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熠接过一看,颇为惊讶:“哟,这瓶可是我们闻董多年的珍藏,一直舍不得喝来着,今天在座的各位可有口福了。” “哎呀!闻总跟夫人真是,太叫人羡慕了。” “是啊,太幸福了。” “闻董连公司都交给您,何况一瓶酒啊。” “闻总生日快乐啊!” 众人纷纷举杯上前敬酒,闻熠携夫人一一应下,社交应酬的场面难得多出几分温馨。 喧闹中,月时宁终于忍不住转眼望简翛。 那束粘了他一整晚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挪开。 那人正出神地注视着那只被闻熠随手搁在桌边的空酒瓶,直到被众人又一阵哄笑惊扰。随后仿佛毫无触动一般,泰然接过经理递来的醒酒器,亲自替哥哥和宾客倒酒。 月时宁不禁回想起在米兰的那个夜晚,他问简翛:“过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人却轻描淡写说忘了,还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可刚刚闻夫人说得很清楚,闻熠过生日都是要回家吃饭的。 ……所以为什么,有的人能得到母亲割爱的藏品做礼物,而有的人却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时宁,时宁。”颜君附耳提醒他,“发什么呆啊,过去敬杯酒先。” 月时宁一激灵,定了定神才端杯走过去,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客套:“闻总,生……”大概是一晚没怎么开口,他忙偏头清清卡顿的喉咙,道了一句,“生日快乐。” 说完才发觉,不只喉咙,连着胸口都闷得发慌,与胃痛搅在一起,有股要呕吐的冲动。 “谢谢。”闻熠没着急与他碰杯,而是指一指简翛手中的醒酒器,“尝尝这支吧,05年Ausone的满分酒。” 侍应生就等在一旁,接过他的酒放到托盘里,再换上一只干净的新酒杯。 简翛替他倒酒,递来时手指没有立刻松开,触到了他的。 他抬起眼,听到一句:“你喝慢一点。” 于是这一杯他喝的尤其慢,徐徐倾杯过程中,简翛一直看着他,他也始终侧眼看着简翛。 怪了。 人家可是闻氏集团的小少爷,千万上亿的身家,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模特来心疼。 更奇怪的是,明明还在生他的气来着,此刻却忽然很想带他离开这里。 “咳。你们,认识啊?”闻夫人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 月时宁放下空杯,点点头,又低声补充道:“不熟。” 闻熠冲他笑了笑:“没事,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避嫌,简翛告诉我了,你们俩常常一起玩。”他低头在妻子耳边解释道,“之前拍杂志,简翛负责跟他对接来着。” 闻夫人“哦”一声,眼神却更诧异了。 作者有话说: 闻熠:他们是朋友。 闻夫人:哦(你确定?)
第47章 心动区域 商人有涵养的表现之一,便是讲究体面,不让彼此难堪,众人有醉意了便愉快散场。 高档餐厅的盥洗室布置精心别致,灯光柔和,香氛清雅。 月时宁坐在马桶盖上有一会儿了,今晚他一杯都没躲,甚至还主动喝下去不少。 酒精对视神经有不良影响,他尊医嘱能不喝尽量不喝,何况他酒量一般,酒品也不算很好。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晚,在家里跟外公外婆庆祝时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四扎啤酒下去,又哭又笑,第二天完全断片。去年拿下MDC全球最佳新人,他在颜君家喝多过一次,两杯生啤加半杯清酒,这次没彻底醉,意识勉强算清晰,但没能撑回家就睡着了,还梦呓。颜君调侃他醒着不说的话全在梦里说完了。 所以他平日不喝酒,应酬找借口躲,怕水肿耽误工作,更怕自毁形象。 红酒后劲足,方才一杯一杯喝得顺口只觉得微醺,近尾声才后知后觉是醉了,耳旁一切声响都带上了朦胧的杂音,听不真切,所以他避开其他人想在这里散散酒意,没想到越散脑袋越懵。 也不亏,戴欢欢刚刚查了,那只05年份Ausone酒庄的波尔多,市价逼近六位数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按下接听,戴欢欢语气有点慌乱,她说大家都已经走了,不用再躲了,问他要不要紧,为什么进去这么久,需要帮忙吗。 他摇摇头,挂断了,又等了片刻,慢吞吞起身打开隔间门,不想洗手池边有人正等他。 “你今晚喝了不少。” “嗯。”月时宁笑了笑,用手背贴脸颊,依旧在散热,“喝多了。” 意识勉强还清楚,反应却迟钝,思绪纷乱,脑中堆叠着许多‘为什么’。 例如你为什么不姓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他们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你和你哥哥,为什么你看上去对今晚的事无动于衷。 “你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戴欢欢让我进来找你。”简翛若无其事对他伸出手,“走吧,送你回去。” “简翛。”大脑中负责抑制情绪的区域被酒精麻痹,他憋了一晚上的话冲口而出,“你该不会是他们闻家捡来的吧……还是,你是私生子?” 当事人一愣:“嗯?” “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爱你?”