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是想在唐婉婉来之前找个卫生间让替班的先把衣服换好,唐婉婉教养得体,十分爱干净,他平时工作不但自觉自愿地带白手套,还会每隔一天换一身衣服……这倒好,来的这个别说干不干净,压根就跟这个词不沾边,简直脏到没眼看。 边野看了董飞一眼,退到车外拍着说:“不会,我没开过。” “……” 杨超,我好爱你哦。 董飞后脑勺撞向椅背,生无可恋。 “不用再拍了先生,”唐婉婉扒着副驾,从半截车窗望向边野:“这样就可以了,车会洗的。” “抱歉。” 知道自己是有多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边野都会这样说,脏是他的事,但要让别人的东西因为他变脏了,边野想不到不道歉的理由。 “没事的呀,太客气了。” 唐婉婉笑着说。 ** 携着大门处迎宾侍者一路跟随的眼光,唐婉婉款款步入庭院,虏获了不少视线——看过,就没有人再轻易移开。 一方面,女人的样貌和举止足够吸睛,而另一个因素是她身后的男人—— 挺拔高挑的身形,偏瘦,一身水洗蓝的粗布工服,上面附着斑斑污迹,工服袖口挽到臂肘,一层均匀结实的薄肌,是在工地不知多少烈日和寒夜中捶打出来的。 这场派对要求别致,不限妆容,不论风格,穿得越离谱越好,面具成了入场券,只要不张嘴就不会有人知道皮相之下那具身体的真正主人是谁……这样的玩乐条例在贵客们入场前的邀请函上被清晰标注。 边野脸上是一张兽人彩绘假面。 细沙般的条形纹路相互交叠融合,以流光金和熔岩红为主色,再以彩钻点缀,配上一条白皙无暇的脖颈,迷幻,妖娆。 居然与粗鄙又廉价的老旧工服搭配出一种难言的,摄人呼吸的前卫效果,艺术感浓郁。 “婉婉姐——” 清脆悦耳的女声极具穿透力,与声音一道是以百米速度冲杀过来的浮夸动作—— 一名身着白衫短裙,长筒高袜的日式学生妹从天而降,往唐婉婉身上扑。 百褶裙边飘扬,白色的三角内裤露在外面,倾泻下来的波浪卷发极富光泽与弹性,打着旋地在空中弹动…… 边野挡到唐婉婉身前履行职责,女孩非但没有该有的惊异之色,反倒莫名暗笑,佯装着被边野撞到,倒他身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唐婉婉早看出来小妹捣鬼,忙从边野身后抱上小妹,笑着说:“这么蹦蹦跳跳的你多大呀?这可是你生日你端庄一点,小心姨夫姨妈数落你,你裙子真的好短啊……”唐婉婉把手包递给身旁的边野,为小妹往下拽裙边。 小妹没让他姐弄,上手就抓边野胸口,那里有一枚扣子快掉了,裂出一缕衣服缝隙,露出里面浅白的薄T。 本来是有件毛衣的,昨夜雪地呆太久湿得不成样子,清早起来没干,只好一件T恤过来工地。 小妹的手毫无征兆就摸上边野的胸,嘴里说着:“你有颗扣子要掉呀。” ——根本就不是冲扣子去的。 边野看着这只手直白地往他衣服里头钻,在他做出动作之前唐婉婉一把扼住小妹腕子,往她自己这边带,并且飞快跟边野说她口好渴,麻烦拿杯酒来。 “姐!你就让我摸摸他嘛!” 小妹一站稳就咬上嘴唇,娇嗔地跟堂姐撒着娇:“就差一个人了,只要找对……那个,我跟玉玉那小婊.子的赌约我就赢定了。” “什么赌约?” 唐婉婉把小妹拉到与边野中间至少搁了些好几个人后,才松下口气问。 “捏小豆豆啊,”见堂姐一副懵然不解的模样,小妹嗤嗤地坏笑,凑近她说:“就是凭经验找准乳…头……”话断了,像是有什么始料未及的事,小妹怔怔地望着前廊对面的门口处。 边野刚走到端着服务盘侍者的那一侧,门开了。 一阵气流裹挟着某种味道直扑他鼻腔,高脚杯在托盘上方登时悬空停住。 很剧烈的抖动出现在男孩手上,几滴酒水从杯中溅落,侍者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来拿酒的随侍,不过有面具遮挡,什么都看不到。 “姐你未婚夫来了。” 小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闻言,唐婉婉迅速转身看,男人身形修长笔挺,即便拄着手杖,脚下与常人行走略有不同,也难掩他卓然的风彩。 “慎修。” 唐婉婉向他叫道。 作者有话说: 特别想写一些话安慰你们,又怕越安慰你们越担心,只能摸摸你们的头,说一句小狗狗不会有事的~
第33章 手杖前端是特制的金属硬物,伴有防滑条纹图案——一个微型鹰隼标志,曾经这个东西被烧得火红,印在他右臀上。 图案精雕细刻,接触地面时会有耳膜被拨弄的磨砺感,至少这是边野的听觉体会,每触地一下就会带来心脏上一次无法负荷的抖动。 边野在面具后屏住鼻息,闭上眼,几秒后他睁开,将半空中的酒杯收回拿好,侍者对他笑了笑,用袖口擦净盘子上溅出来的酒水。 眼光向身后扫去,片刻,边野回正头,背对着,缓缓呼出胸口的气。 不能跑,跑,只会露出破绽—— 唐婉婉—董飞—杨超—他自己,这条关系链太过明确,这活他干到一半,随意搪塞个理由离开势必会给唐婉婉留下印象,他听到喊边慎修的那一声,显然这两个人关系匪浅。 更何况还有那个叫楚楚的女孩,一直追着他看,余光中尽是她投过来的视线。 想不露马脚的逃离现在看并不容易,这根关系链上随便咬住任何一个,追查到他身上不过早晚的事。 