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有一部电影是在阿根廷拍的——” “《春光乍泄》?”他用中文说,然后换成英文:“我知道这部片子,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用英文说,等一等。” 他用手机查到了英文名,谢葱子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没忍住又点开短信页面看,依然停留在他上次发的那条。没过多久,那女生就转去和别的人聊了。 “晏甫良。”谢葱子抱怨道。 “我英语不行。”他说。 别的人三三两两在聊天,抽烟,他告诉谢葱子,他要下去再搞杯酒来,这个实在太难喝了。他好不容易挤到吧台前,随便要了一瓶什么,好像是德国的。酒保给杯子里加了很多冰。他无事可做,站在那里,很快就喝完了。他举着杯子,一点一点从人群中挪出去,忽然看见谢葱子那帮人在舞池里。 他挤过去,好家伙,桓以宁和朱子慧在和那个帅哥跳舞。 “可以啊,你们两个。”他顶着音乐声喊道。那个美国男生看见他过来了,侧过身腾出一点空位,让他站进来,这样他们四个人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密闭的空间,就算发生踩踏也能存活。真的需要提防踩踏,因为他背后的一个人老是拱他。 他一只手拿着杯子,所以施展不开手脚。不过他蹦迪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动作。他不是那么放得开的人。反正没有女生们放得开。现在放的是一首老歌,他就会里面那句“Yeah Yeah”。他扯着自己的领子扇了扇风,这里实在太他妈热了。为什么要在蹦迪的时候一边蹦一边唱歌?他都不会歌词—— 等等,这首的前奏好耳熟。 操,夜店里为什么要放Taylor Swift? 桓以宁会唱,朱子慧会唱,美国男生会唱,所有人都会。全场大合唱在所难免。而且还要轮番冲着舞伴的脸唱,好像在检查对方把歌词背下来了没有。好在这首他也会,所以当美国男生把脸转向他的时候,他不至于尴尬地微张着嘴,在那里傻站着。 一开始只是互相点头,然后事情就有点奇怪了。那个男生并没有把头转回去,他们两个原先还算并排站着,渐渐就变成了面对面。现在形势很明显了,他在跟他跳。他心里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是个直人夜店。不然这个人的脸现在凑这么近,他真的很难不多想。他们互相冲着对方唱: I remember you driving to my house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I am the one who makes you laugh When you know you’re about cry 他很快发现那人的口型对不上,然后意识到他在问他叫什么名字。 “晏!”他喊道。他本来有个英文名,叫Peter。但到了美国后他逐渐放弃了这个名字,因为“晏”要更响亮一点,也比较少见。 “晏!”那人学道。“我叫Nate。” “Nate。”他点了点头。然后Nate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 “这里太吵了,”那人贴在他耳边说。“我们出去。” 他身后的那个人忽然又拱了他一下,他一个踉跄,Nate及时地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腰,他很快站稳了。 他们在途中遇到了几个Nate认识的人。Nate跟他们碰了碰杯,相互拍了拍肩背。最后他们坐在二楼露台的台阶上,俯瞰楼下排队等待入场的人。露台上只有两个抽烟的男女,夜风捎来凉意。他现在知道Nate也是这个学校的——当然,来这个夜店的大部分都是本校的人。环境工程系的。他们差点就选了同一门课,都经常去工程院的那栋楼,但他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有时候美国人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 Nate问了他什么问题,他因为有点紧张,一直在嚼冰块,所以一时说不出话来。Nate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让他吐到里面。他看到里面还有大半杯啤酒。 “你不喝了吗?” “我不太喝酒。” 他很惊讶,“那你怎么能high起来?” “我有让自己high起来的办法。” “我明白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是那个。我很少抽。” 美国男生下意识地喝了口杯子里的酒。他连忙指出那里面是他刚吐出来的冰块。Shit,Nate骂道,忽然有点脸红,然后他们都笑了。Nate掏出了手机,然后他们交换了号码。接下来他们又聊了很多,他后来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晚非常开心,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英语居然能说这么多事情。大概是球赛,学院,电影。Nate喜欢蝙蝠侠,高中时曾在校游泳队。“我一定要跟你讲一件事情,”Nate说。“上次我们在房子里开趴,他们在后院里抽得天昏地暗,我在客厅里和猫玩——” “你养了猫?” “不,等等,等我说完——是我一个室友的猫。从动物救助站领养回来的,一只眼睛瞎了——我给你看看照片。” Nate掏出手机,给他看了那只猫的相片。一只白色波斯猫,应该是右眼的地方只有一条缝。 “很可爱。” Nate笑了,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后我的另一个室友进来了。他忽然趴在地上,捡起了一个这样的东西。就是像纸烟一样的。”他搓着两只手指示意道。