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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杨女士突如其来的质问，安素阳虽有所预料，但要说不心慌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面对待他不薄的杨女士，实话，他说不出来口，谎话，他更说不出来。 他垂着头艰难地下意识开口，“我们……不是……” 话说到一半他却又没了声音，只因他真的不知道该要怎么来回答杨女士的质疑。 “不是？不是什么？”杨女士犀利的目光逡巡着安素阳的脸，逼视着他一字一句提醒道，“素阳，不要跟阿姨撒谎，阿姨不是傻子。你现在就抬起头来看着阿姨，然后把话说清楚。” 然而安素阳现在连抬起头都做不到，他只是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在长辈的喝问下吞吞吐吐地回答，“我们……不是朋友关系，是……恋人关系。” 等到真正听到实话的这一刻，杨女士不由难受地闭了闭眼，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沉重地呼出来，一时之间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女士半天不说话，安素阳没忍住十分心虚地抬眼瞟了一眼杨女士的脸色，只害怕自己会把杨女士气出个好歹。 杨女士不说话，安素阳也不敢擅自开口，于是两人就那样静静地相对而坐，沉重的气氛压抑在两人之间，安素阳禁不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他纹丝不动的杵在那里，像极了一只鸵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店里进进出出的客人带动了咖啡店门前的风铃，杨女士终于回过神来，她像是想了好久，才终于决定说些什么。 她目光哀婉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恳求地说，“素阳，你应该知道，阿姨其实是很喜欢你的。一直以来你都时常陪在小藜身边，小藜也因为你变得开朗了许多，这我都看在眼里，小藜能遇见你，我也曾为他感到庆幸，可是，如果早知道你们会走到这一步，我宁愿小藜从未遇见过你。既然你现在已经决定要走了，那么你能不能，以后都不要再和小藜联系了。你要懂得及时止损，现在分开对你和辰藜都好，你们两个就到此为止吧。” 安素阳听着杨女士这样的话，心里难过极了，他只能红着眼眶看着杨女士，不停地摇头拒绝，“不，我不能答应您，阿姨，真的对不起，我是真的爱着他的，我不想放手。” 从半大的少年口中听到爱这个字眼，杨女士只觉得有些稚气，她不屑，也不信少年们口中的爱。她只是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考量，她根本没能看得起这十六七岁的爱。那么年轻，对于感情理应浅薄而无知，换句话说，他们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于是她轻蔑一笑，开口质问道，“素阳，你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真的懂什么是爱吗？小藜是我的儿子，不是闺女，所以阿姨并不懂你们之间所谓的爱。在我看来，你们这不过是一场儿戏，你们根本不懂感情，只是彼此有些误会罢了。倘若只是儿戏，你们就适可而止吧，我不会允许你们这样下去。” 苦涩逐渐蔓延安素阳的心头，而同样的话，他的母亲质疑过，他的父亲也质疑过，如今杨女士和自己父母的想法竟不谋而合，难道这就是大人的思维方式吗？真是残忍又武断，他甚至已经无力再用同样的话去反驳，而杨女士显然也不会像自己父母那样对自己心慈手软，更不会给自己留有争辩的余地。 安素阳感到无奈，他可以在自己父母面前撒泼打滚，在杨女士面前却万万做不到。他此时只能放低了姿态反复地做出保证，“阿姨我求求你了，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和辰藜不是儿戏。我可以发誓，我对辰藜是认真的。” 可是安素阳并不知道，在杨女士眼里，他此时的信誓旦旦与一纸空谈无异。 即便杨女士今天信了安素阳的话，但她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会喜欢上一个男生，她不能相信，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情。 杨女士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可我情愿你们只是儿戏。你可能不知道，小藜跟他父亲一样，他的情感认知天生有些匮乏，单纯又迟钝，他甚至可能分不清恋人和朋友的界限。我想一定是你给了他错误的引导才让他误会了什么。你也知道，辰藜小时候没什么朋友，他的成长过程也有些曲折，他接触的人太少了，人格或多或少有些缺陷，所以有时候他的想法很单纯直接，甚至只懂喜欢和不喜欢。辰藜待人很真诚，而你大概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于是你对他好一分，他就会对你好十分，所以你对他好，他觉得就是喜欢了，反过来他对你好，你就认为，他对你真的就是喜欢。的确，朋友之间有好感是无可厚非的，但那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爱。所以我才说，你们只是误会了彼此的好意罢了。辰藜不懂得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又是怎么想的，但是等他懂得之后，你能保证他不会后悔吗？到时候这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一种伤害，而你和小藜又要如何收场？” 说到这里，杨女士眼见着安素阳的脸色因为她的话而苍白了下去，她不由停了下来，端起咖啡杯浅啄一口，给安素阳充足的时间来接受。 杨女士打量着安素阳的神色，缓了缓才重新开口扔给安素阳一个致命地疑问，她叹息，“说这么多，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对小藜的感情，跟小藜对你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你如何确认？而你现在又真的能够确认吗？” 杀人诛心，杨女士此时歪打正着，又或许是出于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了解，让她此刻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字字千钧。 安素阳此刻耳中仿佛循环播放着杨女士的最后一句话，她说，他们的感情根本就不同。是自己对他本就不单纯的感情才误导了他。 这就像一句魔咒，如当头棒喝，敲醒他的同时，也让他心碎。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同呢？ 听着杨女士的话，安素阳不禁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从辰藜知道自己要出国的消息之后，辰藜的一切表现都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有些害怕。
