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西岭一愣。 他居然把这茬忘了,热搜上早就扒出了他近期的行踪轨迹,其中当然包括他在封燃家的那段时间。 封燃的眼角浮现笑意:“不过,你要是答应做我男朋友,我可以去她那里替你求情。” 宋西岭微笑:“做梦吧。” 对于封燃为什么突然出现,他又和凌斯寒有什么关系,宋西岭并没有多问,封燃也默契地没有提起。 他只是笑着说:“你这眼镜不错,借我试试。” 宋西岭侧头躲了下他的动作:“度数很高的,你会晕。” 封燃低头,摘下两片薄薄的隐形眼镜,放进一个透明包装盒:“这样就没事了。” 宋西岭惊讶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他从不知道封燃近视。 封燃摘下他的眼镜,说:“嗯,不错,大概有七百度。” “七百五十。”宋西岭说,“你以前一直带隐形?” “是啊,你真是从来不关心我,居然才知道。” 随便闲聊几句——大多都是封燃胡乱调戏,宋西岭不理睬——之后,他给宋西岭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就匆匆地离开了。 宋西岭和叔叔婶婶回家,刚一打开门,一个青年就飞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宋西岭,左摇右晃。 “哥哥,我好想你呀,你怎么才回来。我要给你看我盖的魔法城堡,花了整整两个月呢。” 宋西岭被比他壮两圈的人压了个结实,差点摔倒。 叔叔扶了他一把,说:“小天,你看你把哥哥压着了。” 宋天雪这才放开。他长着一张与宋西岭之前完全一样的脸,只是眼神看上去非常呆滞,气质也愚钝不少。 不仔细看其中差别,两个人相对而立,就像照镜子似的。 宋西岭摸摸他的头,说:“小天,我以后每天都陪你在家,好不好?” 宋天雪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蹦三尺高:“真的吗?!” “嗯。”宋西岭笑笑。 “咦?哥哥你为什么戴眼镜呀?”宋天雪好奇地伸出指头戳眼镜片,他刚刚就觉得哥哥好像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他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 宋西岭说:“这样别人就能分清咱们两个了。” “哦。”宋天雪恍然大悟,他转而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一边噔噔噔跑上楼,一边大喊,“哥哥等我,我要给你找我拍的照片!” 宋西岭这才得空坐到沙发上喘息片刻。 叔叔给他倒了杯水:“西岭,我也是刚刚才看见,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时间自己做饭吃?老吃外面的饭,是会吃腻的。还有刚刚那个小伙子是谁,你朋友?怎么不带回家来?” 叔叔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宋西岭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他喝了口水,半晌说:“回来之前,不小心撞了一下,撞到眼睛了。经纪人不让吃饭,要控制体重的,刚刚那是……我朋友,叫封燃。” “行,你最近在家好好休息,有你在,我对小天也能放心了。保镖啊、管家啊、私人医生啊这些的联系方式都有,需要的话直接联系就行。”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婶婶探出头说:“这还用你说?人家小宋会不知道这个?你能不能说点正经事情。” 叔叔咳了一声说:“西岭啊,你妈妈前几天又走了,就是你上热搜那几天,她有些生气。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知道了。” “嗯,没事。”宋西岭神色自若地说,“我不会回去了,她什么时候来找我都行。” 叔叔点点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宋西岭有预感他想要问什么——不是热搜,就是傅珩之,无论哪件事情,他都不想说一个字。于是,立刻把话题转移到宋天雪的身上,叔叔或许也察觉到了,没有再提其他的事情。 一顿饭吃得勉勉强强。 把叔叔婶婶送走后,宋西岭又到了带孩子的时候。不过宋天雪现在在他身边总是很乖,不会像年幼的时候,把人折腾得精疲力尽。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明明他们年纪一样,可宋天雪就是被宋西岭带大的。打记事起,宋西岭屁股后面就粘着这个小傻子,他走到哪,宋天雪就跟到哪。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有没有人带过——或许是所有一月一换的保姆,在照顾宋天雪的同时,顺便也给了他一口吃的,他这才没有被饿死。 宋天雪嚷嚷着要洗澡,宋西岭应允了。 他洗澡的时候爱玩,把一堆充气的玩具扔进浴缸里,泡沫弄得满天飞,宋西岭预感到有一场恶战即将来临,干脆脱去上衣,只穿了条短裤给他洗澡。 宋天雪哼着歌,转头时候看到了什么,瞬间一动不动,声音也消失了,目光痴痴地,盯着宋西岭的肩膀发呆。 宋西岭赶紧扯下一块浴巾披在肩膀,将肩膀和后背那处丑陋的伤疤遮得严严实实:“小天?” 宋天雪没动弹。 “小天。”宋西岭心里一紧,凑近了说。 宋天雪突然暴起,大声喊叫起来,手舞足蹈,动作疯狂不已。顿时水花四溅,小黄鸭和小鱼被他扔出了浴缸。 宋西岭就怕他这样,此刻没了其他办法,也顾不上泡沫飞入眼睛,刺得发痛,紧紧地搂住他说:“小天!别害怕,我没事。” 宋天雪哇哇地哭号起来。 虽然宋天雪心理年龄很小,智商也低,但他可拥有着不折不扣的成年男子的身体,挣扎起来的力量不容小觑,宋西岭用尽全力才勉强将他控制住。 “小天,我在呢,小天……”宋西岭一遍遍地低吟着,直到宋天雪终于平静下来,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哥哥。”他的声音小得像针落在地上似的。 “嗯,别怕。” “他呢?他在不在了?” “他?”宋西岭抚摸着弟弟湿漉漉的头发,“你说那个烧伤我的人吗?” “嗯,烧伤,不是……”宋天雪又开始抖了。 “他死了。”宋西岭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 宋天雪停止了战栗,过了一会儿,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宋西岭。以他的脑袋,还无法完全理解“死”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只要“敌人”死了,自己就暂时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宋西岭又强调了一次:“他死了,很多年前就死掉了。” “死了……” “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宋西岭轻轻地说,“小天,别害怕,他再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了。” 宋天雪终于恢复了平静,呆呆地盯着水面,任由宋西岭把水放光,把他的身体擦干,都没说一句话。 …… 入夜,宋西岭等弟弟睡着后,轻轻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打开灯,熟悉的卧室干净清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每一个边边角角都被擦得一尘不染,衣服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松软的棉花被子铺得平平的。 或许是给宋天雪洗澡太累,他匆匆地冲了冲身体,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多年前频繁出现的梦魇再次到来,宋西岭站在一片疯狂肆虐的火焰中,呆滞地看着家里的一切被火舌吞噬,却找不到出口。 远远地,传来弟弟微弱的哭声,宋西岭猛然清醒,在热浪层层、迷宫般的家里一处处寻找宋天雪的身影。火苗到处都是,他顾不上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燎燃,鼻子上方也传来头发烧焦的味道,焦急地喊着宋天雪的名字,推开一扇扇陌生的门,可哪里都没有宋天雪。 他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然而那金属制成的门把手滚烫得惊人,他一咬牙,转动把手,只听嘶啦一声,掌心的皮肉绽开,巨大的热浪、熊熊的黑烟席卷了他整个身体,刺激得他睁不开眼。 须臾,他在浴缸里看到了宋天雪。 他猛然滞住了。 宋天雪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穿着他喜欢的棉质睡衣,安静乖巧。充气式的小黄鸭和小熊还坐着游泳圈,在水面上荡漾。水中泛着黯淡的红色,映照着卫生间的火光,触目惊心。 所有的浓烟都从此处产生,水里,一个被插入电源、打开开关的电吹风机,已经停止了运转。
第58章 父子与兄弟 宋西岭猛地睁开眼睛,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阵晕眩。心快要跳出喉咙,他扶着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才好。 窗外晨光熹微。 出了一身汗,身体燥热得发慌,他低头看了看这场梦的罪魁祸首——一床又厚又重,与季节毫不相符的棉花被。 准备早饭的时候,他脑海里盘旋着梦中的画面。 最后的场景和现实中渐渐地重叠,交叉成多年前发生的,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经年都无法消散的一幕。即使是事情过去了很久,他都会无数次在梦中重现那个场景,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那年他八岁。 一个非常普通的下午,宋西岭正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突然闻到浓重的烟味,一睁开眼,发现厨房里莫名其妙地起火,四下安静,宋天雪不在身边。那时学校里刚好讲过火灾的应对方法,他报了警,飞奔在偌大的别墅中,身上覆着湿毛毯,口鼻捂着湿毛巾,匍匐前进,可走遍了他们经常待的地方,都找不到弟弟。 楼上的烟雾更浓,他视线受阻,前进的脚步更慢,只觉得胸口闷痛,气都快要喘不上来。终于听见宋天雪哇哇大哭的声音时,他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只见很久都没回来过的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浴缸前,像拎一袋什么东西一样拎着宋天雪的领口。 是他们的爸爸。 年幼的宋西岭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是宋天雪已经被逐渐收紧的衣领勒得面色发青,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腿脚也不自主地抽搐,他上前一步,想要把爸爸的手松开。 唐渊回过头来,脸色铁青,眼睛里密密麻麻泛着宿醉后的红血丝,像一个恶魔。 “滚出去。”他怒声呵斥。 要是以往,宋西岭就自觉地走开了,可是今天,弟弟看上去很难受,他有些害怕。 他试图去掰唐渊的手臂:“爸爸?你可不可以先把弟弟放下来?” 对于正值壮年的唐渊来说,儿子那点微小的力气如同蚍蜉撼树,然而或许是宋西岭太过执着,几番拉扯,他终于失去耐心,一把松手,宋天雪像个棉布娃娃一样软溜溜地被扔在地上。 他同时踹了一脚,宋西岭跌倒在宋天雪的身边。 宋西岭没喊疼,而是一把抱住了正在剧烈咳嗽的宋天雪。 唐渊骂了句脏话,一把将手里呼呼作响的电吹风扔进浴缸。 …… 许多年来,宋西岭对于唐渊彼时是真的想杀了他和宋天雪这件事,深信不疑。或许他一开始,只是酒精上头,想让宋天雪以一场意外火灾为由,名正言顺地消失。可是哪成想,宋西岭又来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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