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在心里竟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可是下一刻，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自己的手腕忽地不知怎么就被抓住了。然后他听见对方在他身边说话。 那是一道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温柔依旧的且更加令人沉醉的嗓音。 而安素阳早就醉了，痴醉于酒精又或是辰藜那张令他不可抗拒的容颜。此时趁着醉意，他才能在迷乱中有勇气伸出手。 等他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抓住了辰藜的手，然后他听见自己开口问他，“辰藜，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第185章 修罗场 辰藜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安素阳怎么还能够残忍地问出这样的话来，他闭了闭眼，没有回头看他，然后他平静地反问，“安素阳，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样的问题呢？是朋友还是曾经的恋人？” 然而面对这样直截了当的质问，安素阳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安素阳的沉默令辰藜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他，而辰藜忽然自嘲般地勾起了嘴角，语气淡淡地续道，“如果是朋友，那么我告诉你，我一切都好。如果是恋人，如果你还认为我们曾经那样也算是恋人的话。” 注视着安素阳此刻那张满是迷茫无辜的脸，辰藜焦躁之下气得攥紧了自己的右手，但他很快又松开了，随后极力维持下冷静才咬牙说道，“你还记得吗？你曾说我分不清朋友和恋人，然后我听你说的话，也重新认识了很多人，但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因为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可是他一直都不回来，我等了他十年。” 听到这里，安素阳神情有些木然地看着辰藜，就像是不敢相信辰藜现在说的这些话，以至于这一刻他竟无动于衷。 而安素阳此刻的无动于衷，无端地令辰藜感到心伤不已，被情绪左右的他，在冲动之下忽然有些失控般地咄咄逼问，“安素阳，我曾经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回来为止。曾经你留给我的问题，我已经用十年时间向你证明了，那么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现在你愿意相信了吗？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你。” 边说着，辰藜被勾起了过往的那些回忆，一时之间竟感到情难自控，他突然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似乎是忍不住想要抚上安素阳的侧脸。而他的脸色此时也情不自禁缓和下来，眼神中也不自觉流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然后他就如曾经那般，轻笑着温柔地注视着安素阳，又絮絮地说，“我以为这次你依然是为我而来，你来见我，我很高兴。” 可说到这里，辰藜的话音不由一顿，他即将要触碰到安素阳的手指也下意识微微蜷缩起来，最后却只听他发出一声轻叹，“但很可惜，这次你并不是为我而来。” 于是那只抬起的手终究没有触及到安素阳分毫，便已轻轻放下。 时隔十年，辰藜这番迟到的坦诚心迹，字字句句冲击着安素阳的心神，可是如今面对辰藜的剖白，他竟无法感到一丝的欣喜，辰藜那迟到的磅礴的爱意，在这一刻化作深深的悲哀袭上安素阳的心头，一瞬间令他伤心欲绝，后悔莫及。 几乎是刹那之间，安素阳失控的眼泪骤然间滑过了脸颊。他一时间几乎不能言语，许久才艰难地哽咽道，“辰藜，可是我……真的对不起。” 辰藜苍白着脸难过地摇头，他像是再也不堪面对安素阳，挥开安素阳仍抓着他腕间的手，迈开迟钝的脚步向一旁退去，万分抗拒地开口，“我不要听你的道歉，你每次都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句对不起，都让我心痛。” 说完，辰藜忽然神色有些痛楚地抬手捂住脸，因着酒意他真的有些失态了，这未免太过难看。 而说到底，安素阳从不欠他什么，只不过是他们终究没有跨过时空的考验而已，他们之间那场年轻的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而现在，他坚守这份感情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安素阳确实没这样的义务忠贞不渝。他没有立场对安素阳发脾气，他凭什么让安素阳来承担自己的负面情绪。 可是，辰藜此时却仍是止不住地想，既然安素阳已经放弃了自己，那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要问他这样的话，是对自己余情未了还是旧情难忘，或者只是出于普通朋友之间的相互问候。 总之无论是什么，那都不是辰藜想要的。 辰藜心绪翻涌之下，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丝歉意。