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容还拿着那份真实的数据离开后,他们又针对这件事开了几次会,做了多次讨论。 他们想好了真正的应对策略,觉得先前给出那份真实数据的行为不够稳妥,于是他们让程序员日以继夜加班加点,伪造出了一份多出一段琼华砸邱大海脑袋运行数据的假数据。 他们于今日把这份假数据给到警方,声称这才是真数据。 这样的推理,能够完美解释AX在这起案子中行为违和的地方。可如果是这样,这案子不免又绕回到了起点—— 邱大海没有说谎。可机器人琼华也确实没有袭击邱大海。 那么,那一晚星海酒店的那间情侣套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袭击事件,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电光火石间,容还回想起了,那日在脑科学研究所里,邱大海提到过的一句话。 由此,他想到了一个细思极恐、急待印证的可能。 · 次日,容还在警署有事耽误了,林宴迟便先行独自去找了展彦。 林宴迟找他,算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打听一下关于自己父母的事。 林宴迟到的时候,展彦在厨房洗碗。 于是林宴迟独自去到了客厅等待。 等待过程中,他打开平板,翻出一张照片查看起来。 那是一张全家福。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婴儿坐在镜头前,婴儿闭着眼,脸还皱巴巴的,看不出美丑。 这对夫妇倒都长得周正,他们笑得很开心,仿佛不畏惧贫穷、不畏惧艰苦,只为拥有了一个孩子而感到开心。 这张照片泛着黄,有种斑驳感,并不是实拍,而是对老照片做了复原后得到的数码照片。 而那张老照片之所以得以存在,还多亏了贺寒生。 当年空难后,9岁的林宴迟住进了医院。 一段时间后,贺寒生拿了一个古朴而廉价的吊坠走到他面前。 “打开看看。” 林宴迟打开吊坠,看到里面有张几乎完好如初的照片。 他听见贺寒生说道:“这应该是你父母和你的合照。我救下你的时候,你脖子上挂着这个。照片做了防水,没遭到太大破坏,不过边角地方还是有损毁,我就找人帮你做了修复。 “你猜怎么着,照片后面有一个‘晚’字。你父母的年纪看上去不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你这孩子来得太晚,所以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不是说……我叫林宴迟吗?” 林宴迟感到有些困惑,并且对照片上的父母感到陌生。这场事故损伤了他的记忆,他连父母的长相都忘了。 “‘迟’就是晚的意思。另外我猜,他们本来想用日字头的‘晏’字。因为‘晏’也是有‘晚’的意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用了‘宴会’的‘宴’。” 贺寒生走上前,笑着揉了揉林宴迟的头。 “也多亏有这张照片,我们结合机场的监控比对,能够查出了你的身份和来历。我甚至查到,你父母最初给你取的名字就是‘林晚’,后来可能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或者更适合女孩儿,他们才给你改名为林宴迟……我以后就叫你宴宴吧。” 闻言,林宴迟只是问贺寒生:“你让我跟你去贺家,如果我去了,是不是要跟你姓‘贺’?” 贺寒生反问:“你想姓‘贺’吗?” 林宴迟摇了头。 贺寒生对他笑了笑,再道:“那就不用改。你不用改名换姓。宴宴,你可以有怀念父母的权力。他们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姓就会是你和他们的唯一联系,我不会剥夺。 “对了,吊坠里的这张照片终究有毁损,并且太小。我帮你找人翻映一张数码的,那样你可以随时存在手机里、或者平板里。” 想到这些往事的时候,林宴迟多少有些感怀。 但感怀之余,有一个问题仍然缠绕着他—— 空难发生那天,贫民窟出生的他,到底为什么穿得起和贺恒一样的衣服,以至于被认错了。 过了一会儿,展彦从厨房出来了。 他给林宴迟倒了杯水端过来。 看得出他在林宴迟面前很是拘谨,将水放上茶几后,又找来两张纸。他将杯子拿起来,用其中一张纸把茶几擦了又擦,又用另外一张纸把杯口擦了擦,这才把水杯放下,像是生怕林宴迟嫌弃他不干净。 看出什么来,林宴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展彦坐下。 “不用太在意。我也出生于N18区,跟你没有区别。我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展彦,林宴迟指着父母的照片道:“19年前,我父母去世的时候,你才3岁……再说,贫民窟那么多人,N18区又那么大,你认识他们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问问看,你有没有可能,觉得这两人眼熟,有没有可能认识他们?” 展彦接过平板看起了照片。 他确实不认识照片林宴迟的父母。 不过看向林宴迟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笑的。 “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也许芳菲姐认识。她比我大几岁,认识的人也多,和很多N18区的人都有来往。