醉酒导致视线更模糊,月时宁走近他,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些怨恨或者消沉。 “没有,没有不爱我。”简翛毫无破绽,平静得像个旁观者,“也爱我,但人难免偏心,父母也是人,谁都会喜欢更好的那个,很正常。” 月时宁的心蓦地就被什么东西紧紧拧住。他宁愿简翛阴暗一点,自私一点,能骂几句出出气,而不是这样一幅善解人意的样子。 他更贴近他,深深盯住那双眼睛:“不正常。他不是更好的那个。你才……不对……不对。”他用力摇头,双手攥紧简翛板正的衬衣领,“你也不好,你骗我。” 醉鬼控制不住力道,扯开了整齐的领口,几根棉线崩断,最上头的扣子岌岌可危地吊在衣领上摇晃。 “嗯,是我不好,对不起。”简翛顺势将他揽住,手在他背后轻轻拍,鼻尖蹭到他的,说话时鼻音的震动传递过来,震得他鼻子连同眉骨一起发酸。 “别哭啊……” 简翛将他抓乱的头发理到耳后,轻吻他忍住没掉下的眼泪,而他却恩将仇报,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上那人的嘴唇。 明知不是调情简翛却不躲,半张着嘴,任下唇被他咬出伤口,血丝丝缕缕渗,才舔掉立刻又会冒出来。 味觉暂时失灵,月时宁尝不到血液的甜腥,只觉得喉中苦涩。 他本有好多话想要质问眼前的人,可如今却难过得问不出口。 简翛做了整个下午的心理准备,自以为可以从容面对每个可能性。 质问,怒火,委屈,失望,冷眼相待。他想了很多挽回的方式,当然,也想过对方会不会连解释都不想听,直接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可他万万没想到,酝酿了一整晚,月时宁哽咽着问出的唯一一个问题,居然是“他们为什么不爱你”。 察觉到撕咬的力道渐渐变弱,简翛捏住他的下巴,试着用正常的亲吻软化他醉酒的失控。 待彻底平静后,一松手,月时宁的脑袋随之倒在他肩上,喃喃道:“我好困。” “坚持一下,送你回去。” 戴欢欢开来了车子,简翛将他安顿在后座,扣好安全带。 “你陪他坐在后面吧……”女孩从后视镜中瞄了他一眼,“椅背的袋子里应该有个飞机枕。” 简翛摸了一把,果然有,遂托起他后脑勺,将他细长的脖颈卡近绵软的颈枕中。 往常话很多的戴欢欢一路上居然只字不言,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叹一口气。 她径直将车子开到停车场的电梯门口:“简翛哥,我就不上去了,明天一早还有工作……” “嗯。” 那人的头偏到一边去,简翛拨开他挡在眼前的头发,捏住他的肩头将他晃醒:“醒醒,到家了。” 月时宁睁开眼,摸到车门推开,一起身又猛地被安全带拽回原地,他愣愣低下头。 简翛替他解开卡扣,推他肩,跟他一起下车,从窗口接过戴欢欢递出的水壶和饭盒,送他上楼。 月时宁一进屋便倒在沙发里没了声响,简翛没着急离开,先摸到厨房,拧开吧台最暗的一盏灯,挽起袖子洗干净餐盒。 回到客厅想将人抱到床上睡,赫然发现月时宁是睁着眼的,光线不足时,那眸中的蓝色近乎透明的银,目光没有明确焦点,看起来尚未清醒。 他弯腰,试探着抓住那人垂在沙发边的手,月时宁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扭过头看他。 “十一点多了,洗漱一下去床上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工作么。”他轻声说。 月时宁眨了眨眼,抽回手自己爬起,赤脚,绕过他蹒跚着往卫生间去,路过餐桌时脚步顿住,歪头看了一眼才继续走。 简翛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有一只硕大的快递箱,比微波炉更大一圈。 他走过去,纸箱上的快递信息单还没有揭下,东西从日本漂洋过海而来,封口胶带已经被割开,箱盖虚掩着。 桌上还放着马克笔和一张没写完的贺卡。 又或许是写完了,只有四个字:送给简翛。 名字的两侧各画一只小翅膀。月时宁说,他名中有一对翅膀,所以才会飞。 他放下卡片,犹豫地伸手搭在箱子上,不确信自己如今还有没有资格认领它。 “给你的。别人用不了。” 简翛回过头,他没注意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月时宁不声不响站在洗手间门前,因为困乏低垂着眉眼。窗外的光是清清冷冷的淡蓝,斜照铺在他脚下,过于白皙的皮肤反光得厉害,像颗飘在漆黑宇宙里的天体,发散着孤独的光芒。 “晚安。”他说完便独自回到卧室,关紧了门,再没动静。 简翛开了灯才打开箱子,掀开缓冲用的气柱袋,里头是只水果箱大小的黑色包装盒,正中的字母拼不成单词,却似曾相识。 他试着默念了几次,恍然认出这是日本某知名手工盔工作室的logo。 这种工作室的高档定制品动辄要等小半年工期,所以……这并不是月时宁一时兴起随手买来的七夕礼物,而是一份经过了漫长等待的惊喜。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将盒子放在腿上,小心翼翼撕开封口贴,揭开防撞海绵,取出头盔捧到眼前。 金属灰碳纤维外壳,焦糖棕渐变风镜,固定风镜的左右两颗磨砂银卡扣处用极细的黑线向后勾勒出一对展开的翅膀,与底色色差很小,静止时不易察觉,缓缓转动,借助流动的光感才看得清。内衬是子夜蓝的小羊皮,摸上去光滑又柔软。 指尖倏忽触到一块硬质材料,简翛一愣,翻转头盔,发现是一弯月亮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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