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和容还从前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生活并不是童话故事。林宴迟自认也曾用情至深,但情深才不寿。他都能放下贺寒生。当时才12岁的、与自己也就聊了几天的容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执念? 这不可能。 因此,基于逻辑判断,林宴迟很自然地回了那句:“不然呢?我们才认识几天?” 之后容还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再一言不发地退回驾驶座,将系统切换为手动驾驶后,一路往贺家赶。 年轻人不再看自己,也不再说一句话,林宴迟猜测他可能是有点生气了。 可他连轴转了许久,一直站着的腿酸、一直握着刀切大脑的手也酸,人还困得不行,没多少力气去哄人,把副驾驶座的座椅靠背调低后,人往上面一躺,居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于是当车蓦地停下来,林宴迟因为刹车有些急而醒过来,睁开眼看见容还的时候,就感觉年轻人的脸变得更黑了。 睡了一觉的林宴迟心情还不赖,决定主动一点打破沉默,于是伸手摸了一下驾驶座上容还的耳朵。 “在生气?可我说的是实话。”林宴迟想了想,又道,“那么你是认为,我说这种话破坏了你……调情的氛围?如果是这样,下次我就不这样回话了。你想听我说什么,我配合你?” 容还将车停在了山路边。此地灯火昏暗,容还的脸色显得更沉,眸色也更深,看起来似乎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两人之间再次迎来了漫长的沉默。 就在林宴迟琢磨着要不要下车的时候,总算,他听见容还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声有些无奈,也莫名听上去有些……宠溺。 容还比自己小了六岁,用“宠溺”二字来形容他的笑声,似乎不太恰当。但林宴迟一时没能找到其他合适的形容词。 只听容还再道:“老师,如果你跟贺寒生谈恋爱也是这么谈的,那我还算放心。” 林宴迟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还摇头。“没什么。嗯,只不过,有时候你确实不太会调情。” 林宴迟:“……” “另外……” “嗯?” “老师,你刚才说完那些话,不管不顾自己倒头就睡着了……这会让我觉得,好像你没有心似的。” “我……” “老师?” “嗯?你说。” “你以后再对我好一点吧。” 容还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悦耳好听,清澈解暑,跟不久前那个炎热烦闷的夏季午后,第一次听见他声音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这种居然显得有些委屈的话,不得不让听到的人的心脏变得柔软。 刚才容还把车停得离别墅很远,是担心贺寒生看到这辆车,继而看到他。 林宴迟下了车,打算独自沿着长长的山道朝别墅走去。 然而容还刚才说的最后那句话一直缭绕在他耳边,以至于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忽又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中浮现起了十年前的情形。 回廊前,路灯下,当年他跟着贺寒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那个时候,12岁的容还是否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他有着怎么样的表情,又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当年的林宴迟没有回头。 今时今日,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总算选择了转身、回头。 隔着一道车窗,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月光清亮,虫鸣声忽远忽近。 那一瞬林宴迟有些恍惚。 他与容还算是刚认识不久,却在这一眼对视中,忽然生出些许前缘未尽的感觉。 容还朝林宴迟笑了。 那是林宴迟之前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笑容。 好似他笑了很多回,但只有这次格外发自内心。 林宴迟朝容还走了过去。 他敲敲车窗,车窗摇了下来。 看着容还的眼睛,林宴迟道:“后天有没有事?” 容还摇头。“应该没事。” 林宴迟点头。“如果你有空,陪我去找一下展彦。我有些N18区的事儿想问他。他在唐伟楠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想去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容还道。 “好。多谢。”林宴迟转身要走。 容还却忽得下车追上了他。 “嗯?还有什么事?”林宴迟张口问出这句话。 却见容还一把揽过他,然后拉下他的衣领,俯身狠狠朝他的锁骨处吻了下去。 他这样的吻法势必会留下痕迹。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宴迟没有怪他僭越,也没有出手阻止。 他只是在容还停下来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容还伸手帮他把纽扣严丝合缝、规规矩矩地扣好,衣领拉好,再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不想被他看到,那就不要给他。”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你不要和贺寒生上床。 这举动似乎有些幼稚,有些过于理直气壮,却又让林宴迟生不起气来。 最终他伸手揉了一把容还的头发,转身走了。 目送着林宴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容还坐回车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开深海发了条动态。 只不过刚把动态发出去,他又很快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他发的是一首诗—— 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里 试着将你藏起 藏到任何人 任何岁月 也无法企及的距离(注)
