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疼痛在无限紧张时被放大到极限,像是已经被割喉,男生立马挣扎大叫起来: “啊啊啊!杀人了!救命啊!” 空荡楼层中回荡着杀猪般凄厉的喊叫声,但这儿是郁光特意挑的教学楼,少有人来,更别提是大家都忙碌的期末周。不出所料,男生的哀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郁光也没说话,蹙着眉,他觉得耳膜一阵疼。 手上用了些力气,锐利的玻璃碎片刺得深几分,凹陷进皮肉,血珠滚落,男子声音骤然放大又猛地停下。 许是他压低的眉眼太过阴沉,亦或是脖颈不容忽视的疼随时刺激着神经,男生认命似的眼睛一闭紧贴着身后白墙喊到: “我说我说!” 闻言,郁光几不可察地勾动嘴角,稍松开手,“说。” “就是……一个人在南大微博超话找到我,他给我了你的照片和信息,说、说是在学校里跟踪你一天一百,而且只用跟你到出校门……我正好手头紧缺点零花,就鬼迷心窍……我们加了微信,我发他照片,讲一下你在学校里具体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就会给我转钱。有一次你和你那个朋友翘课出校门,他也让我跟了,给我加了钱。” “嘶——”他捂了捂脖子,看着手上的血打了个抖。 “哪个朋友?哪次?”郁光眯了眯眼,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我劝你最好不要说谎。” “就那个挺高一个的男的,喜欢打篮球,之前在篮球场见过。” 郁光:“……” 这人大抵说的是高磊林,那出去那次应该就是……高磊林跟他去见学姐的那次。 当时他们约见在一个甜品店小隔断间里聊的事情,郁光不太担心被听到什么,他没再追问下去,而是问起男生知不知道雇他的人是谁。 此时的郁光并不知道当时他们的聊天全被这个男生转达给了周逸——关于陈朝然的话题。也不知道小小的蝴蝶翅膀会掀起怎样巨大的风暴…… 可惜男生只跟那人微信交流,没见过面。 郁光蹙着眉有些无语,面无表情地要了那人的微博号和微信号,他扔了碎玻璃甩甩手。 “你可以走了。” 男生飞快跑远,还被绊了一下,踉跄爬起来消失在走廊尽头。 郁光垂眸,握住碎玻璃片的右手手掌上赫然是一些擦痕和伤口,碎玻璃在划伤别人时更深刻地刺入自己。 想起刚才那男生要死不活的样子,郁光低语喃喃:“有这么疼吗?” 翻出烟盒抽出根叼上点燃,郁光慢悠悠往这一层的厕所走。 生锈的水龙头涌出浑浊的水,他等了一会儿,水流逐渐清澈后他把右手手心朝上放到水流中。 伤口中夹杂的碎玻璃和血水被水流带走,疼痛和涔凉糅合。 郁光吸了口烟,轻轻吐出。 - 今天他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郁光出校时那女人已经到了。 血缘真的是种奇妙的东西,是个两年,仅仅是背影,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 脚步猛然停顿,郁光晃神一瞬,深吸了口气走到女人身旁。 “你来找我什么事?”郁光语气冷淡,但细听却还是能察觉到其中尾音颤抖。 他远没有看上去表现得镇定。 气氛比郁光想象中更尴尬,比起两年前脑海中的那张脸,女人瘦了,脸上皱纹加深,头发也有了变白的迹象。 再次见到这个从前打骂他又从外公手里救过他的女人,郁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左心口闷堵得厉害。 而女人口中所说的不远万里要见他一面的理由也让郁光觉得荒谬—— 上次他手机上收到的医院发来的短信,女人也收到了。 稀有血型,尽量到附近医院存血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就是希望她也到医院检测一下血型,方便院方开展研究之类的。 但郁光没有留过女人的电话,他猜测大抵是医院研究他这种稀有血型开设了‘绿色通道’以此联系到他的家人。 自嘲笑笑,那他所谓的父亲有没有收到这条短信呢? 女人絮絮叨叨开始询问有关他的血液的事情,郁光听得心烦。 “这身原本要换给郁阳的血,到现在你还是很关心呢?”这句话很伤人,他知道的。 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提起郁阳,像一只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全然抵御的状态。 郁光不希望她的出现打破现如今的平静。 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郁光拦了辆出租,望着窗外逐渐后退的女人,他用力闭了闭眼。 “师傅,去西郊精神病院。”他又想起陈朝然的脸,不自觉抚摸上左耳的鸽子血耳钉。 趁今天把烦心事解决完吧……
第80章 80.求救 西郊精神病院在西面郊区的山上。 郁光有所耳闻:建在人烟稀少的山上据说是为了防止病人逃跑,上山下山的唯一道路是一条环山公路。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大乐意,毕竟这种单子晦气又不挣钱,上山之后自己下来的油钱都要搭进去。 郁光从后视镜里跟大爷对上视线,恹恹道:“加一百,到地方了你等我半小时,我坐你的车下来。” 小时候他一直以为精神病院像监狱像囚笼,但一路颠簸上山,西郊精神病院比他想象中的亮堂宁静。 “请问您是探望病人吗?”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有礼貌地问。 