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不愿想起,反而处处想起,是他太看轻爱情这回事了吧。 月时宁笑了笑,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浸泡在齐腰高的蔚蓝中大大方方地想他。 他很能理解为什么简翛当初不情愿回国。西澳很宁静,许多小镇尚未被过度开发,有一种近乎原始的美,这里的海更适合冲浪,天空也更适合飞翔。 “草!”跟拍摄影师忽然不合时宜地骂出一句粗口,还发出一阵嘶嘶抽气的声音。 月时宁诧异地回过头,却发现他东倒西歪站不稳,慌忙靠过去扶他,不想对方惊叫几声,龇牙咧嘴冲他吼:“别过来!快上岸!快!啊!卧c……”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颗浮在水面的透明气泡随波飘到他身前,阳光下呈变幻的蓝紫色,形状似鱼鳔。 看清它的瞬间,月时宁倒抽一口凉气。 来澳第一天,当地救生员便给他们普及过海边基础安全课,除了离岸流,水母便是浅海最大的杀手。 僧帽水母不过巴掌大,可藏在水下的触须却长逾二十米。肉眼在海上看到它通常为时已晚,你早已进入他的攻击范围。 左腿瞬间传来触电般的刺痛,他险些倒在水中,却硬是咬着牙拖着几乎不能行走的摄影师一同往岸边大步淌去。 上岸时,他左腿上甚至还缠着一根细长的蓝色触须。 作者有话说: 受伤了!怎么办!
第51章 清醒梦 左腿剧痛,月时宁撑不住跌坐在沙滩上,导演吓坏了,下意识伸手要拽他腿上的触须,救生员见状一巴掌拍开了那只的手,大声吼道:“NO!Don't touch!Vinegar!” 多数人已经吓懵了,半天没反应,月时宁见状,咬牙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醋……” 戴欢欢率先冷静下来,百米冲刺奔向酒店,片刻就从后厨抱回几瓶未开封的白醋。 救生员戴上手套撕下触须,又立刻抓起粗粝的沙子在伤口上反复揉搓,第一时间清除带毒的刺细胞。 蜇入毒素的细长伤口很快便红肿起来,几个交错的红圈浮在月时宁缺乏色素的皮肤上更显触目惊心,像一道道入肉的勒痕。 摄影师捂着腿间痛到打滚,眼泪哗哗落个不停,惨叫连连还不忘叮嘱同事:“相机镜头!啊嘶……帮我……镜头收好……啊!我草我草疼死我了……” “放心吧都替你收好了。都蜇哪里了?”导演擦了把汗,蹲在他身边。 月时宁歪头看了一眼他捂住的部位,心有余悸。 戴欢欢的眼泪擒在眼圈里,替他用大量白醋冲洗伤口:“头晕不晕,想不想吐?都哪里疼?不舒服你别忍着不说啊,僧帽水母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月时宁忍痛翘了翘嘴角:“没事。” 这水母毒性虽不小,但他的伤口不大,只落在左边大腿与脚踝骨附近,量不致命,疼而已。很疼。时而像有人拿一条刀片不断切割他的伤处,时而又换成尖锥,恨不能刺穿腿骨。 保险起见,救生员替他们简单处理过后,立即送他们去到小镇唯一一所医院。 医生断定月时宁无大碍,只需按时吃药,擦药,好好休息,不日便会痊愈,只是疤痕完全消除怕是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摄影师就没这么幸运了,不慎被蜇到要害,安全起见要留院观察。 戴欢欢不知从哪里推来一把轮椅,月时宁哭笑不得:“我可以走。吃过止疼片没那么疼了。” “哦……那你扶着我?”女孩拍拍自己单薄的肩膀。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扶,步伐缓慢。戴欢欢在他背后抱怨一句:“所以偶像有偶像包袱,模特也有模特包袱是吗,客户面前,哪怕腿断了走路也要好看……” 他不敢笑,全副精力都用在对抗大腿的肌肉痉挛上。 不知过了多久,止疼药失效,月时宁睡梦中被痛醒,发觉疼痛已经不只存在于左腿,几乎蔓延到全身的肌肉。人前拉不下脸,如今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他终于忍不住叹出声:“……好疼啊……” 他挣扎着爬起来又补了一粒布洛芬,过了许久药才起效,勉强睡下,只是又睡不实,昏沉中,他居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睁眼简翛就坐在床边,窗帘敞着,皎白明净的光照亮他忧心忡忡的表情,月时宁眨眨眼的功夫,一只手就覆上了额头。 又是梦啊。 那只手微微发凉,真正的简翛不是这样的,他的手掌总是温热而干燥。 意识到身在梦中,他却没有立刻醒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清醒梦”。 “简翛。”他有气无力地开口。 “嗯?”那人凑近,想听清他的话。 他闻到洗发水的香味,还夹杂着Moonaway的味道。好像自香水发售,简翛就一直在用它。 “疼。”他在梦里软弱得心安理得。 简翛一怔,伸手捋他的头发,而后压着他的被子,侧躺到他身边,轻轻摩挲他的肩头:“睡着就不疼了。” “我想吃南瓜糯米粥。上次我给你做过的,还记得吗?” “记得。睡醒就有了。” 这梦也太真实了。 月时宁笑笑,低头往他颈窝拱:“骗子……睡醒就没了……” 隐约听到一句“有的”,他忽而就从梦境脱身,却没醒转,反而沉入更深的睡眠中。