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加强感官体验,边慎修在云山宅邸地下室兴建了一座造价不菲的八角笼,笼外看台的间距有些狭窄。 乔齐善一脚差点没把公子B送走,下毒脚的反倒一记白眼,埋怨公子B硌他脚了。 伴随身后的骂声,乔齐善进了八角笼。 边野静静趴在笼中央,一动不动。 几个保镖一旁歇着喝水闲聊,乔齐善飞快看了一眼背对他们,在通道尽头打电话的边慎修。 他拿过一瓶功能饮料,蹲下,碰了碰边野,问:“喝水么?” 男孩登时有个抖动,手伸过来,一把攥住瓶身,要捏碎一样用力,乔齐善一愣,他看到男孩嘴在蠕动,于是趴过去听。 “……帮,帮我,求你…帮我逃走。” 乔齐善看着瓶上的手指吃力地挪动,直到抓上自己的手背。 手真的白,伤痕堆叠,斑斑点点的血污,出拳用的地方被磨成一堆烂肉,有些是旧的痂又被弄破……乔齐善静了几秒,很快做出反应。 他拧开瓶口,塞向边野的嘴,说得轻而快: “补充一下体力,下场不要这么倔,你不能再受伤了,认输结束,装昏迷,找机会进我的车,车就停在东门把角,灰色,车牌尾号286。” 通道那边的门一下拉开,边慎修走进时乔齐善正把水浇在边野头上。 “闲得啊?”边慎修笑骂。 “给小可爱洗洗脸。”乔齐善朝边慎修不正经地一挤眼。 说完,他蹦下笼子。 边野将手缩进胸口,慢慢下移,把车钥匙塞进裤兜。 一下午的玩乐,就在好友公子哥们一个个困倦疲乏,意兴阑珊时,府邸响起了警报——边野失踪了。 两个公子哥搞不清状况地面面相觑,此时,乔齐善叼着薯片,把包往肩上一背,轻快地往楼下走。 楼底乱成一锅粥,翻天似的,好在没听到犬吠,乔齐善哼着小曲,心里想着这小子运气不赖,拉开车门。 坐上,他一脚油门,驶离边家。 开出足有十来里地,乔齐善调整了下后视镜角度,一张脸出现在上面。 从扔在副驾的包中掏出面包和水,乔齐善递向后座,边野接过毫不客气地大口吃着。 “这就对了,要补充能量,”前面的男人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在我车上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边野不停地向嘴里塞东西,点点头。 高耸庞大的货车携着满满噪音从身边呼啸驶过,前方的货运站已经可以看到了。 没有身份证,这就是最好的逃亡方式。 临走前,乔齐善把自己上衣和裤子脱给边野,换下血迹斑斑的衣服,边野爬上一辆司机小解,停靠路边的翻斗大货车。 男孩钻进苫布,露出个脑袋看月光下的乔齐善,从救下他这个人就一直是笑模样,温暖又具有力量。 酸意涌入鼻腔,刺激得眼睛发潮,边野张不开嘴,一直到车缓缓移动他也没说什么。 夜色中,只有耳中听到的那句“祝你平安”和视线里一直摆动送行的手,最终成为碎片记忆中的一张。 …… 这件事被记起实在太突兀太意外了。 乔齐善一个字都说不出,车窗倒映出他那张瞪大眼睛,惊掉下巴的脸。 “谢谢乔哥。” 迟来的道谢。 感谢他背叛好友,帮了他这个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会招来诸多麻烦的人;谢他在动荡凶险,害怕又无助的逃亡夜依旧笑着;谢他愿意跑到国外,在转醒之初自己最灰暗无光的日子里陪伴安慰,倾尽所有给予治疗。 乔齐善淡淡笑了,说了句:“这有什么啊。”发动车子。 * 宁静的深夜,小区大门前。 路灯在视线中还只是个毛边的小亮点时,边野就看到站在下面不停跺脚的祁阳。 头一次没跟着主人一起的头号保镖达人祁阳,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老母亲般地操碎了心,每隔半小时一个电话,明显主人开了静音,他始终没打通,也没收到回复。 实在坐不住了,祁阳披上冬日的防寒服,在门口溜达,被晚归且眼神不好的人当成了值班保安,问他还有没有位置停车。 等不来野哥的祁阳跟个瞎子对骂,互相问候彼此老母,问候了十分钟。 此时此刻见到主人,祁阳喜极而泣,小狗一样地蹦着跑上前,按耐不住地在车外‘野哥野哥’地叫…… 在边野身旁整整转了三圈确认一根头发丝都没掉,这才拉下脸,在边野身后夹枪带棒地,一路抱怨着上楼。 “野哥你比你说回家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零二十五分三七秒……哦,现在是四十秒了。” “干脆你把我开了吧,这么没有自觉且没有安全意识的主人我可不配拥有。” “一晚上失联,比你玩车还恐怖,玩车好歹我还能见着个影儿,反正上了赛道你也跑不到哪里去,不就一圈一圈又一圈么,早晚得下来,我还能把你给弄丢了?” “……啊,你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 “对了,冰箱还有我上次包的饺子,我还弄了些云吞。” “要不要下云吞面?打个鸡蛋营养多多,我也饿了,咱俩一起吃。” 