郁光环视一周,勾起纯良的微笑,随即又落下来,神情显得低落:“我有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听领居说他被送来这里治疗了,我想问问他的情况,我真的很担心他……” 少年生得精致,蹙眉低语时也漂亮,护士怔愣一瞬,根本没有怀疑。 “您朋友叫什么名字呢?我帮您看看。” “陈朝然。耳东陈,朝阳的朝,然后的然。” 护士输入姓名查询的手顿住,良久的沉寂。 郁光察觉到什么,试探询问:“怎、怎么了吗?” “您是陈朝然的朋友吗……”护士眼眶红了一圈,“您来晚了。” 郁光眉头一皱。 “陈先生给然然订了单独的VIP看护房间。然然离开之后还没住过人,我带您去看看吧?” 那是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路过来郁光透过其他铁门上狭窄的玻璃窗口看到各种各样的病人,有贴到窗口五官都变形还执拗盯着他的男人、有四肢脖子都被套上束缚布两眼无神盯着天花板的女人、独自坐在病床哈哈笑的小孩儿……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孤山岭上一座医院内的情况,再看这些雪白墙壁也不觉得圣洁了…… 说来也是巧,这位女护士就是当时一对一看护陈朝然的护士。 她熟门熟路拉开病床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张棋盘两盒棋子。 “然然其实没病,我们护士医生都能看出来的,他喜欢下围棋,他说他曾经是南大的围棋社社长。” 郁光沉默着,眼神沉在长睫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晰。 良久,他还是问出口:“他真的去世了吗……?”郁光不觉得陈朝然已经去世,叶斯会救他的。或许陈朝然只是消失在人类眼中,永生地存活在某个阴影处。 “他不是自杀走的,然然只在西郊住了两个月,后面……他查出来骨癌,在南城第一人民医院走的。” 护士的话不亚于平地一惊雷。 郁光脱口而出,“不可能!” 陈朝然怎么会死?叶斯会救他的吧?只要被给予初拥的人就能获得永生…… 郁光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 出租车两声急躁的喇叭吓他一跳,心脏像是被抛起又砸下,阴沉沉地瞥了眼司机,他钻进后排,‘砰’地一声关门。 “走,回南大正门门口。” 环山公路修得并不算精致,路面颠簸,周遭郁郁葱葱的树干枝叶将日光割裂成斑驳阴影。 当时陈朝然上山下山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陈朝然真的死了吗?叶斯没有初拥他而是放任他化为灰烬? 郁光以为自己会为此庆幸,但没有。 以死相逼和骨癌都没有打动叶斯的心吗? 那他自己…… - 郁光提前下了出租车,背包走去南大正门口。 李管家的车已经停在那儿等他了。 “李管家,你跟了叶斯学长多少年了?” 李伦从后视镜里看他,“我是新来的,叶先生到南城这边后才买了我当管家,没多少年,大概三四十年吧?” “那你一定知道陈朝然吧?”这不是他第一次问李伦有关陈朝然的事情,郁光从后视镜中与之对视。 李管家视线躲闪开,装作认真开车看路的模样没有说话。 “陈朝然还活着吗?” …… 李伦还是一言不发,车内气氛达到冰点。 郁光泄气似的收敛了眉眼,闭目养神。 猛地,车辆急刹—— 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透过车窗都显得有些恐怖。 郁光因惯性撞到了前排副驾的座椅后背,这一下很疼,眼前发黑。 一辆黑色吉普拦住他们去路,由于这里已经是郊区,前面不远处就是废弃收费站的边界,人迹罕至,他们的对峙并未被别人注意到。 车辆上下来五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来者不善。 李伦一向和善老好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狠厉,他转头对他道:“是元老院的人,郁先生在车里等我,我出去之后您就反锁车门。” “你……”没等郁光说完,李伦就打开车门下去了,车门很快被关上。 李伦下车前甚至打开了车载音乐,慢摇情歌中女声柔柔地唱,可郁光明明见到李伦双拳难敌四手,胸口被划开一道裂,鲜血炸开。 那五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长刀刺入李伦腹部又抽出,血低落在泥土,染深一大片。 有一个人手中竟然还拿着木仓支,朝着李伦身上开了两木仓之后便将木仓口对准了他。 砰砰砰—— 子弹重重射到挡风玻璃,三点蜘蛛网状发散的裂痕,但好在玻璃并未碎裂。 郁光短暂呆愣后俯身躲到了背椅后。 急促呼吸着,他脑海杂乱又紧绷,在车里胡乱翻找趁手的武器,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叶斯的话。 “如果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用左手食指触碰耳钉两下,我会很快赶到你身边。” “以后没有人会再伤害到你。” “……” 他深吸口气,抬手触碰耳钉,左手有些发抖,他怕没有成功,又用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再试了一遍。 红宝石冰凉的表面突然有些发热。 半秒后,他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斯似乎已然洞察这边的情况。 “小鱼锁好车门了吗?等我,你不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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