“然后他跟我说,啊哈,你从哪里搞到的。 我说,兄弟,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Nate,别跟我玩这套了,你有叶子对吧。我说,Roy,你仔细看看。结果他把那张纸展开来,发现是他自己期中考的小抄。” 他其实没有觉得特别好笑,但是Nate笑得不可开交。“你还有猫的照片吗?” “有。”Nate说,把手机递给他。 “我可以吗?”他示意能否左右滑动。 Nate让他随便翻。 “这是哪里?” “我们家的农场。” “你们家有农场?” “对,这是……” 他们的头凑在一起。 和帅哥聊天令他心情极好,但飘飘欲仙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就被谢葱子一个电话打断了。“你在哪?” “我在练英语。” “她们要回去了。” 虽然有点不情愿,他也只能起身,打算叫个uber。桓以宁和朱子慧一栋楼,黄裕馨在另一栋,他的最远,所以一般由他来叫车。 Nate忽然说他开了车来,可以送他们回去。他觉得有些有些过意不去,但Nate说他自己本来也要回去了,正好顺路。Nate开的是辆SUV,他坐副驾驶,黄裕馨在后座上呵欠连天,两个女生看上去也有点困了。 “以后还来吗?”他扭过头去问她们。 “搞不动了。” “打过卡就差不多了。” “你晚上一般几点睡?”他问Nate。 “周末吗?”Nate心不在焉地说,一边低头看放在腿上的手机,上面是导航。根本不顺路。 把两个女生送到家了,他们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她们进门。然后是黄裕馨,临走时约好明天一起去打球。最后只剩他们俩。他一直手忙脚乱地指挥Nate怎么开。这条路的路灯太少也太暗了。 “你很有趣,”Nate说。“我们有空应该一起出去玩。” “当然。”他回道。“我觉得你也很有趣。” “周日想出去吃个午饭吗?” “这周日吗?” “对,或者你方便的时候——要门禁卡吗?” “不用了,就这里把我放下吧。” “你有门禁卡吗?” “让我找找——这周日我恐怕得赶作业——找到了。” “周一呢?” “周一我全天有课,不过——” “周二——” “周二——”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笑了。“周二可以。”他说。 “棒。” 最后车停了,他打开门。“很高兴今晚认识你。”Nate从驾驶座上探过来一点身,伸出了手。 他和他握手。“我也很高兴今晚认识你。” 就在他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Nate忽然叫住了他。 “那天我看见你和那家伙接吻,”Nate说。“那很辣。” 他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口干舌燥,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神。 “谢谢。”他最后只冒出这一句。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我没有男朋友。你有吗?” “没有。” “那么,“他说,控制不住嘴角上扬。“谢谢,还有,晚安。” “晚安。”Nate说。从眼角余光中他看到Nate和他一样,在微笑。“哦,对了,”Nate说。“你用短信吗?还是Whatsapp?” “短信。” “我知道了。那么,周二见。” “周二见。” “晚安。” “晚安。” ~fin~
第24章 彩蛋 刘叔夔自述 …… 苏旅长常常教育我们要勇毅、严明、公正、仁爱。尤其是做官长的,要如严父慈母。不能只顾着对上级负责,还要与兵士同甘苦,他们的衣食起居、日常困难,要时刻关心。苏旅长说:“我们是下联队受过苦的,知道军营生活的艰难。”因此他对于我们,都很能体谅。我还没有做军官的时候,有一次行军,我的脚打了很多血泡,脚指甲也坏死了,他把自己的马让给我骑。 二团四营的营长当时是李承先。李先生的老丈人是议员,也是东南革命的元老,说话很有分量,与苏旅长也有亲缘关系,好像是杨夫人的表弟。让他做了个营长,因为再小的官他就不愿当了。然而李先生对于将兵打仗,几乎一窍不通。而营附鞠雄才又没有见识,大字不识。苏旅长对他说:“调一个军校生来帮你。”于是很快从底下提拔了一个叫晏甫良的来做副官。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一个副官没什么好当的,不过晏甫良做四营副官的时候,算是尽心尽力,对于全营兵士的姓名、背景,了如指掌,几乎每个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来,这是不简单的。他为人还算本分,也勇猛,就是有时候脑子不清楚,做过一些忤逆苏旅长的事情。但是苏旅长不与他计较。 后来李承先被调到旅部任少校参谋,因为苏旅长认为李先生实在是太不适合带兵了,又碍于他丈人的面子,不好辞退他,只好把他调上来。由晏甫良升任营长,黄裕馨任副官,鞠雄才仍任营附,驻防阎县。 晏甫良也闹出过一些笑话。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有一大股土匪要袭击阎县,火急火燎地打电报,请求派兵支援。结果发现是一群从湖北逃荒而来的老百姓,手无寸铁。因为这件假警报,当地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阎县的绅士们,联名向苏旅长请命,请求撤换晏甫良。当时已经做好两种打算,一是调任二团团附,二是提拔营副官黄裕馨。但团长罗济民不肯放人,黄裕馨又资历太浅,难以服众。所以最后作罢。晏甫良后来由于驻地的洋人被绑一案,营救不力,被免职,自行回乡了。黄裕馨接了他的任,后来官至师的副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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