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尽在大门外坐上傅然真的摩托车,听到院子里白云诗的声音,好奇地伸脖子朝里面张望。 郁名川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带上帽子转过身,假装咳嗽了两声,闻言点头。 白云诗以为郁名川病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去屋子里给他拿药:“你怎么咳嗽了,快吃点药,别严重了。” 那边宁尽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熟悉感油然而生。不等他多想,傅然真踩了油门,载着他去了老赵家里。 待白云诗取药出来,院子里早没了郁名川的身影,连带着,门口那辆崭新的三轮车也没了。 郁名川一路跟在傅然真和宁尽到身后,来到了山脚下的一片村落。 村口的大槐树开了花,白花花的一片,甚至漂亮。几个脏兮兮的瘦小孩拿着棒子和口袋,忙着打槐花。 看见傅然真骑车过来都停下手上的动作亲切地叫着傅老师。 郁名川跟在后面,心里酸死了。 老赵家在村子最北边,靠着一道深沟。按理说这间房早就成了危房,一次大暴雨,就能将这间房冲到旁边的沟里。但是老赵不务正业,是个酒鬼,上城里打工三天就被撵回来了,原因是前一天晚上喝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在工位上直接睡着。 听到傅然真讲起老赵,宁尽真替春莲姐不值。 大山里没有离婚一说,他们甚至都没有结婚证。秉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丈夫对自己不好,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有苦难言。 “春莲姐带着花姐儿搬去城里打工也是好的,总比在这里强。”宁尽道。 傅然真:“我之前也劝过,但是老赵不让,说女人去了大城市就学坏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宁尽:“……………”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宁尽不是第一次对这封建思想无语,但最无语的还是这次。 一路到了村北。那条大沟旁边唯一一座小土房就是老赵家。 山里人都热衷于生娃,只有老赵家里花姐儿独苗一个。宁尽心说,老天有眼,生再多孩子到这样的家里也是活受罪。 可怜花姐儿,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爸爸却连学都不让她上。 宁尽跟着傅然真站在老赵家门口,望着那颤巍巍的窗棂叹气。 “砰砰砰!”傅然真敲门。 “谁、谁啊?” 屋子里传来春莲的声音。 傅然真:“是我,傅老师。” “傅老师?” 春莲疑惑地开门,“老师,你来我这做什么?” “这是这样的,”傅然真推了推他的银边眼镜,“今天白天我在学校,看到花姐儿脸上有一些被人打出来的伤痕,据我所知花姐儿平时懂事听话,我带她快半年了,也没见过家里有人打她,今天过来想问问,孩子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傅然真一段话说出口,春莲的眼神明显就变得不对劲了。 她把头伸出门外,张望了一下,“傅老师,还有这个小伙子,你们进来说吧。” 宁尽和傅然真对视一眼,跟着春莲进了屋。 屋子昏暗矮小,傅然真需要低头才能进去。一进屋就看见花姐儿趴在桌子写作业。 “花姐儿?” 孩子写作业写得认真,甚至连屋里进了人都不知道。听到傅然真的声音,惊讶又惊喜地放下笔:“傅老师!” 春莲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口袋里掏出几毛钱硬币:“去,花姐儿,下山买点糖去,我跟傅老师有话说。” “好!” 花姐儿美滋滋地接过硬币,跑出去了。 宁尽和傅然真隐隐觉得春莲要跟他们说的话不简单,不然不能把孩子支开。 果然,花姐出了大门,在宁尽和傅然真还在愣神的时候,春莲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春莲姐!!” “春莲,你这是干什么?!” 宁尽和傅然真一起惊叫出声,傅然真伸手,要把春莲扶起来。 春莲不肯,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下来了:“傅老师,我知道你是大城市来的,是好人。我跟花姐儿不敢去找警察,要不是今天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底怎么了,你坐下说!”傅然真急坏了,鼻尖一层的汗。 宁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春莲伸手抹泪,声音颤抖凄凉:“都是老赵那个畜生!”