搞不好她、或者她朋友中有谁会认识你父母也没准!” 之前展彦曾提到过,他是从N18区偷渡过来的。 而偷渡这种事,通常得一群人凑在一起才能干成。 是以当时林宴迟就猜测,展彦还有其他来自N18区的伙伴。这样一来,有人认识他父母的可能会大很多。 现在展彦的话无疑证实了这一点,林宴迟也就觉得颇为欣慰。 展彦口中的芳菲姐,全名是尤芳菲。她住在林业区。那里遍布密集的房屋,算是N1区的贫民聚集地。其中有不少都是政府名下的房子,用极低的价格租给外来从业者。 如此,林业区算是N1区对其他区开放的福利,拥有这里入住资格的人,就可以申请工作证,当在N1区工作了一定的年限,就能要到N1区的居民证,正式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有了永远留在这里的资格。 林宴迟不多耽误,给容还发了条信息后,立刻叫共享汽车带着展彦往林业区赶了去。 也便是在路上,他从展彦口中进一步了解到了他和尤芳菲的故事—— 展彦和尤芳菲都没有N1区的居民证,稍不注意就会被遣返。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N1区,是因为四年前一起被一个自称星探的人骗了。 星探把自己吹嘘得很厉害,声称自己捧出了很多模特、演员。展彦被他找上的时候,他把展彦的容貌夸到了天上去,说N1区的明星爱豆里,没有一个有他好看,他如果去N1区,再经他的手包装,一定可以成为最红的大明星。 抱着将信将疑的想法,展彦跟着星探见到了他找来的其余来自N18区的“好苗子”,尤芳菲也在其中。 一大堆来自N18区各地的漂亮的男男女女就这么聚在了一起,从众心理的影响,让他们觉得他们完全可以相信星探,没有人对他说的话产生任何怀疑。 其后,他们跟着星探离开了故土,却没有想到竟一脚踏入深渊。 展彦第一次被人睡,是在N17区。 那会儿星探带着他们在码头等船,用很为难的语气告诉他们。“船长收了我的钱,可以绕路把我们带到N16区,但他忽然反悔了,说除非……” “除非什么?”有人问。 星探便道:“航行太远太无聊,你们要是肯陪他、陪大副、陪其他船员睡……那就能勉强带带你们。” 星探为展彦他们画了个大饼,N1区成了他们所有人向往的天堂。 出发前,他们不仅向家人许下了飞黄腾达后会带他们去N1区的诺言,还纷纷在星探那里签下了巨额借条。 “把你们全部带到N1区去,不容易啊。官方渠道,咱们不好走的,只能走非法路线。你们知道我要打通多少关节吗?为了带你们去N1区,我会耗费大量金钱! “但按理,这个钱该你们给,这个大家没有异议吧?所以,这钱我算是帮你们垫付!你们现在没钱,但全都是未来能赚大钱的明星,你们给我打欠条就可以了!等你们以后赚了钱啊,再还给我!” 在星探的这般忽悠下,每个人都签了欠条,如果他们选择回家,只能带着终其一生也无法偿还的巨额欠款回家,到时候,他们有何面目面对家人? 这个时候已没有人能回头。 何况他们也没法回头。 有人尝试逃跑的时候,直接被星探的人用枪抵住了脑袋。 “要反悔也可以。你们自己想办法从这里滚回N18区。另外可别忘了,你们欠了我的钱,总得先拿点东西来还,胳膊腿儿都可以,器官更好!” 展彦在那会儿总算明白,这人哪是什么星探?就是个拉皮条的。 他到处忽悠长得好看的人,再将他们像妓一样卖给沿路的船夫、卡车司机等等,最终再把他们卖到N1区的各种场子里。 展彦出发的时候,一行一共有20个人。 等他最后真的到了N1区,就只剩5个了。他们中有的侥幸逃脱了,有的不堪受辱跳了海,有的死于突发疾病,有的被折磨致死。 展彦遭受过一次非人的折磨后,也想过自杀。 那会儿他在一艘又脏又破的游轮上,打算跳海自杀。 是尤芳菲拦住了他。 周围的海泛着粼粼的波纹,尤芳菲披着月与星的光芒朝他走来,就像从银河里走出来的仙子。 走至展彦跟前,她从包里拿出一颗被包装得很精致的糖果递给他。“你尝尝。” “这是什么?”展彦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糖。 “这叫糖。巧克力口味的。一个认识的人从N1区带给我的。” 尤芳菲道,“它太好吃了,一开始我一天吃一颗,后来舍不得,不敢吃太快,只能半个月吃一颗,再后来是一个月一颗……到最后我只剩下这一颗糖。我不敢再吃,一直把它留着。” 展彦已经把糖吃了下去,听到这里的时候立刻面露后悔。“你存了那么久的糖,就这样给了我?我、我我,那我不该吃……” 后面的话展彦没继续说,因为他在用全身心体会那颗糖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去到了天堂。 只听尤芳菲再道:“没关系。我留着这颗糖,只是为了提醒我自己,N1区有多好。现在我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不再需要它了。 “去N1区,这是我的毕生梦想,是一条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必须走的路。所以…… “所以展彦,我愿意把这一次的旅程,看做是一个机会。哪怕是跪,我也要跪到N1区去。我不在乎到了那里,我是能当大明星,还是去扫大街,我要先去,然后才能在那里立足。 “展彦你知道吗?这颗对我们来说美味到无与伦比的糖果,是N1区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吃上的东西。那里是真正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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