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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之后，杨女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偏头又看向走在她身侧的安素阳叮嘱道，“我们这次碰面，希望你不要跟辰藜说起，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小藜两边为难对吧？” 即便杨女士没有在话中点明，但是杨女士话中这样简单的含义安素阳又怎会理解不到呢？只因无论辰藜是选择为他违抗自己的母亲，还是选择遵守母亲的意愿主动放手，对辰藜来说，都是一种很大的伤害。 毕竟自古先救母亲还是先救媳妇儿的难题，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就算是辰藜，在这件事情上也不能免俗。对于杨女士的这个要求，安素阳倒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于是他一一应下。 杨女士来找安素阳这一趟，她原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见安素阳这么懂事地配合自己，杨女士更是不由软下了心肠，诚心问道，“那你想吃些什么，我们回去的路上你就顺便陪阿姨一起去买点菜吧，你想吃什么阿姨就做什么。” 安素阳其实只是想见辰藜而已，根本无心真的去想吃什么，于是他只好简单说了两个平常在辰藜家吃过的小菜。 安素阳有些不能接受杨女士此时对他这样柔和的态度，是因为感激吗，感激他能够答应放手？可是杨女士这样的感激在这一刻无疑令安素阳感到万分心冷。 到了下午傍晚时分，辰藜已经帮着赵霞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他站在二楼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阁楼里，不知还能做些什么，他手里攥着几张照片，是刚才收拾莉茉遗物时，从一堆文具里面掉落出来的，照片看得出来是运动会的时候，楚若辞给莉茉单独拍的那些单人照，照片里的莉茉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操场上，她时而正对镜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时而侧对镜头，目光放空地看着别处的风景，蓝天白云下，轻风拂过她的一缕长发，只一个侧影，却不知为何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此时雨后的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一阵一阵吹过阁楼穿堂而过，将阁楼阳台外那株枝繁叶茂的粉色蔷薇吹得唰唰作响，此时花期未过，枝头间缀满了粉色的花朵。风一吹，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芬芳袭人。 散落的花瓣顺着风吹进了屋里，飘进了辰藜的指尖，辰藜站在阁楼中间恍然未觉，只是失神地望着阳台外的那一株蔷薇，脑海中仿佛又响起了女孩昔日的欢声笑语。 赵霞最后收拾完卧室出来，就见辰藜盯着那一株蔷薇发呆，于是她想了想便说，“这株蔷薇是小茉最喜欢的，她用心养了这么些年才长成现在这样茂盛，阿姨带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株蔷薇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把它移栽到你家去吧。” 刚好辰藜也正有此意，他想带走一些属于莉茉的东西，就当是一种纪念。他跟赵霞道了谢，便找来剪刀减去那株蔷薇上多余的枝叶和花朵，为了便于移栽就只留下主要的根茎，赵霞替他腾出一个小一点的陶土罐，辰藜便把那株蔷薇带着泥土挖了出来，然后移进了罐子里。 等到龚叔开着一辆小货车来接赵霞后，辰藜便帮着赵霞把一堆杂物搬进了车里，此后就再没有别的事了。 最后辰藜就捧着那盆蔷薇站在门口目送赵霞离开，赵霞要上车之前像是想起了什么，站在车门边迟疑了一下，随后她还是转身走向了辰藜，一边走一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她将那个本子递给辰藜，无悲无喜地对他说道，“这个是小茉留下的日记本，我想这应该是她最后留给你们的，所以我还是把它交给你处理了吧。” 看着那本封面上还残留着几点干涸血迹的日记本，辰藜一时竟没有勇气伸手去接，他怔忪半晌才缓缓伸手接过那个本子，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赵霞的脸色看上去疲倦而苍白，她似乎无意再多说什么，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无力提及，惶惶然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车子逐渐远去，辰藜一个人愣在原地，可他一时间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翻开那本日记本。而日记本里面又该是记录了怎样残酷的真相，他无法去想象。 傍晚的天空此时又飘起了小雨，在一片雨雾朦胧中，辰藜把那本日记本收进了书包里，然后捧起那盆蔷薇回到了家里。
第153章 无措 家里的大门在有人的时候是常开着的，辰藜顾自进了家门也没惊动家里人，等辰藜走到楼梯口却意外地发现，家里除了杨女士，安素阳不知怎么也在。 杨女士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安素阳似乎是在水池旁边帮着清洗新鲜蔬菜。两人此时都在厨案边忙碌，站的角度都背对着门口，因此杨女士和安素阳都没发现辰藜回来了。 辰藜本以为安素阳今天上午回去之后，应该不会那么快到他家里来，此时突然又见到安素阳，辰藜不禁愣在了楼梯口。 他就那样久久地凝望着站在厨案水池边的那道背影，就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他不敢出声惊扰，只能远远地看着。 也只有在安素阳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敢放任自己心里的那一丝贪恋和不舍。 杨女士正在厨案一端专心地剁着肉馅儿，剁着剁着她不经意间朝站在厨案另一端的安素阳扫了一眼。她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发现安素阳面前的水池里面，水都快溢出来了。于是杨女士慌忙丢下手中的菜刀，快步走过去急忙伸手把水给关了。 被杨女士这样一打断，安素阳才骤然回过神来。