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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氤氲着潮湿闷热，让人困倦，满身疲乏。就像突如其来的分别，最后只剩下疲惫和倦怠。一切生离死别，都令人措手不及。 往后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莉茉和许骁澈，想起安素阳，想起方少齐，然后他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果我们都从未相遇，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你们都像烟火一样匆匆路过我的生命里，最后却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困守在原地。 他始终走不出去这段青春，终究忘不掉过去，他无比怀念他们，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而正是这份怀念困住了记忆，埋葬了过去。 自安素阳走后，辰藜总觉得四下荒凉，生命中所有色彩仿佛都随着他的离去而褪色，于是渐渐地，他也不再拥有期许。 心境转变间，似乎正如那一首小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隔着悠长的岁月，何以致侯？以沉默？以眼泪？ 每个人的青春似乎总是有些东西是值得缅怀的，可即便含着泪一读再读，也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即便那段短促的青春以伤痛结局，但辰藜依然是怀着感激的，他感激命运让自己遇见了他们，让莉茉教会了他勇敢，而安素阳教会了他爱。 他开始懂得，总有一些人会像流星划过你的生命里，转瞬即逝，但却为你留下最璀璨的一笔。 所幸紧随而来的高三没有给人一个喘息的机会，令人不得不短暂地抛却除学习之外的一切，而似乎也只有将自己的身心沉浸在日复一日的题海里，才能假装遗忘了那些感伤。 一场接着一场的考试让人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外界的事物……
第161章 逝去 同学们都机械地跟着一个既定的程序，考试复习再考试再复习，循环往复。耳边是老师们的殷切叮嘱，和一再强调无数遍的知识点。他们再也没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念那些离开的人，每天只是上课下课，上学放学，以及吃饭睡觉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时间。 每个人都步履匆忙，争分夺秒地埋头苦学，仿佛连悠闲地呼吸一口空气都是一种奢侈。整个高三的时光在这种井然有序的步伐中日渐趋紧完结，生活的紧凑和单一令这段时光在往后回想起来觉得极其的短暂，因为什么事情都还来不及做，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在兵荒马乱中临近了尾声。 等同学们从那些熟悉的公式与字符中抬起头来，恍然之中才惊觉，哦，原来一切都结束了啊。 关于方少齐，楚若辞没有再提起过，那个曾经爽朗的女孩，此后即便笑得再开怀，她的笑容里仿佛都掩了一层阴翳，安静下来的时候，里面会有莉茉的影子。 也是自那个阴雨天之后，辰藜也没再见过方少齐，他已经对人与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感到心灰意冷，倘若曾经相爱的恋人都可以不需要道别转身就走，那么寻常的朋友更是如此，说不再见就不再见。他们无需告别，只要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人海。 聚散随化，辰藜早已不是那么在意了。 等到高中毕业那晚，楚若辞和辰藜一起参加完毕业晚会，两人一起从热闹的餐馆里前后走了出来。 那日的天色暗了，人走茶凉。 因为散会的时间有点晚了，辰藜便默默地跟在楚若辞后面送她回家。 为了庆祝楚若辞毕业了，楚母就送给了楚若辞一条吊带小礼裙，白色的蕾丝花边和细碎的珠光，收紧的束腰盈盈一裹，就勾勒出了一段窈窕的倩影。 楚若辞当晚就穿着这样一条漂亮的裙子，静静地走在夜色之中，即便现在已经毕业了，可她看上去似乎也不见得有多欣喜。 她只是一路沉默地缓步走着，把那些喧嚣都全部抛在身后。 在人潮散去的街头，在四周空茫的夜色下，楚若辞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不由自主地突然抱住裸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双肩，不知为何忽然间感到一种悲伤的情绪不可抑制，令她那细白的双肩在晚风中颤抖不止，刹那间就已泪流满面。 一边哭着，她不禁喃喃自语，“我真傻，我明明早已习惯他在我的身边，但我不知道，只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现在我明白了，可我却永远失去他了。我很想念他，可是他却真能狠心地这么久都不回来。” 楚若辞此刻的身影在夜晚的冷风中看上去有些萧瑟，辰藜在后面看着，无端地心疼，也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他迟疑着走上前，将自己搭在手臂间的校服外套披到了楚若辞的肩上，然后有些迟钝地试着安慰说，“不会的，学长会回来的，他只是在等你慢慢成长起来，能够真正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这次他真的丢下我不管了，是我一直没有给他回应，是我对不起他。”说完，楚若辞再也控制不了，忽然转头扑进辰藜怀里就大哭起来。 于楚若辞而言，如果说当人生中所遇到的每种不幸，都是一种成长的话，那么她想，从此她是否会无坚不摧，再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此时楚若辞的动作让辰藜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但他也不知道还要怎么去安慰，只能无声地叹息一声，然后还是缓缓抬手将楚若辞抽泣不止的身体搂进了怀里。任由这难以抑制的悲伤，如潮水般将两人一同淹没。 