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磊走出来,叹了一口气,说:“九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和麻脸都在呢,你再看看周围的保镖,都是熟面孔,三爷现在很好。” 他往前走,麻脸就悻悻地半边身子躲在了他后面。 陶磊接着说:“三爷不是不想见你,他很想你,真的很想见你……只是,你们现在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让我转告你,你之前说的话,他都明白了。” 说完,他递上了一封信。 薄薄的一张纸,墨迹还没干。 虽然看得出写得很仓促,但的确是齐天的笔迹。 他写:“三九,虽然不求你的原谅,但还是要再次郑重地跟你说声对不起。” 三九只看完第一行,就猛地收了纸。 他甚至把拿着纸的手往背后缩,然后看着陶磊和麻脸,“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那天以后,霍三九没再去找过齐天。 也是那天回去之后,他重整旗鼓,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空茫感中挣脱了出来,开始投入地去思考梦想,计划未来。 回忆真的是很不美好的事情。 看到现在的齐天之后,霍三九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天,明明透露着很多古怪:陶磊和麻脸同时守在齐家,信件上潦草虚浮的字迹,无论如何都拒绝见面的齐天。 那天齐天不是不想见他,分明是不能见他。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三九的理智阻止他,但他偏偏不受理智控制,恍惚间,他就来到了齐家的街区。 这条他走过很多次的路,顺畅得几乎可以蒙着眼凭借本能走回来。 他看着一路引向门口的灯。 想起了之前的很多个夜晚,无论多么黑的天,家门口总是给他留着灯。 家……霍三九被自己吓到了。 他闭了闭眼睛,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快步躲过了门口的保镖,通过方棠的院子翻进了齐天家。 他轻车熟路地攀着树,借力踩着墙,抓住了二楼阳台的围栏。 这是他原先的房间。 也是他常用的进门方式。 他心想着,偷偷进来看一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只看一眼就走。 三九翻进阳台,稍一犹豫,拉开阳台的半扇玻璃门,进了屋。 可是,他一只脚迈进去,就呆住了。 房间里亮着两盏微弱的暖黄色壁灯,齐天听到了动静,从床上坐了起来。 三九再次确认了一下,这的确是他的房间没错。 可是…… 他真的没做好就这样见跟齐天面对面的心理准备。 可齐天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轻轻露出一个微笑,像多年前他每次见到三九时那样,笑得和煦放松,“你来了。” 他知道我会来?霍三九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九,”齐天说,“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原谅?三九可能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真的可以说原谅吗? 难道他觉得他来到这里,就代表着原谅他吗? 原谅,他觉得不可以这样说,但是,不原谅吗?好像也不对。 可就在他认真思考着要怎么回应时,齐天又自顾自地开始说别的,就好像那个问题只是随意问出来,根本不需要听到答案似的。 齐天一直注视着他,用很温柔的眼神,他紧接着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今天? 霍三九瞪着他。齐天话与话之间转折太突兀,说的内容也很奇怪。 “也对,”齐天垂下头,拿起了枕头边的照片,“因为看到了你今天的样子,所以你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三九,你怎么不说话,跟我说说话吧。” 霍三九震惊地看着他。难道,齐天把他当成了幻觉? 他一直都会出现这种幻觉吗?多久了?陶磊干什么吃的? 霍三九有些艰涩地开口,“你还好吗天哥?” 齐天用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不太好……我很想你。但你最近不怎么来了。” 就连声音,都显得那么那么悲伤。 三九问他:“我不来,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齐天很伤心的笑了一下,就像是,他早就知道霍三九会问出这个问题。可是,现在的三九,是他以为的幻觉,他的幻觉,不就是他自己的意识? 他一定曾经一次次问过自己,你想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然后他的理智就会回答他。 就像现在这样,他无比冷静地回答霍三九,也是回答他自己的意识,他说:“可我不能去找你,你有自己的生活,我没办法去找你,我现在的样子,怎么去找你呢?” 霍三九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两下,三下,才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他不太能控制自己了,只能抬手捂住了眼睛。 很艰难地平复下去之后,他正要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齐天转头看向了卧室门。 霍三九被惊醒了似的,快速闪身躲回了阳台。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齐天再回头时,阳台的方向已经空了。再没了刚才的身影。 齐天叹了一口气。 门口再次响起了声音,“三爷,我是江锦,我进去了?” 