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没看过那些照片之前,他此刻大概会欣喜若狂。 郁光眼睛发酸,鼻腔也难受。 他感觉自己可能要掉眼泪了——这是种很陌生奇怪的感觉。 跟叶斯交往之后他可能把前二十年的眼泪都补回来了。 郁光缓缓抬眼对上叶斯难得炽烫的视线,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似乎彻底毁坏掉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维持现状就很好’,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学长……这个耳钉陈朝然也戴过,是不是?”声音很轻。 作者有话说: 叶斯:求助!老婆生气了怎么办,很急!
第74章 74.“我好像有点醉了。” 叶斯垂在郁光耳垂边的指尖顿住,眉头蹙起,脑海中闪过一瞬陈朝然的脸。 那是几年前的记忆,对方身上穿着空荡荡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脸色跟医院的墙一样煞白,衬得对方左耳的鸽子血色耳钉愈发浓艳。 以死相逼所求甚多的人不计其数,陈朝然是难得叫他动怒后又动过恻隐之心的。 虽然那丝情绪也仅有一点,但确实存在过。 郁光还看着他,只是垂落的发丝全然挡住了耳钉。 陈朝然的确带过这枚耳钉。 不光是陈朝然,每次血契的对象都需要这枚耳钉作为契约媒介,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郁光似乎不这样认为——许是自己没告诉他血契的缘故,亦或许是人类与血族本就存在意识分歧。 小家伙看上去快哭了,眼眶蓄满莹莹水雾,欲滴未落挂在眼睫。 叶斯指尖微动,本想说句‘没有’搪塞过去,但转念思忖后只是眉头紧蹙地颔首。 郁光谨慎的性格来看,有此一问定然是有十之九的把握了。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叶斯难得没压住语气,显得有些烦躁。他一向不喜欢被动。 郁光自然听得出男人的不耐,肩膀微微颤抖,陡然懊恼自己方才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捅破这层脆弱的纸。 良久,他道:“没有谁,就是突然看到校园墙之前的照片了……你和陈朝然的……” 男人不知道信没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周遭安静一会儿,空气仿佛被浓烈挥发的酒精染得火辣辣,郁光热意上头,眼泪唰唰地掉,豆大一颗颗的,断线珍珠似的。 叶斯涔凉的手捏起他下颚,略带些粗鲁地擦过他眼角,摩擦后的眼尾火辣辣有点疼泛起绯红。 男人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恰逢少年一颗炽烫的眼泪啪嗒落到男人手背——体温烫得厉害。 叶斯眼底凝成一团的情绪终于散开些许。 男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跟他解释道:“这个耳钉只是血契的媒介,所以陈朝然也戴过。” “什么血契?”郁光吸吸鼻子,问。 在他眼里这枚耳钉等同于定情信物,虽然这个说法很老土,但郁光心底的确是这样想的。是以,叶斯用‘媒介’来形容,仿佛只是承载什么的器皿,让他有些难受。 叶斯指尖捋了捋他的头发,声音低沉又磁性,方才那股若有似无的不耐似乎已经消退。 “一种契约的形式,很抱歉隐瞒了你。”男人顿了顿,继续道:“血族与人类签订的条约,在契约终止之前,你属于我。我有义务承担起监护人的职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也有义务贡献你的血液饲喂我。这枚耳钉不过是浸染过我血液的特殊契约媒介而已。” “只是媒介吗?”郁光声音哭腔很重,声带酸涩拉扯,“可是我以为那是只有我才有的。” 心脏尖锐刺痛着,像是在被烧灼,眼前被眼泪模糊成斑驳如同下大雨时流水的窗似的,叶斯瞧了眼小家伙越抹越多的眼泪,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上百年来,还没人这样跟他闹过——为一枚无足轻重的耳钉。 叶斯冷脸时看着很唬人,威严冷肃,上位者的压力如同潮水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郁光心尖一颤,沉默着不再说话。 良久,他把脑袋埋到自己臂弯里闷闷道:“对不起,学长。我好像有点醉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说罢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脑袋居然真的有些发昏。 叶斯拽住他手臂把他拉过去,愣神之际,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回了卧室。 男人下颌线条被光影描摹得愈发流畅,刀凿斧刻的,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吧。 他真的好羡慕叶斯,每次隔阂之后都能若无其事揭过,轻松得就像临睡前倚靠在床头翻动的那几页书。 郁光在男人怀里挣扎几下,徒劳地,被叶斯垂头贴近耳畔低沉的一声‘最好乖乖别动’摁了回去。 叶斯抱着他径直走去主卧的浴室,浴缸放满热水蒸腾着雾气,叶斯把脑袋埋在自己颈窝里不愿出来的小家伙拎到地上站着。 出水口没有关闭,温热的水溢满后从浴缸涌出,小瀑布一样,沾湿了他和叶斯的脚。 但两人都没有动,沉默地在水雾袅袅的浴室里面对面。 良久,叶斯作势伸手过来摘郁光左耳的耳钉,被他偏头躲了过去,动作顿住,郁光自己都愣神好一阵,神色有些恍惚。 “不是为这个生气?又不想摘了?”叶斯语气不明的。 