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之隔了一会儿又说:“我小的时候,她对我特别严格,我的成绩必须保持在年级前五十。我初高中都是省重点学校,要保持这个成绩,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就是做到了。除了学习,她还逼着我参加各种兴趣班,什么拳击、长跑、吉他……剩余的时间,她带我见各种各样的人,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我没有选择发展自己兴趣的权力——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同龄的朋友都在打游戏、谈恋爱,我连游戏的手柄都没摸过,更别说手机电脑。我那时候挺恨她的。” “后来呢?” “后来我刚懂事了些,知道她是为我好,她忽然就走了。一夜之间,我知道从那天起,再也没人管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我没怎么犹豫就选择学医。一开始打算学心脑血管相关,后来我意识到再怎么学她也不会回来,就换了方向。” 宋西岭认真听着。 “她走之后我就只有妹妹一个家人了。不过我妹妹似乎和她继母一家相处得不错,我没什么可操心的。”傅珩之淡淡地说。 宋西岭能体会到那种特殊的感觉,既为亲人感到由衷的高兴,但心中也难免会有点失落。那些年他不在弟弟身边,明显感觉到他和叔关系密切,几乎要忘了他这个亲哥。 天色已经非常昏暗,傅珩之忽然说:“西岭,如果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你。我小时候,她其实不太喜欢我。” 宋西岭被他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一跳,连连摇头:“不可能,我学习那么差。” “真的,”傅珩之慢悠悠地说,“她很强势,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我叛逆。” “……”宋西岭回头张望了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附近没什么光亮,阴森瘆人,他可不想在这里谈论傅珩之他妈喜不喜欢自己,“我们走吧。” 傅珩之却没动,他转过头来专注地望着宋西岭,说:“西岭,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在这里回答。” “……说。” “我妈教过我很多事情,就是没教会我怎么爱一个人。我从不在她面前说谎,这件事,是你教会了我,用了八年时间。”他说,“我很爱你,你愿不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
第117章 Double kill 在傅珩之说出那几个字的瞬间里,宋西岭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在他们过去短暂地在一起的时间里,其实傅珩之是第一个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人。 没错,宋西岭是很久之前就爱着他,但他从来没有说出口。他的爱,出现在沉默的目光里、被抚摸过无数次又撕碎的草稿纸里、以及,虚无缥缈的梦里。 忽然有一天——宋西岭放学回家,他们做-爱的时候,傅珩之对他说:“我爱你。” 他知道,傅珩之那天喝多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答:“我也爱你。” 傅珩之笑了笑。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开玩笑,不作数的。 傅珩之后来又陆续说过好几次,都源于他的质问。或是为一些解释作陪衬。 宋西岭知道那是假的,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它们当作麻痹神经的药,任由自己的感情肆虐泛滥。 …… 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感情,傅珩之为什么反而开始说真话了呢? 傅珩之看着他,眼神映着烛火的光,熠熠闪动。 他转过头去,看着远处黑暗的天:“我现在没法给你答案。”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 他说完这话,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绵绵的细细的、冰冰凉凉的针脚,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心底。 良久,傅珩之站了起来,说:“走吧。” 墓园外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车流稀少,看了地图,发现离最近的地铁站不出两公里,决定步行过去。 宋西岭又开始发抖,他后悔今天没穿个外套出来。 傅珩之忽然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什么?” “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能不能和你不爱的人在一起?” “……我得想想。” “想多久?” “我不知道。” “一天够不够?” “当然不够!” “那两天呢?” “两天……也不够……” “……” 一路上扯着漫无边际的蠢话,终于回到市区。随意找到宾馆开了间房,宋西岭一进去就把鞋子踢掉,缩在被子里抱怨:“怎么里面比外面还冷。” 傅珩之撩起被子的一角进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宋西岭一开始准备推开他,然后发现贴着一个热源,身上就没那么冷,干脆整个人转了个身,蜷缩在傅珩之的怀抱里,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没过一会儿温度热了起来,宋西岭的手也不老实起来,抚摸着他结实的身体,以及因车祸留下的伤疤。 傅珩之抱他更紧了些,贪恋地吻着他的头发,说:“去洗澡。” 洗完澡后宋西岭只围着一条浴巾出来,头发还湿哒哒往下滴水。 打算去吹头发的时候,忽然在镜子里看到傅珩之倚靠在床头,衣衫半敞,以及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充满情欲的眼神……还有蓄势待发的身体。 宋西岭突然不想吹头发了。 他放下吹风机,走到傅珩之的面前,扯下浴巾,扔到他脸上。然后跨坐上去。 傅珩之撩起浴巾,扣着他的头狠狠吻了上来。 …… 回到傅珩之的家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他一下飞机就接到了主办方的电话,急匆匆把傅珩之锁回了家,自己前往展会的现场。 