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林的家门密码就差最后一位了,但他没按,转过身光明正大看向严拓。 看看邻居也没什么吧。 严拓顶着投向自己的视线,先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到自家门口。 “找到工作了?”程延林忽然开口。 关心一下邻居也没什么吧。 严拓背对着人,拿钥匙的手有些不稳,摇了摇头,又觉得程延林可能看不到,才开口说:“没有。” “哦。”程延林没再说什么,严拓手中的钥匙也终于插准洞,朝右转动半圈,门开了。 进门时他顿了下,但身后悄然无声,所以还是走了进去。 站在空荡的走廊上,程延林想小和尚还是看走眼了,他哪有佛根。 他贪婪,他自私自利,他根本控制不住心底的欲望。 程延林去隔壁省出差,把原本四天的行程极限压缩到两天,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问安妮:“之前严拓离职是不是没有办手续?” “啊?”安妮抬起头,想说他入职也没办入职手续啊。 程延林根本不管,下达指令:“叫人事联系他回来,工作都没交接完就离职,算什么样子。” 安妮摸不着头脑,转身去问安迪,小拓拓都走大半年了,有啥工作没交接啊? 安迪托腮沉思半天,得出结论:“也许是严拓家倒台了,老大趁机找他茬呢。” “为了把他叫来公司羞辱一顿?”安妮猜测。 “极有可能。” 虽然可怜严拓,但老板的话就是圣旨,安妮去了趟人事部门,把程延林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人事经理和她一样茫然,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八卦了半天,最后也没八卦出什么东西来。 人事连严拓的简历都没有,只登记了身份证,幸好留了手机号码,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系。 严拓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沉默了很久,再三确认没打错电话后,才问自己什么时间去合适。 人事沉吟一声,说越快越好。 严拓说好,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严拓出现在办公室,安妮和安迪见到他都很意外,尤其是安妮,惊喜地叫他小拓拓,说你怎么变胖啦,这样好看多了!发型也变了,哪家理发店剪的啊,快推荐给我。你怎么还是这么白啊,夏天一点都没晒黑欸。平常到底都怎么护肤的,用什么美白产品了? 严拓朝她笑了下,虽然只是出于礼貌,但眼角弯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乖巧。 “我不护肤,没用过美白产品。”他说。 这下连安迪都震惊了,长大嘴巴看他:“你,你你你怎么会说话了?” 虽然刚刚安妮说了一长串,但她根本没想严拓会回答她。 以前上班就是这样,她说再多,严拓最多只点头或摇头,压根不会说一个字。 严拓又抿起嘴,这次是抱歉的笑,觉得以前给他们俩添麻烦了。 双安组合呆滞了,世界观遭受到毁灭。 但同时他俩心中也确信严拓家里真的倒台了,富N代不复存在,现在都学会用笑容来讨生活了! “有什么需要我交接的?我听人事说很着急。”严拓问。 安妮这才想起正事,扎耳挠腮找了些东西出来,等严拓处理完也才过去十几分钟。 “没了?”严拓问她,一副没了自己就先走了的模样。 那怎么行,程延林去开早会了,还没回来,安妮哪里敢让严拓走啊。 而且程延林是叫他回来找茬的,茬都还没找呢,能放人吗? “你等一会儿吧,程总开会去了,等他回来我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安妮迂回地回答。 一听到程延林的名字,严拓显得有些别扭,迟疑地说:“非要问他吗?” 其实安妮也觉得没那个必要,但职责所在,她也没办法。 “当然。你毕竟是程总的秘书,很多工作还是程总要更清楚一些。” 严拓听言,只能坐着等。 安妮还不太习惯会说话的严拓,一个劲让他多说点话,把以前没听的都补回来。 她还给他讲办公室这一年发生的八卦,讲到忘情时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程延林已经开完早会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 如同天上闪下一道雷劈,安妮整个人都僵住了,立马切换表情,严肃道:“没有,一点都不好笑。” 程延林冷笑一声,笑得安妮后背发凉。 “你进来办公室。”撂下这句话,程延林推门进了办公室。 严拓坐着没动,安妮转身瞪了眼安迪,怪他没提醒自己。 安迪冤枉,他听八卦听到一半,哪里想到程延林走路都不出声的。 “小拓拓,快进去啊。”安妮注意到严拓,虽然很理解他不想进去的心情,但横竖一刀的事,早挨早了。 严拓磨蹭了好一会儿,等程延林没了耐心,打内线出来问怎么还不见人的时候才拖着脚步敲了下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深呼了口气走了进去。 程延林坐在办公桌后面,两手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指交缠在胸前,抬头看向严拓。 严拓在办公桌对面站着,室内一片安静,时不时能听到安妮在外面接电话的声音。 这办公室隔音不太行啊,严拓在心底偷偷想。 “交接完了?”程延林率先开口。 “嗯。”严拓颔首低眉,就像一个真正的秘书。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 程延林皱了下眉,不喜欢严拓说话的语气,也不喜欢他的表情,眼前人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合心意。 