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三层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令他一时分辨不出时间。 记不清多少年没生这么严重的病,他向来健康,单纯的发烧通常不过夜,更不会让他浑身瘫软。 又或许是饿的,他摸着自己凹陷下去的肚皮,又想起南瓜粥。 煮熟的奶油南瓜带着天然果糖的甜味,跟泰国香糯米和粳米一起放进破壁机搅打成泥之后倒入锅中煮熟,出锅前再加半碗牛奶搅匀…… 他摊在床上像条搁浅的虎鲸,翻身都困难,只能干咽口水等待好心人的救援,忽听到“滴”的一声细响,房门被推开个缝。 “啊!外用药忘在我包里了,你先端进去,我回去拿一下。”戴欢欢的声音和一股独属于中餐的香气一同从门缝挤进来,“没醒也得叫醒他,中午了,得吃药。” “好。我叫他。” 月时宁一怔,下意识揉耳朵。 前一秒还在怀疑自己幻听,下一秒简翛就端着托盘进来,穿着跟昨晚梦里一模一样,白色衬衫敞着,套着雾霾蓝色无袖衫,下摆边缘有一块精致的法式珠绣logo,来自去年夏天Marie的男装系列,是他走秀的同款。 虎鲸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戴欢欢噔噔噔从隔壁跑过来,惊喜道:“哎?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简翛哥说你退烧了!”她去窗边拉开一层窗帘,又推开窗子,日光穿透双层薄纱,将简翛挺拔的影子投到他身上。 托盘被放到床头,汤碗被装满,质地细腻的金黄色冒着甜甜的蒸气,是南瓜粥没错了。 月时宁坐在床头傻傻看着他,简翛笑笑:“刚做好还有点烫,晾一下再吃。” “诶……”戴欢欢很会察言观色,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她放下手里那管药,丢了一句“记得擦”转身便走,门咔哒一声关掉,房间里忽然很安静,静到只剩海潮的声音。 简翛坐到他身边掀开被子,见他没反应,轻轻避开伤处捏住他脚踝向前一推,将他左腿弯曲,再微微向一侧打开,支在床上。 “还疼吗?”药膏有点凉,简翛挤在指腹上等了片刻才开始涂抹。 从国内飞过来要十几个小时,听戴欢欢的意思,昨晚简翛就已经在这里,所以他不是因为听说自己受伤才出现的。 “……你怎么来了?”月时宁问。 简翛语气淡淡:“我想见你。” 不是“你想见我”,而是“我想见你。” 他触电般浑身一颤,眼眶随之热了。 简翛立刻缩回手,抬眼发现他眼圈红了,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疼?可药必须擦,你忍一忍,我再轻一点。” 其实擦药并不疼。 月时宁近距离看着他。他小心过了头,像在粘合一颗易碎的肥皂泡,只用无名指的指腹,缓慢而轻柔地抚过那一整圈可怖的伤痕。 他吹气的时候,月时宁仿佛真的变成一颗脆弱的泡泡,被他的气息轻轻托起,又在半空“啵”的一声炸掉。 “你是不是早知道?”忍了一个月零六天,他终于忍不住。 “知道什么?”简翛反问他。 “人是没办法跟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的。” 简翛一怔,轻声答:“也没有很早。”他拧紧药膏放到床头,顺带抽了张纸巾擦手,不慌不忙,“见了你才知道。” 月时宁愣住。 “答应你的时候,也是真心想着试试来着。明知道你说得对,但还是做不到,忍不住要来见你,见了你又想吻你。”那人一本正经地说情话。 月时宁呼吸一滞,只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猛向前扑过去。简翛不防备,被他撞倒在床上。 像回到了他的海洋。 熟悉的体温与气味,双臂拥抱他的力道都让人无比想念,无比安心。月时宁拱了拱那人的颈窝,默默叹气,狼狈地向爱情俯首称臣。他侧脸,将吻落在那人耳边,随后支起身想要下床……却没走成。 简翛显然被他撩拨起兴致,误会这是在释放挑逗的信号,伸手按住他的后颈不许他离开,微微张开了嘴巴。 “等等,松手,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就两分钟……”月时宁按住他的胸膛,错开脸,认真请求。 对方即刻松开手,低头看:“腿疼?” 他摇摇头,咬牙一瘸一拐走去洗手间。 半分钟来回,他还有一分半可以刷牙。 听到水声,简翛恍然大悟,跟到洗手间里笑道:“不至于。” “日咦……”他含着牙刷,说不清话。 简翛靠着墙壁,站在他背后从镜子里看他,眼都不眨,却不是在发呆。聚焦的地方像要被烧着,看得人心跳加速,手脚发麻。 他擦嘴的时候,那人说:“两分钟到了。” 不知是不是等急了,简翛今天吻得有点凶,几乎不给人喘息的余地,身体也不自觉压过来。 可月时宁只有一条好腿,支撑不稳。 简翛察觉到,却并未松口,边吻边随手一拨,在洗手台旁的瓶瓶罐罐间为他清出了一小块空地,让他顺势坐上去。 大理石台很凉,且伤口刚好卡在台面边缘,很痛。 但久违的吻很热,热得他顾不得疼痛,像只嗷嗷待哺的幼崽,只会贪婪地张嘴,拼命索取,想将过去这段日子失去的都弥补回来。 亲吻似乎真的有镇痛功效,他渐渐感觉不到腿伤,思绪也随之放空,整个人轻盈地飘起来,失去了真实感。他手指习惯性挑起简翛的衣服向上推,指尖划过他平滑的腹,按在脐钉上,并不能摸出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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