这次是开安全大会,讲了讲展会安全相关的问题。 宋西岭昏昏欲睡,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睡好,趴在桌上假寐。 醒来后会议刚好结束,宋天雪给他打来电话,哇哇大哭,说自己又不会系鞋带了。 于是宋西岭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要么在忙这,要么在忙那,完全把傅珩之抛在了脑后。 直到有天他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到了自己生日的前一天。 他在展会上布置的间隙里,给保镖打了个电话,问傅珩之情况怎么样。 保镖说他很好,就是今天的午饭还没吃,一直放在门外,他说吃的时候会敲门。 宋西岭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半。 他皱了皱眉头——傅珩之为什么不吃饭? 偶尔有一顿不吃其实特别正常,但宋西岭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傅珩之为什么偏偏今天不吃午饭?不对,今天没什么特殊之处啊,仅仅是他生日前一天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不吃饭?可能是不饿?怎么会,他家又没什么吃的。 一小时后,宋西岭又给保镖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吃饭。 保镖说:“没有。” 宋西岭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他和工作人员请了假,风驰电掣地回到傅珩之那里。 一路上他紧张的心情没有得到一丁点缓解,反而心跳得越来越快,不停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当他提着已经凉透的餐盒推开门时,一切都印证了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时间钉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地面上是一滴滴红色的血迹,连成一条条长长的路,从卧室延伸出来,到客厅、厨房、卫生间……血迹的尽头在卫生间,而那里的门紧闭着。 宋西岭一把把餐盒扔开,推开卫生间的门,失声道:“傅珩之!” 傅珩之正拿着把漂亮的蝴蝶刀,刀刃细长,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液体,触目惊心。他的手腕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他的衣服上已经被红色浸满,脸色又十分苍白,眼神冷漠,没有任何表情,乍一看,如同从什么地方爬出的恶鬼。 “把刀放下!”宋西岭大声吼道。 傅珩之很听话地把刀扔到了一边。 那刀在地上滚了两圈,叮叮当当的,溅起星星点点的血。 然后傅珩之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我在做一个实验——嗯,以及,在赌一件事情。” 宋西岭满眼都是红色的血,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傅珩之在说什么。他冲出客厅翻箱倒柜,颤抖着从药箱中拿出纱布。 之前的安全大会上讲,静脉血是暗淡的红色,流速不快,静脉出血,要压迫远心端,远心端…… 他半跪下来,把伤口下方绑起,果然血流变慢了些,他拉着傅珩之往家门外走。 傅珩之却站着不动,轻轻甩开了他的手。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宋西岭其实能猜到他想干什么,但他没想到傅珩之做得这么绝。这种伤害自己以逼迫他人的行为,应该是傅珩之最不屑于做的。 这他妈是脑残才会做的事情! 宋西岭扭过身来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掐在墙上,在傅珩之惊讶的眼神里,他几近失控。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傅珩之,你要是死了,我比任何人都高兴,我比任何人都轻松自在!我他妈再也不用被你纠缠,我想和谁上-床就和谁上,你也管不着我要和谁谈恋爱、我要爱上谁,我爱他比当年爱你多爱一万倍!我还要和他领证见家长,我他妈的要和他过一辈子!我他妈下辈子也要和他一起,你就在下边看着吧,你——” 傅珩之突然吻住他的嘴唇,把他后面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宋西岭睁大眼睛,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的指尖冰冷,泛着淡淡的紫色,他的神经紧绷着,感受到两人的牙齿屡屡相碰,鼻腔里还充斥着血液的味道,这个吻显然并不那么美妙。 他害怕这样血腥恐怖的场面,这种慢慢从他身边剥夺一个人生命的场面——更何况,这个人,是傅珩之。 他知道生命是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击,如果不是他偶然给保镖打了个电话,如果不是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预感,又及时出现,傅珩之会不会就这么没了? ——不对,不对,傅珩之不是那样的人! 他应该是一个做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的人,他强势,要主动权只能在他的手里。 宋西岭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暂时无法得知为什么傅珩之受伤,自己情绪会这么激动、傅珩之又为什么自伤、而他又是怎么算准了时机,知道自己会及时出现的。 他的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只期盼着急救中心的电话快些打来,告诉他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然后傅珩之说:“别怕,伤口不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不想死。” 他顶着一张愈来愈苍白的脸,毫无说服力,宋西岭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怒视着他,喘着粗气说:“我打了急救电话,你跟我下楼,节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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