于是他撇开头，重新用疏离地语气开口，“抱歉，我喝醉了，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就当是胡言乱语。” 随后辰藜抬手揉了揉额角，此时的他已是一脸的倦怠，他无意再多言，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见辰藜要离开了，安素阳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再次拉住辰藜，可是却只能碰到辰藜的一片衣角，转瞬就滑出了他的手心。 安素阳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正欲开口叫住辰藜，可是突然间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班长，要顺路跟我一起回去吗？我已经叫好了代驾。”严桑榆这时从前厅找了过来，他转过拐角就看到了他要找的辰藜，也就立马出言询问。 问完之后他才注意到辰藜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安素阳，一瞬间严桑榆终于后知后觉似的，惊觉自己大抵是误闯了什么修罗场，他的表情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僵住了一瞬，他的目光在辰藜和安素阳之间来回逡巡着，愣了愣才忙开口试探着说，“素阳也在啊，那个……你可能跟咱一起不太方便哈，你没开车过来的话这边打车也挺容易，现在准备走的话我帮你打一辆车吧。” 此时严桑榆的出现，骤然间就令安素阳丧失了叫住辰藜的勇气，而在旁人面前，若要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令彼此陷入难堪的境地而已。于是安素阳此刻径自垂下头撇开脸去，开口婉拒道，“你们先回吧，我跟家里说好了会有人来接。” 而辰藜没有再说话，抬脚就跟着严桑榆走了，甚至连最后的礼貌告别都省了。 直到辰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安素阳才失落的收回目光，他抬手下意识抹了抹脸上那道已经被风干的泪痕，就这样低垂着头一路恍恍惚惚地独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大概是因为他的心不在焉，在经过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此刻正站在楼梯拐角处的楚若辞和季尤绯二人。 楚若辞陪着季尤绯在二楼的休息室换好衣服之后，本是跟着她一起下楼，却没有料到会碰巧遇见这样的场面，而这样的场面令她一时感到措手不及，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跟着季尤绯一起愣在原地。她看着就站在自己身前的季尤绯，而对方从刚开始就那样僵立在那里，而楚若辞此刻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唯恐惊扰了她。 说实话，楚若辞的心情在这一刻复杂到了极点，原来她本就看不透辰藜，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对安素阳是个什么态度。而现在同样的，她也根本看不透安素阳，如果说安素阳还留恋过去，那么为何他带来了季尤绯，如果说他已不再留恋过去，那么他又为何还特意前来参加这场婚宴。她年少时也不过曾和安素阳只有过一年多的同学情谊，她实在不觉得自己的面子真有这么大。 楚若辞还在愣神的间隙，季尤绯却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楚若辞，然后她用平静地语气问楚若辞，“我想你们都是素阳曾经的同学对吧，多年前在我刚遇到素阳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他在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我不认识这个人，他也从没告诉过我这个人是谁。所以他喜欢的那个人，就叫辰藜是吗？” 楚若辞闻言一瞬间惊愕住了，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但是此刻面对季尤绯的质问，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却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然而她其实已经无需回答，只因她沉默的这一瞬，就已经足够说明答案。 季尤绯见此，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只这一刻便已心痛难当。 而她真的怎么都没想到，安素阳喜欢的人竟会是一个男人。她还记得曾经，安素阳从不吝啬于告诉自己，他和对方之间的一切，可唯独没有告诉她对方是个男人，只有这一点，他讳莫如深。 她忽而觉得可笑，可是这么些年，安素阳从没表现出过对男人的偏爱。也是到了此时季尤绯才终于回想起这些年里，自己陪在安素阳身边的种种。 似乎无论男女，他从来都视而不见，只因为他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可是自己陪伴了他这么多年，那她到底又算什么呢？季尤绯简直不敢相信。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愚弄，这对于如此迷恋安素阳的她来说，这是对她赤裸裸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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