楚若辞当初不会想到，也正如方父一开始也并没有预料到，方少齐这一走就是好几年，杳无音讯。 方父没想到方少齐能硬气到这种程度，竟忍心离家出走这么久，期间也不跟家里来往，方少齐把这事做得太绝，以至于逼得双方都没有一点余地，可他越是硬气，方父就越是赌气，索性真当自己没这个儿子了。 不过方父想得还很开，反正总有一天，他还得回来低头跟自己认错，他就等着，到时候就看他到底是出息了还是后悔了。方父此后时常反思自己当初也不该跟方少齐说狠话，可是他也恨方少齐对家里不闻不问，这些年里，竟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走得决绝，从此杳无踪影。 此外，安素阳也同样走得干干净净，他就像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即便想要追寻，都不知从何找起。 世界这么大，要找一个完全切断了联系的人，谈何容易。 当初的一切都结束得太仓促，辰藜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去了哪里。辰藜对此感到遗憾，但更多的是无奈，只因当初安素阳走得那么决绝，即便他问了又怎么样呢？那种情况，他应该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的。 所以，他只能等，他也愿意等，等一个或许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似乎在辰藜的生命中，无论是安素阳的消失，还是他的出现，都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此后他每每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会产生一种不真切的虚幻和飘渺。 辰藜恍然觉得，他们之间曾有过的一切，就只像是他做过的一个浮光掠影的美梦，虚幻而无望，乃至于不可企及，直至幻灭。 可他又是如此想念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轻飘飘出现在他的世界，然后又轻飘飘消失的一个人。 他无数次的在某个寂静的夜里，突然醒来泪流满面痛得哽咽。然而回应他的永远都是化不开的黑暗和死寂。 槐城里的槐花，还在肆意的开着，一年又一年，开得安静而又热烈。 时光深处四季里的校园，阳光下树枝的婆娑静影，午后的篮球场，风里的香樟，平淡安宁的青葱岁月，所有的一切，终于只是化成了记忆。 高中毕业之后，辰藜还是选择留在了这座城市，考了一所离家并不太远的本地大学，他喜欢这座城市，舍不得离开这里。他有时候也会担心，他怕某一天安素阳回来会找不到自己，所以他想为他守着这座城市，即便这于他而言，这无疑只是一座空城。 即便多年以后，他还是时常会回想起那时年少的自己，总是懵懵懂懂，莽莽撞撞，不知世间悲欢离合，以为那时的一句喜欢，便可抵这世间繁华三千，无尽漫长岁月。 可到头来，一切的坚持，似乎终究抵不过时间。是的，这可怕的时间。 当初年少的他们不知世事艰难，处处无奈，也曾对未来充满期许，而生活归根结底也只是平淡。长大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生活方式的转变，热闹有热闹的过法，孤独也有孤独的过法，与他人无关，全凭个人喜好而已。 那些关于青春的记忆，也终有一天会随往事淡去，随年华老去，随梦境睡去，最终随尘封的心逐渐远去。 岁月无声，年复一年，长大以后的辰藜出落得格外的卓尔不群，大多时候，他的神情总是淡漠，没有什么情绪，无悲无喜。他的喜乐忧伤已随着落幕的青春从他的心中抽离而去，他不会再有悲伤，也不会再有欢喜。 因为那个可以牵动他情绪的少年，早已远去…… 他时常会梦见莉茉，梦里的她一如旧时模样，笑容明媚，不知哀伤，在他梦里任意吵闹哭笑，仿佛她从未曾远去，她活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鲜活，永远青春烂漫。但他偶尔也会梦见她在天台的模样，还有她在舞台上倒下的模样，永远安静沉睡的模样。 莉茉的离开是他心里永远的遗憾，他开始敬畏那些不容于世俗的超出常理之外的爱，以及年轻鲜活的生命。 于是他有了新的感悟，对于安素阳的离开，他不知是惋惜还是更该庆幸。 然后渐渐的，他不怎么梦见安素阳了，他也已经开始想象不出他如今的模样…… 曾经年少的他总是特立独行，像是竖起一身的刺与全世界的庸俗为敌，可是如今的他变得越来越随和，不再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脸上时常带着平易近人温和的笑，只是那笑里有几分真诚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些清浅的笑意，看上去大抵是有些漫不经心的。 即便他看起来随和多了，但他骨子里的不近人情却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在安素阳走了之后变本加厉。他开始抗拒一切陌生的好意，总是对旁人充满戒备，活得清醒又警惕。 至于那年他因为太过生气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心意，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终归再也无法弥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亏欠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如今，他只是再也不想和素昧平生的人有任何关联，他只想自己的生活能够简单平淡，越平淡越好。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和精力，去应付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大学时期，辰藜选了自己喜欢的天文专业，楚若辞则选了临床医学。期间楚若辞不约而同地做了跟辰藜一样的决定，她也留了下来，并没有去外地。由于他俩的学校在同一个片区，离得很近，于是几年下来，两人时常上学放假回家都同进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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