霍三九清清楚楚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声音。 齐天的卧室居然不锁门吗? 他拧着眉头,心情明显不好,但他没有太多额外的时间。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快速翻下楼,又利落地带了一下树枝,顺利踩着围栏翻进了方棠的院子。 三九蹲在早已枯败的院子里,抽了两根烟。 他很难受。心口闷闷地堵得难受。 尤其是看着门口的灯,没人知道,他对家门口的灯多么有执念。 霍三九,平生最讨厌孤独。 现在的住处,每次回去都安静得吓人,他入夜之后喜欢待在蜘蛛酒吧,能拖多晚就拖多晚,只是为了不回到那个加重他孤独感的房子。 灯啊,只有真正的家,才会给他留回来的灯。 那是一个等待的信号,是一个无声地惦念。 他有些走神地想,也不知道齐天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前的时候,每次他晚归,齐天都会给他留灯。 从门外的路灯,门口的廊灯,客厅的壁灯,楼梯的脚灯,房间外走廊上的顶灯,给他照亮一条可以顺着走回去的路。 这样一想,他才有些恍然,他们家,居然有这么多种类型的灯。 抽完第三根烟,他给杨招发去了消息。 ——我想了想,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的梦想是功成名就,因为我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那是我这辈子安全感最多的时候,我现在突然想明白了,那时候的安全感不是拳头带给我的。 半夜三点,杨招收到这条短信。他大骂霍三九是个神经病,并且决定装作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你没睡觉。 霍三九很了解这个夜猫子。 ——所以,其实我的梦想是有一个家。希望得到一个我从来都没有的东西,希望再次得到这个我曾经有过但现在没有的东西。 杨招放下乐谱,回复他 ——??? ——你有病吧? ——你加油…… 连着三条消息发过去,杨招叹了一口气,还是给霍三九打了一通电话。 霍三九是他见过的最孤独的人,这个城市的游魂一样,就像是,他被什么难以反抗的外力捆绑在这座城市里,明明没有什么归属感,却不得不永远待在这里。 否则霍三九可能怎么可能半夜三更在公交车站听他唱歌呢。 这是他唯一的听众。 说起来,不应该叫听众,应该叫“听人”。 这个笑话很冷,在他讲出这个笑话的时候,霍三九就这样评价过了。 他不止给他的笑话打差评,更是给他的歌声恶评,说“太难听了。” 这样还尤嫌不够,顿了顿,还要再重复,“实在是太难听了,你嗓子这样,为什么要出来唱歌啊?” 当时,他也恶狠狠回骂:“我出来?那你一脸犯罪相为什么还要晚上出来?半夜三更在别墅区乱晃,小心被抓。” 他这话说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毕竟长得像罪犯也不是霍三九的错。 可霍三九居然心虚了。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道路尽头的两座独栋别墅,没有再说话了。 那是他和霍三九第一次见面,大约在两年前的冬天。 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霍三九都会在半夜来到这个车站听他唱歌,说不清到底是第几天,霍三九问他,“你没地方可去吗?” 杨招朝他翻白眼,“有地方去的话,我为什么半夜待在车站?” “你无家可归吗?” “家?算是吧,”杨招回答他,“什么叫做家呢?如果你说房子的话,我有。但我确实无家可归。”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霍三九的眼睛在闪。 是水吗? 再定神一看,却什么都没了,就像是错觉。 霍三九说:“我也是。” 有房子,但无家可归。 ---- 最后一章明天或后天更新~
第78章 大结局(3) “三九,虽然不求你的原谅,但还是要再次郑重地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能为你做的,可能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路,真的要你自己来走了。 别怕,三九,迷茫从来都不是可耻的,你不需要那样紧锣密鼓地向前奔跑,你可以慢慢地去想,真正想要什么,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不要怕做出选择,更不要怕选错,没有什么选择是不能回头的,回头也并不可耻。 没有人逼你一定要成长,你也不必这样逼自己。 很多话想跟你说,但落笔又发现无从说起。 我已经明白了你说过的话,去重新开始吧,祝愿你有一个幸福平安的未来。 最后,三九,如果你真的没有头绪,那么就回到十六岁那年吧。当做你现在仍旧是十六岁的霍三九,忘掉一切不该发生在你身上的错误的不愉快,重新来过。” 齐天真的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并不是无从说起,他可以不间断地说,一页两页直至把这一本信纸全部写全。只是,他实在是无法积蓄力气再多写一个字了。 写下这封信时,是他刚醒来几天的时候。 张致和给霍三九注射的药是神经阻滞类药物,本身毒性并不强,三九及时注射了解药,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如常。可是齐天被注射了加强针,半管解药的剂量对他来说远远不够,再加上延误了太多时间,陶磊赶来的时候,药物已经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齐天被接到医院之后,一个晚上就急救了三次,才堪堪稳住,陶磊后怕地蹲在墙角,对麻脸说:没有丢掉性命,可以算得上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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