郁光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 耳边犹如擂鼓的是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叶斯想摘掉自己的耳钉……只是单纯的一个举动还是……要解除契约了? 指甲嵌进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他像是毫无知觉似的越攥越紧,指尖用力到泛白,直到叶斯猛地拉起他手臂。 涔凉温度扣合住阵痛蔓延的根源,郁光感觉到麻木指尖被男人一点点掰开,但他还跟对方较着劲儿不肯松手。 “郁光。”干脆的两个字。男人声音很冷,叫人如坠冰窟。 叶斯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通常是略显亲昵的‘小鱼’,吸血时会暧昧地叫他‘宝贝’……所以乍然听见自己的全名从男人口中说出,似乎是有股与生俱来的恐慌感。 郁光一直觉得什么事物什么关系都有个期限,比如豆浆只能在常温条件下保存1-2天;再比如香水开封之后也要在一年内用完…… 但叶斯是打破郁光这个观念的例外。 叶斯的生命没有期限约束,就像月光下的海,静谧、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际。 可他们之间的契约做不到如海水般无限延展。 当叶斯告诉他‘血契’存在时,不可否认,他的内心是喜忧参半的。 仿佛一把无形的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手铐,在找到钥匙前,他与叶斯的关系是无限,这似乎带给他某种类似于占便宜的窃喜。 但他明明知道,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不必找——它从始至终都在叶斯手里。
第75章 75.心乱 郁光攥紧的手指一点点被男人掰开,掌心印着四个月牙状渗血的伤口。 像是被艳丽的血红色刺痛,叶斯眸色霎时晦暗了,表情有几分凶狠,一字一句问:“我是不是说过多次,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思。” 郁光被男人陌生的神情看得浑身僵硬,却又听到对方骤然松下来的语气: “不痛吗?” 手心伤口的痛感不算强烈,郁光迟钝大脑麻木得有那么一秒其实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直到叶斯温凉薄唇贴上并不好看甚至显得有些狰狞的月牙伤口。 宛如蛇尾的舌尖来回舔.舐,从掌心到指尖。 血族的唾液接触伤口时不会刺痛,反倒柔和得像是被哺育一切的羊水包裹。 酥麻痒意也不知是皮肉生长愈合的附加还是被舌苔摩擦带来的,战栗自他掌心一路蔓延到全身。 郁光几乎要站不住。 他趔趄往后退了半步,脚下踩着自浴缸涌出的温热水流有点滑,身形不稳被叶斯一把握着手臂捞过去。 “血很苦,你不开心。”叶斯幽暗目光似乎洞穿他的内心。 突如其来拉进的距离让他有些无措,郁光眼神闪躲片刻,郁光瞥见男人唇角残留的一抹殷红,小声道:“血的味道会变吗?” “会。”窄红舌尖将那抹红尽数卷入唇舌间,男人继续道:“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变化会很明显。” 郁光怔愣垂头有些心不在焉。 手心狰狞的伤口已然痊愈,新长出的淡粉色皮肤有些发痒,他没忍住握拳摩挲。 心底蔓延开的惶然催促他开口,“我的血是不是变难喝了……?”声如蚊讷的。 郁光手有点抖。 由血液为起点的关系在此刻看来是如此脆弱,像是薄透蝉翼一触即碎。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在供桌前摆放的郁阳的黑白照—— 他生的起点, 也是由血液构筑的。 叶斯没有回答,狭长凤眸微敛着,顺手将他后脑绑头发的黑色发圈捋下来,从发顶到发尾顺了顺。 “明天带你去修下头发,前面刘海又长长了。”男人若无其事把刚才的事揭过。 见郁光还垂着脑袋杵在原地,叶斯挑眉,逗弄似的伸出手指灵活地将小家伙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解开了。 白皙如玉的侧颈上新鲜泛红的咬痕有些晃眼,男人停住手,顿了半刻,以一种调笑的口吻道:“洗澡也要我帮忙,嗯?” 郁光抬眼飞快觑了眼叶斯的神情,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刚才那句话的可行性,认真的模样看得叶斯有些失笑。 半刻后,少年摇头低声拒绝:“不用了。” 叶斯退了出去,郁光俯身侧耳贴在门后确认对方走远后才咔嚓把门反锁起来,流水不停地开关也拧上了。 暖黄的浴灯灯光下,他把湿漉漉的掌心凑到眼前一寸寸打量。 新鲜愈合的伤口呈淡粉色,叶斯舔舐时蛇信子一般涔凉的触感似乎还留存着,郁光用力握了握,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褪去衣裤,郁光放任自己沉入温暖的水中,水流扰动覆在皮肤上触感柔软,飘飘然的失重感。 郁光在水里睁开眼睛。 水分子接触眼睛的一段时间内极为酸涩,像撕心裂肺哭过之后的感觉。 穿过海藻般飘动的发丝,头顶浴灯的光线荡荡漾漾像一团融化的芒果冰淇凌,又被吐出的上升气泡打碎。 虚无、安静、耳畔惟有水声和心跳。 郁光听见自己因屏息而愈发沉缓的心跳,大脑和眼前似乎闪过无数雪花般的密集噪点。 哗啦—— 郁光猛地撑起身体破水而出,伏在浴缸边沿大口喘息。 视线中米白瓷砖模糊生出重影,郁光用力闭眼复又睁开才将那些似幻如真的重影甩出脑海。 他伸手摸了摸左耳的鸽子血耳钉,偏头摘下捧在手里来回打量。 从得到它的那天到现在,他看过这枚耳钉无数遍,从宝石的切面、色泽,到镶嵌工艺、手法,再到透过折角光芒隐约浮现的叶斯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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