第91章 酒鬼 “赵东生喝酒就爱打人,家里的钱全被他拿去买酒喝了。我不给他,他就打我,听说我拿嫁妆换钱给花姐儿上学,就打起了我嫁妆的主意。” “我知道村子里上学的女孩少,但是我就是想让花姐儿上学。”春莲哭得凄惨,“我之前去城里找过赵东生,那里的小女孩都上学,我闺女怎么就上不得?不上学以后只能像我一样,嫁给一个酒鬼,高兴了给个笑脸,不高兴了就拿我和闺女出气。” 春莲说着,卷起自己的袖子:“这都是他打的,他说,我要是再拿嫁妆换钱给花姐儿上学,他就把花姐儿给打死,正好再生一个小子……” 春莲的胳膊上,大大小小,或青或紫,布满了伤疤。 难怪这么热的天气,她还依旧不怕热似的穿长袖,原来是为了掩盖住身上被赵东生打出来的伤痕。 宁尽听得、看得呆住了。 这叫什么话? 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赵东生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当初实在是没办法,才会选择嫁到他们家……”春莲拉住傅然真的胳膊:“傅老师,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和花姐儿吧,这里没人听我一个女人的话,我去娘家,娘家人跟我说,哪有不被男人打的……” 春莲的话,每一个字都让宁尽震惊。 “春莲,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冷静点。”傅然真看着春莲身上的伤,眉头紧锁。 “我帮你去找市里的警察,说什么也不能让赵东生继续害人。” “傅老师,我和花姐儿就靠你了,我知道你是文化人,大城市来的,跟我们不一样,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春莲越哭越凄惨。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砰!”地一声。人未到声先至。 “救谁?春莲你个臭婊子又他妈当着外人瞎说什么呢?!”赵东生推门进来,浓重的酒气熏得宁尽后退了一步。 赵东生认识傅然真,但是没见过宁尽。两个模样精致的年轻男人不打招呼就来家里,让赵东生无法忍受。 他一张脸血红,看到屋内的二人就指着骂:“你们来我家干什么?好你个臭婊子春莲,背着我偷男人,一偷就是两个是吧?不要脸的东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赵东生!!”有了傅然真和宁尽的担保,春莲脑子一热,直接奋起反抗。人在旁边见证,她也不怕了,挤压的仇怨让她变得勇敢,第一次敢对赵东生大声控诉:“你个负心汉王八蛋,我刘春莲嫁到你家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差点没了命给你生了花姐儿,你打我就算了,你竟然还打花姐儿?那可是你亲闺女!!天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我也不怕外人笑话,咱家现在吃的米都是我拿嫁妆本换的!!” 赵东生被春莲吓得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怒不可遏。他酒精上头,走路摇摇晃晃但暴戾的本性没改,随便抄起放在屋里里的东西就往春莲身上砸,边砸边咒骂,说着宁尽听不懂的方言。 赵东生的行为把宁尽和傅然真都给看傻了,还是傅然真最先反应过来:“赵东生!你住手!!” “春莲姐你没事吧?”宁尽赶紧跑过去护住春莲,挡在她身前,被赵东生扔了一个铁盆砸在肩膀,火辣辣地疼。 春莲坐在地上痛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然真一个读书人哪拦得住发了酒疯的赵东生?被赵东生一把推开,撞到了后面的衣柜,疼的呲牙咧嘴,眼镜掉在一边,看样子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收拾完傅然真,赵东生明显更兴奋了。他不但打得了女人还打得一个大男人还不了手,他当真是全天下最牛逼的。 他情绪上头,面对着挡在春莲身前的宁尽。 “你他妈个小白脸,给老子让开。老子教训女人用不着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外人插手,要不是这个姓傅的是村里的兽医,我他妈早给他杀了!” 赵东生的话让宁尽满脑子都是震惊。过去他只认为郁名川蛮横无理,如今见到赵东生,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天堑。 宁尽再害怕,自己也是个男人,不能在现在把春莲暴露给赵东生,他摇摇头:“你冷静点。” “你让不让!!”赵东生根本不听宁尽的话。 宁尽急得出了汗,偏头去看倒地不起的傅然真,心说,这时候要是来一个像郁名川那样的就好了。 宁尽咬紧牙关,坚决不让。 春莲在他身后哭:“小宁,你千万别惹恼他,他打起人来能往死里打!” 宁尽深吸一口气:“那就让他打死吧,本来也不想活了。” 宁尽话一出,赵东生愣了一下下然后哈哈大笑。 “那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 宁尽心里怕极了,说想死也是假的。他现在只想好好生活,并不想死。可是他们今天如果退步了,就这么走了,那春莲的下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赵东生奔着宁尽过来,宁尽吓得闭上眼睛,几乎下一秒就要抱头蹲下。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些声响。 紧接着花姐儿的声音响起:“屋子里怎么这么乱,妈,你在屋里吗?” 宁尽心尖一凛。 是了,他如果躲了,下场还会有同样无辜的花姐儿一份。 他不能躲。 赵东生大骂一声:“滚!!” 门帘外的花姐儿直接吓哭了,拔腿就跑。这边赵东生疯了,受不了宁尽的挑衅,一把掐住了宁尽的脖子,那他按在地上死命地用力。 “小宁!!!” “宁尽!!!” 春莲和傅然真异口同声,傅然真伤到了骨头,根本起不来,春莲从地上爬起来去掰赵东生的手,被后者一巴掌扇倒在地,嘴角流出了鲜血。 “都她妈给我死,死!!” 死亡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宁尽体验过一次。 脖子被掐住了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些声音都在耳边炸开,宁尽的瞳孔逐渐涣散。 他想过自杀,但至少那样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一点。现在真的要死在这样的人渣手下吗? “死、死……” 赵东生的面容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嘴里像魇住似的不停念叨着同一个字,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但宁尽却觉得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郁名川原本藏在外面的树后,亲眼看着赵东生进屋、花姐儿买了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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