以前的严拓虽然也不爱说长句子,回答总是几个字几个字蹦出来,但他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哄程延林,会说喜欢他,想他,会叫他的名字。 现在的严拓看起来虽然健康,就像一个完全没生过病的普通人,却不再讨程延林的喜欢。 程延林分开两手搭在一起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办公桌上敲了下:“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你可以先回来做原先的岗位。”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了。” 程延林觉得他们本来就该这么生疏,心中泛起一股烦躁,身体往后一倒,疲倦地抬手捏了下鼻梁,闭着眼睛说:“那既然交接完了你就走吧。” 严拓本来已经转身了,走到门口突然顿住,回头迟疑地开口:“之前谢——” “不用谢,”程延林面无表情地看他,“担不起。” 等严拓走了,杨如东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专门来嘲笑程延林,推开门就说:“我早就劝你不要这么老套,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总裁秘书这套,土不土啊你。” “滚。”程延林抬眼对他说。 杨如东完全不介意被骂:“听我的,你要懂得欲擒故纵,先冷他一段时间试试。” 冷个屁,他都快冻成冰柜了,也没见严拓多看一眼。 程延林觉得杨如东都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只会摸小年轻的屁股,想来说话根本不靠谱,于是加重了语气,让他立刻滚。 “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路辰托我拿给你。”杨如东把画展门票放在桌上。 他劝道:“实在追不到就换一个,小路不也蛮好的嘛,长得多水灵。” “谢谢,”程延林把门票随手放进抽屉,抬头对他说,“再见不送。” 严妈最近购入了一个挂烫机,专门用来给严拓熨衣服。在将领带熨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后,她拿着走进房门,对正在穿衣服严拓说:“拓拓,领带熨好了,我帮你系上吧?” 严拓转过身,头发还没打理,所以柔顺地贴在额头上。他接过领带,声音淡漠:“不用。” 严妈没说什么,看严拓把领带系上,又帮他把桌上的贴布拿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临出门前严妈问:“今天有几个面试,大约几点回来呢?” 严拓弯腰换鞋,站起身打开门:“一个,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那我做好饭等你。” 严拓关上门,没有意义地扫了一眼对面,转身走向电梯。 就业形势严峻,这几天严拓深刻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空话,虽然他自身也存在很大问题。 回来后他海投了很多简历,但能得到面试机会的并不多,而且就算认真对待了面试,之后得到回信的数量也是零。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得继续做着无用功的举动,每天依旧投简历面试,被拒绝后,再投简历再面试。 一轮又一轮,像在经历什么无限循环的恐怖故事。 今天面试的是家建筑公司的行政岗位,如果是两年前的严拓来面试,对方人事可能会感叹一句屈才了。 但现如今,看着简历上大片的空白,对方只会皱眉问他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如实答完,顺理成章就没有然后了。 严拓拿着简历走出办公楼,抬头看了眼天空的太阳,虽然看起来光芒万丈,但并不灼热,甚至感觉不到温度。 和他差不多,不,差远了,他连光芒都没有,内在却已经烂透了。 回家后,严妈已经做好午饭,她没问面试得怎么样,因为是显而易见的答案,没有必要问。 把汤端到餐桌上时,她看到被严拓带回来的海报,拿起看了眼。 “拓拓,”她到房间去找换衣服的严拓,“你拿这个回来,是想去兼职吗?” 严拓刚脱下衬衫,回头看了一眼:“嗯,好歹先挣点钱。” “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没必要去做这种兼职,累不说一天下来也没多少钱。家里不是没钱,再面试看看其他工作呢,就算不想工作也没关系....” 严拓已经换好衣服,把衬衫整齐挂在衣柜,对严妈的劝说一言不发。 看劝不动,严妈不敢说强硬的话,更不敢摆出强势的态度,最后只能把话吞回肚子换成一句:“....洗洗手出来吃饭吧。” 兼职是在游乐园扮演玩具熊,日薪三百,算很高的工资了。 但并没有那么容易,要站满12个小时,中间不停和游客互动,而且玩偶服足足有十几公斤重,套在身上像是穿了盔甲一般。 每隔一个小时会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整个游乐园总共有六个玩偶,除了熊以外还有兔子、青蛙....等等。 严拓满头是汗地坐在休息间喝水,正好扮演兔子的员工也回来休息,看了他一眼问:“你是新来的吧?” 严拓放下水杯,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冷淡:“嗯。” “我就说看着眼生,”兔子先生很自来熟地和他搭话,“之前的熊是个大个子,有一米八几,听说和女朋友去外地了,所以不来干了呢。” 严拓对玩具熊的上一个扮演者并不感兴趣,但兔子先生热忱跟他搭话,他只能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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