明明开始说话时他人还在主人身后,等祁阳再一抬头,前方空无一人,他惊得猛然回头,边野呆愣地站在那里。 楼外月光正浓,透过窗洒在他身上,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你刚说什么?”边野问。 “云吞…面,咱俩吃?”祁阳往楼上一指,眨眨眼。 “前一句。”边野突然厉声大喊。 “……饺子?” 楼内回声乍起,祁阳本能地往后退。 “更前面那句,”边野不放过:“快说啊!” 祁阳要哭了:“我操,哥你吓死…车车车!!”见野哥凶煞附体似的朝他来,他叠声道:“我说你玩车一圈一圈丢不了!!” 边野眼睛睁了睁,转身就走。 祁阳震惊得呆楞一秒,马上回神,一边跟着往楼下跑,一边叫前面脚步不歇的边野,问他干什么去?! “秋南山。” 哗啦一声,钥匙抓在野哥手里。 祁阳愣了愣,立即从兜里掏出皮卡钥匙,三步两步赶上,为主人打开私人地库门。 ** 深夜的秋南山可以说是十分恐怖了。 漆黑,静谧,阴风阵阵,张牙舞爪的树影成片晃动着,像是随时会将你淹没吞噬,永远也走不出这林子。 要是从头到尾安静也罢了,壮壮胆子咬牙挺一挺,就怕突然窜出个什么,树丛猛地一下晃动,祁阳“嗷”的一嗓子,闭着眼啊啊啊啊地叫,抓住主人衣角说什么也不走了。 通往山顶赛道的路崎岖蜿蜒,皮卡根本开不上去,两人是推着机车一路前行。 自知表现过于拉胯,小则扣工资大则开除,祁阳软着喉咙,娇滴滴地求:“主人,奴家知错了,可奴家真的好怕怕哦,求主人不要责罚呜呜呜。” “……” 边野深吸一口气,闭眼。 最终,祁阳被在脚边画了圈,不让出来。 - 山顶的风极其猛烈。 从耳边刮过时还带了些异样的湿,边野仰起脸看夜空。 下雨了。 雨点被风托得轻盈,乱七八糟地吹在脸上。 死亡之翼,一个有着多重急速转弯的盘山路,被多个地下俱乐部当作终极赛道。 从山顶俯冲还会有一定朝下的坡度和倾角,地狱般叠加时速,被誉为‘与死神擦肩而过’一点不为过。 边野曾经不知哪里看过一篇报道。 说是在生死之间会看到许多旧时景象,他大脑颞叶的海马区受过损,可是却能创造出那么多过去的解离片段,它是有东西被深埋,而不是消失。 要的是找寻开启它的方法,一旦启动,回忆会像大海,携着巨浪扑来,他还有比边慎修不知珍贵多少倍,同另一个人的过去要回忆。 盯着塞道入口,边野眼光沉了沉,坐在车上他戴好手套,拍落防风眼罩。 雨变大了,可以听到落在肩膀硬质防雨机车装上的沙沙声,有雨滴顺着头盔流入脖缝,又湿又凉。 边野束了束衣领,用牙把拉锁咬到最顶端。 引擎骤然而起,重机车撞耳的轰鸣声惊得鸟雀飞开一片,黄色的赛道线稳稳地定在视线中。 边野像离弦的箭,冲入夜色。 被乌云和雨水加持,天幕沉得要坠下,不多时雨呈倾倒之势。 天边一颗炸雷,闪电随之乍亮,一辆重型机车劈开雨帘,疾驰于山道上。 前方有个缺口,车迎头跃起,像一匹健硕的战马,半个车身高扬,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线,重重落到对面。 车速不减,连停顿都没有,以极限的时速进弯,车压得很低,膝头打出火星,过了第一个弯道,迎来赫赫威名的蛇形弯。 雨变得狂暴,风好似要吹动整座秋南山,冲刷下,全是茫茫烟尘。 由于太过危险,俱乐部在弯道自制了一些减速带,车冲过去时起到一定作用,不过微乎其微,还要靠车手精良的车技,累计的实操经验,以及对自己车的掌控力,只是这样滂沱雨天,一切都是未知数。 终极弯道就在眼前,车速依旧不降,第一个弯,第二个,三个…… 一记高亮的闪电过后,巴掌大的几块山体碎石凌空朝机车滚下,像下了一场夺命的陨石雨。 车躲闪不急,人车分离地滑出赛道,暗夜中迸射出摩擦的火星。 _ 起初,祁阳抱着胳膊盘腿在圈内打坐。 开始把心揪起来是从漫天飘雨开始的,他震惊地翻看天气预报。 开着皮卡出来时确实看过的,根本没雨啊,事实上他到底看到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雨,瓢泼一样。 跑山最忌下雨。 地面湿滑还在其次,影响视线降低能见度才是重中之重。 祁阳抹了把脸上的水,在圈里护着手机屏,搜索有关‘死亡之翼’的介绍,越看越心惊,手脚凉得没有知觉。 他先是呆滞地站了会儿,突然一个箭步冲向皮卡,开门抄上伞就往山顶跑,身体却在下一秒戛然停住。 雨下,一条高瘦的影子出现前方。 雨水将头发打得垂贴,长长地落在肩上,包裹出刀削一般的脸部线条,这个人一手提着头盔,走得沉静而平稳。 祁阳大喜过望,不是他的野哥又是谁,他捂着嘴差点哭出来。 伞一下撑开,奔上去时边野只是看了他一眼,从他伞下走过。 上了皮卡,边野脱掉防护和机车衣,祁阳仔仔细细查看这些东西,战损了,磨破的护膝和护肘,整套衣服从泥里捞出来似的,车应该还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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