只有一个办法: 让他的出现变得平平无奇,像过去每一个无趣且又不得不虚度的日子,对他的存在不会产生半点印象,这样,才能够在这个人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袖子捋下,前胸扣子系到可以到达的顶端,尽可能把身体掩藏起来,边野不清楚边慎修对他身上的伤有没有格外深刻的记忆,他循序渐进地在面具后吐着气,向那三人走去。 酒杯交给唐婉婉,自己手背以及唐婉婉的手指依次有些视线感,分不清是小妹还是边慎修的,好在很快消失了。 接下来,边野把手自然垂下,缓慢地向腿后移动,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攥紧,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疼得叫人清醒。 与之相反的,是面具之后一张神色如常的脸,露在外面的眼睛很随意地看着边慎修——这是对后来加入者一种最正常的反应。 “正牌,”小妹收起了粘着边野的视线,转脸去看边慎修,成心夹起嗓子发出奶音:“准姐夫?” 男人轻嗤一声:“何以见得呢?” “我不过就是唐家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都能招来边哥哥,那么也就意味着边叔叔是非要边哥哥娶我家唐姐姐了,”唐楚双手背后,向前一个倾身,做出可爱又俏皮的姿势:“姐夫,我给姐姐讨样东西行不行?” 对方眉间微皱,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这个不足一提的生日Party姐夫都能赏脸亲自跑一趟,那要是我婉姐姐过生日,姐夫……把自己脱光打包送到姐姐卧室可好啊?” 唐婉婉极少失态,此刻却顶着面颊上两片绯红的云霞捶自家小妹,唐楚笑着突然伸手,一把拉上边野。 边野极度顺从,迫切逃离的念头让他没有抗拒的理由,就在他任由唐楚为所欲为,整个身子都转向她时一股莫名的力把他留在原位,身形跟着就是一晃。 前臂上一只冷冰冰的手—— 是隔着粗布工服都会让人颤栗的凉意。 直到这一刻边野才恍悟到他根本不可能被完全治愈,这一点极为残酷却足够真实,肉体的伤可以用疤痕替换,精神层面却到处都是边慎修制造出来的裂口,流血,化脓,溃烂,散着恶臭……应激反应爆发在即。 再多一秒边野就要大力且神经质地甩开边慎修的手—— “等一下,你挂着我东西了。” 边慎修把头低下,是工服袖口一个捣乱的线头,正绕在他手杖突起的前端。 边野像要把齿关碾平那么大力气去咬合,就为了维持均匀的呼吸和心跳。 “楚楚你拉他做什么呀?”唐婉婉忙帮边慎修解开这些线扣,扭头急急问唐楚。 唐楚往边野那边扬了扬脸:“姐我借他一会儿,就一会儿!你把他给我……” “他很忙的,我不能占用他太长时间。” 小妹听得都新鲜,瞧了眼边野:“他能去哪儿啊?他是你的人你在他能走吗?工作不要啦?” “不是……” 唐婉婉还要说,就听边慎修鼻中一声轻哼,面向唐楚:“你找他做什么?没个样子!你姐带来的跟班你也抢?” “我就抢,”唐楚故意探出小小的舌尖:“我要他干我。” “楚楚!!”唐婉婉惊得眼睛滚圆,冲口喊了声。 边慎修却像是觉得很有意思,勾着唇角,牵出一个邪恶又痞坏的笑。 啪。 线头被直接揪断,边慎修拍了拍身旁的“工地小哥”,笑道:“去吧,伺候好大小姐,小费少不了你的。” 拍打边野肩头的手突然顿住,这个人莫名地皱了下眉头,随后手放下,面色平和地看着边野。 “走啦走啦!” 唐楚两手抓着边野的一只手臂,小女生似的来回摆动,在对姐姐姐夫招手拜拜时,故意亮出她的小宝贝—— 一枚小小的灰色方形塑料片,安全套。 女孩的力气看似难以想象得大。 至少把一个高他整整一头的男人弄到别墅侧墙夹缝并没什么难度,当然这也是拜边野心神不整所赐—— 男孩的神经高度紧绷,极力背贴墙体,露出半只眼睛看向墙外,哪怕微风吹得稍微重一些都能让他不断扇动鼻翼猛嗅……直到胸口被人摸上边野才惊觉地看向一同挤在夹缝中的唐楚。 他沉下目光:“你干什么?” “摸你豆豆啊。”女孩说得理所应当。 “……滚你妈。” 手大力一推,耳边是唐楚后背撞墙的惊叫,边野一眼都没看她,转身就走,却在下一秒又贴回来,他闻到了—— 那个让他胆寒的味道。 边慎修使用的香水是私人定制的,就像始终描摹不出那间关他的屋子,这个人身上的气味边野无法描述——可就是有种脖颈被扼到窒息,从胸骨生生往外掏心脏的巨大恐惧感。 他现在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 边野紧贴墙面,侧着头,脖颈大筋高高突起,以一种极限角度去看墙外,殊不知另一只野兽正伺机而动…… 唐楚扑上去时边野给予的反应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边慎修就在外面,与他不过几步之遥,这种时候边野根本无从控制自己,哪怕他清楚地知道不能伤害到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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