他刚才明明只是想等水池里面集够了水再把青菜洗一遍，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却站在水池边上走神了。 “阿姨对不起，我……我刚才不小心走神了。”安素阳有些手足无措地开口道歉。 此时水池边上的水缓缓往地上流了一些出来，而安素阳一脸呆愣，像是压根儿没注意到地上漫出来的水，水流得很快，眼看就快要把他脚上的拖鞋浸湿了。 杨女士见此忙伸手将安素阳往旁边拉开几步，她忍不住无奈摇头叹气，“怎么突然呆头呆脑的，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算了，素阳，你还是先上楼待一会儿吧，小藜估计也快回来了。” 边说着，杨女士伸手就打算把安素阳往厨房门口推，转身之际，杨女士这才看到外间正站在楼梯口的辰藜。 见辰藜回来了，杨女士倒也并不意外，于是忙唤道，“正好，小藜，你把素阳带到一边玩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免得你们越帮我越忙。” 杨女士自带安素阳回来之后的表现太过平常，就像是把他们两人之间有过的对峙忘了一样，安素阳真的很佩服杨女士，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神色自若地面对自己和辰藜的，一点情绪都不会泄露。换做是其他家长，恐怕一个好脸色都不会再给自己。 此时安素阳这般想着，他知道本质上杨女士是一位很温柔的母亲，同样也是一位很温柔的长辈，想她今天狠下心肠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何尝不是难为了她。 可是杨女士对他越温柔，安素阳却越是愧疚，直到他转过身重新见到辰藜的那一刹那，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心中翻涌的所有情绪都濒临决堤。 辰藜在杨女士发现自己之际就早已回过神来，他从安素阳身上收回目光，同样一丝情绪都不再外露，眨眼间又是一脸淡然，他看着杨女士平静地点了点头，“好的，妈妈，不过我下午忘了给你买新茶，我去莉茉家里帮赵阿姨搬东西了，茶叶我改天再去买吧。” 杨女士本意也并非单只是让辰藜去给她买茶叶，她目的达到了倒也并不在意辰藜有没有给她买到茶叶，于是她摆摆手随意道，“没关系，改天就改天吧。你这盆花也是从你同学家带回来的吗？” “嗯，这盆花是我同学的，我带回来就当做个纪念吧，我想把它养在家里的阳台上。”辰藜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蔷薇，神色间不自觉显露了一丝感伤，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重新抬起头来对杨女士说道，“那妈妈我先上楼去了。” 说完，辰藜这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安素阳，唤道，“素阳，既然妈妈不需要帮厨，你还是跟我上楼待一会儿吧。” 安素阳依然呆愣地站着没动，杨女士站在安素阳旁边看得分明，她也大抵明白安素阳突然见到辰藜，这个时候会有一点情绪也很正常，只是她已经不好再多说什么，反正该说的话她都跟安素阳说清楚了，且安素阳自己也答应了的，杨女士只希望安素阳今天能够跟辰藜把话说清楚。那么既然是要道别，就让安素阳自己亲口去跟辰藜讲吧，本来安素阳看上去也是很懂事的，但愿安素阳不会让她失望才好。 杨女士心中郁色匆匆，但脸上却不显半分，她只是无奈地把安素阳往厨房外面推了几步，一边打发道，“去吧去吧，饭做好了会叫你们的。” 安素阳自见到辰藜的那刻起就已经完全思绪混乱了，他整个人魂不附体的，此时只能是下意识随着杨女士的指示往外面走。这一刻，他心底无端的迟疑和抗拒，忽然又没有了面对辰藜的勇气。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想好要跟辰藜说什么？而他又该怎么说？ 杨女士的问题徘徊在他的脑海里，而他，也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又害怕知道答案。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辰藜怎么办了，他的内心是如此的慌乱无措，如此的惶恐不安。 他神思恍忽地跟在辰藜后面上了楼，辰藜上了楼径直走过客厅去阳台上放花盆，而安素阳撑着楼梯的扶手站在楼道口没再跟着辰藜往前走，他注视着辰藜的背影，神色茫然地闭了闭眼。他努力将心中那些肆掠的不安压了下去，才勉强找回一丝清醒，然后他就看到辰藜已经转过身，走进了客厅里。 辰藜这段时间的情绪也很低落，此时即便见了安素阳，他的心情也并没有变得好一些，只因为一想到安素阳也快要离开了，他就加倍的难过，只是他的难过都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被他藏进了心里。他心里藏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在单独面对安素阳的时候，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站在客厅中央忽然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安素阳欲言又止了半天却依旧没开口，他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最后反倒低着头沉默。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耳边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滴答作响像是敲击在人的心头，声音有些嘈杂错乱，一如此时相对无言的两人，各自纷繁的思绪。 最后还是安素阳先试探着开了口，“辰藜，我有话想对你说。” 安素阳突然出声，辰藜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有察觉到安素阳情绪的变化，一时也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应道，“到我房间里说吧。” 边说着，辰藜拎着书包往自己的房间里走，他想着书包里还装着莉茉的日记本，他还没来得及看，既然安素阳正好也在，那他待会儿也拿给安素阳看一下吧，毕竟这本日记不是留给自己一个人的，如果莉茉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其中应当也是包括安素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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