第152章 彷徨 他也不曾开口挽留过他，哪怕他那样哀求他，他也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只是单纯地为他感到高兴，甚至安素阳完全看不出来，辰藜的心里是否对他有半分的留恋和不舍。 即将到来的分离本就让安素阳不安，此时杨女士的话更是让他深思，让他不禁开始产生了那么一丝的怀疑。 曾经，他们牵手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但他始终都没有怀疑过，辰藜是否真的能够接受自己身为同性的全部。而他此时此刻，恍然醒悟，他曾经那些不痛不痒的试探是否都太过天真？而辰藜对他到底又是出于什么？ 他们之间的感情现在看来，似乎有些美好太过，美得近乎虚假。 他们到底是情人还是朋友？安素阳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忆，一遍遍地质问自己，他和辰藜那些，究竟算是什么？而他此时才意识到，他竟然犹豫了，他答不出来，便是他的这份犹豫，终于瞬间击溃了他长久以来自以为是的喜欢。 而正如杨女士所说，在辰藜内心深处，到底是将他当作恋人多一点还是朋友多一点呢？真的太模糊了，这一刻他竟无法去定义，也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一旦心里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安素阳几近崩溃的思绪再也无法抑制，只要自己顺着杨女士的话去想，辰藜的平静和克制似乎都有了解释。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奇怪吗，他以恋人对待他，他却是以朋友对待他吗？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这样平静呢？他真的在乎我吗？还是觉得，分开也无所谓。 一瞬间安素阳被自己内心的想法震住了，这一切连他自己都快混淆了，他或许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大人口中所说的爱，他只知道他现在一个反驳的字都无法说出来。他头疼欲裂，理智和情绪在脑海中撕扯，不争气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安素阳不由自主泄露的情绪杨女士看得很清楚，本身在杨女士眼里，安素阳现在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足够优秀，但还是太年轻了。他们所认为的坚固的感情，在杨女士却只看见了脆弱，她甚至不用刻意凭借强制措施去分开他们，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跟这个孩子轻描淡写的说几句话，他们的感情就会如她所想的那般凭空瓦解，而她却不费吹飞之力。 见安素阳动摇，杨女士便继续劝道，“所以就当阿姨求你，放过小藜吧，又或者你现在真的铁了心要拿你自己和辰藜的未来去赌，赌你们两个可以就这样过下去。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等辰藜渐渐接触到更多的人，渐渐明白什么才是爱的时候，他真的还会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是出于爱而不是单纯的感激吗？我也明白你们这些孩子现在的一些想法，说到底十六七岁心血来潮的喜欢其实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但阿姨不想看到你们这样互相耽误彼此，小藜也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我只希望他的人生能够简简单单，顺顺利利，我不想看到他受人误导走向歧途。这个世界，从来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宽容。辰藜不会是你的未来，而你，素阳，好孩子，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边说着，杨女士拿着自己的挎包站起身来，她走到安素阳身旁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只是她依然笑得勉强，最后她在安素阳耳边轻声请求道，“所以也请你，不要毁了小藜的未来。” 说完，杨女士不再久留，转身抬脚就离开了。 徒留安素阳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那里兀自伤心，安素阳觉得杨女士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而杨女士的话也同样很温柔，可是，为何这一切却又是那么的残忍，只为逼他做出最残酷的决定。 他真的会毁了辰藜的未来吗？ 会的吧，如果他不放手，辰藜就不能再娶妻生子，他的人生注定残缺，而这个残缺却是他怎么都无法补偿代替的。那可是辰藜的未来啊，他真的要一意孤行地用他的未来做赌注吗？ 可安素阳想来想去，还是怎么都无法真的答应杨女士跟辰藜一刀两断，于是他抹掉眼泪慌慌张张追着杨女士出去。 杨女士还未走远，他很快在店门口不远处追上杨女士的脚步，然后他拦着杨女士对她避重就轻的说，“阿姨，能允许我和辰藜最后再好好道个别吗？我反正马上就要走了。” 杨女士见安素阳似乎是想通了，她便也不再如刚才那样咄咄逼人，而是像从前一样温婉地说，“那你到我家吃晚饭吧，以后阿姨或许也没有机会看到你长大成人了，阿姨最后再给你做一顿饭，我们好聚好散，也算全了你跟我们家的这段缘分。” 杨女士诀别一样的温声细语令安素阳难过极了，可这就是辰藜的母亲，她就是可以把温柔和残忍两种气质揉合得近乎完美，演绎得近乎极致。 安素阳苍白着一张脸，被杨女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是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杨女士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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