第29章 次日。在研究所忙完工作的林宴迟先给蒋源打了个电话, 确认一下乔北桥有没有联系过他。 昨日两人几乎对着姜恨的大脑共处一室了一整天,期间有过不少交流。 等到切片工作即将处理完毕的时候,林宴迟直言不讳地问过他: “你想找我麻烦, 我知道。但你不像是会知道我在参与什么项目的样子。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戒断项目, 又怎么知道该找鹤老?” “我跟我姐夫抱怨你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招数也是他出的。”蒋源道。 果然是乔北桥。 林宴迟手上的动作一顿。“你知道警方做这件事, 是为了帮成广大成瘾患者戒毒、戒药吗?” “知道。但这跟我又没有关系。不是还可以通过基因编辑的方式进行吗?我搞了你, 又能给家里的基因编辑公司带来了心怀社会、无偿做公益的好名声,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蒋源道。 “两全其美?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 “什么意思?” “用基因编辑做这个项目,还有很多难题,恐怕需要好几年才能解决。但脑机接口不一样, 技术已经成熟了。你家的基因编辑公司如果真的接手……只能是纯做公益,未来几年都只有投入,没有收益, 也无法帮助任何人戒|毒。你好好琢磨一下, 为什么乔北桥让你干这个事儿?” 蒋源有点愣住了。 林宴迟再道:“你再想想, 戒断项目无法进行,收益最大的是谁?当然,你如果跟你姐夫关系好到可以毫不顾忌蒋家, 当我没说这话。可我想, 蒋家是做医疗业的, 开的医院这些年来救过无数人,医者父母心, 本不该与乔家为伍,对不对?” “你、你什么意思?”蒋源问他。“你是说……我姐夫跟毒|贩有勾结?他借我的手搞你,到时候我被抓出来,人家只会怀疑我、怀疑蒋家有问题,而不会怀疑他?” “我不想挑拨离间。只是提醒你几句而已。总之,我不想跟乔北桥有任何牵扯。我们两个做的这些事,也不需要让他知道。” 林宴迟淡淡道,“项目动了毒|贩的蛋糕。明哲保身,我打算退出。我只想搞研究,也只对技术本身感兴趣。我没有那么伟大,不想被毒|贩追杀。” 蒋源直接开骂了。 “……妈的乔北桥。枉我姐姐对他那么好。” “蒋源,不要声张这件事,不要让乔北桥知道,你发现了他的居心,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在对姜恨做什么,甚至不要让他知道我们俩有往来。让他继续以为我们是情敌就好。 “我会退出这个项目,当他看到这一点,会认为我是个识时务的人。但如果看到我和你继续有往来,他可能怀疑我别有居心。所以,你要按我说的去做。” 处理大脑切片的时候,林宴迟戴上了工作眼镜。 话到这里,他举起一块姜恨的大脑切片,略侧过头,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颇有威慑力地看向了站在身边的蒋源。 “贺家对我有恩。我不想因为我,而给他们带去什么麻烦。按我说的做。否则……一旦乔家给我、给贺家带去任何麻烦,你不会获取任何跟姜恨有关的记忆。 “相信我,这个技术,只有我能做到。你指望不了其余任何人。” 蒋源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有一颗圣母心呢。” 林宴迟淡淡道:“跟乔北桥为敌,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不会做对我没有用处的事情。我之所以答应帮你重塑姜恨的大脑,不是日行一善,只是因为我对这个技术本身有兴趣而已。” 蒋源没再说多余的话,但也答应了林宴迟的要求,算是相信了他说的一切。 不过他毕竟脑筋不太正常,林宴迟不放心,今天便抽空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再将注意事项对他叮嘱了一遍。 对此,蒋源表示他完全可以放心,他家所有人、包括乔北桥,都以为他被林宴迟气出病来,这会儿正在医院调理身体。 “姐夫依然以为我和你是死敌。我和姜恨这些事,爸妈本来就不同意。切脑子的事儿,估计他们理解不了,我也干脆瞒着他们了。放心吧。除了你我二人,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合作。” 挂了蒋源的电话,林宴迟又给唐伟楠打了个电话。 他当然不会真正退出戒断项目。但这个保密项目的诸多内情,居然就那么被人泄露到了网上,唐伟楠不免怀疑警方内部有问题,他的顶头上司郑嘉就是他的最大怀疑对象。 郑嘉跟乔北桥关系非常不错,又为了稳坐警署第一把交椅而处处针对唐伟楠。 于公于私,唐伟楠都打算私下对他做个调查。 得把内部排查清楚,他的项目才有顺利开展的可能,如今暂且将戒断项目搁置,实属权益之际。 等电话接通后,只听唐伟楠道:“林老师,没问题,你可以现在在个人社交平台发布消息了,我这边也会同步发公告,就说你身体不适,无法继续这个项目,会另外招合适的人。 “什么时候能重启这个项目,你等我通知。有劳你了,最近也请继续注意个人安全。” “嗯。我知道了,多谢。我这就登录个人社交平台,按你给我发的话术去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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