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沈贺白低声说。 周羡青怔了怔。 那厢,王伟哲一行人也跟上来,叽叽喳喳道: “沈哥,你爸咋了啊!” “你爸生病了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啊!” “阿姨你别哭啊,阿姨你等等......一姐你别嚷嚷啦我在找纸巾呢!” 他们的七嘴八舌让过于死寂的气氛活络了些许,仿佛枯寂的坟墓周围生出一些杂乱却生机勃勃的野草来,周羡青的声音如同主心骨般插进来,他沉声道:“你爸爸什么情况?” 沈贺白抿了一下唇,“不知道。”他将方蔓搂得更紧了些,“也不知道问谁。” 周羡青的眉头蹙了一下。 “崔星,这儿你最熟!”他说:“来解释一下。” “怎么就我最熟了!”崔星龇牙咧嘴,被王伟哲推了一把,“ICU是重症监护啊,医生肯定都在里面忙着抢救啊什么的,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们,忙完会出来交代的。” 他说出“抢救”两个字,方蔓显而易见的哆嗦了一下,差点儿站不住,周羡青跟王伟哲一左一右的去掐崔星的游泳圈。 “哎哎哎别掐别掐,我打电话给我爸!我爸能联系里面的护士,能问着情况!”崔星说。 王伟哲在崔星屁股上拍了一下,“还不快去!” 崔星一溜烟跑去打电话了,周羡青的眉头依旧蹙着,他转身望向沈贺白,动了动嘴唇。 他想起了自己在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脑补出的那一大坨一大坨的剧情。 家里有亲人重病,是个人都不会有心思吃喝玩乐吧?沈贺白那么隐忍克制了,他却还在使小性子,冷暴力对方,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致。 他十分歉疚,可“对不起”这三个字现在显得尤为不合时宜。 他举手拍了拍沈贺白的肩膀。 “别这么沮丧。”他说:“出了什么事都还有我们呢——呸呸呸,才不会有事!”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动作把方蔓逗笑了一瞬。 “你这孩子......”她说:“谢谢。” “不谢啊。”周羡青说:“方阿姨,我应该谢谢你把沈贺白带来我家给我认识才对,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 报的。” 届时崔星奔将过来道:“哎!我爸刚打电话给ICU主任啦!” 所有人的头都抬了起来,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怎么个情况?”周羡青大声问。 “那个,C4床,我是说沈哥的爸爸!白细胞太低了,说是药物反应,怕感染,所以直接进无菌病房了,之前因为氧饱和度低,怕肺栓塞,现在生命体征现在稳住了,就是可能要在ICU多观察两天。”崔星说:“唉我也不懂是啥意思,我爸说如果这么说你们听不懂的话,就告诉你们一声,现在还好!状况都在可控范围内,不用太担心!” “是吗!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方蔓泣不成声。 “那——要在ICU里观察多久呢?”沈贺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面色依旧僵硬,“ICU的费用......” “费用什么的,你不用管。”周羡青倏地捏紧了他的肩膀,认真道:“有我呢。” 沈贺白侧目看了他一眼,神色略略复杂。 “反正也不能探视。”孙志成道:“就不要一直杵在这里了吧?我看阿姨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先?” “有道理。”王伟哲说:“我刚搜了附近有快餐店,走啊,去吃点儿。” 方蔓:“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王伟哲说。 “里面不是有崔星的眼线吗?”孙志成说:“去哪儿都一样。” 崔星:“怎么就是我的眼线了——啊对对对,就是我的眼线。” “阿姨,您身体垮了,沈贺白的压力就更重了。”周羡青轻声道,他走到一旁,扶住了方蔓的另一条手臂,“对不对?”说完他冲沈贺白使了个眼色,“你怎么也不劝劝你妈,你平时怼我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 沈贺白:“。” 他的目光微动,垂目轻轻扯了一下方蔓。 “走吧,妈。” - 王伟哲说的快餐店还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快餐店,几个人大抵是担心沈贺白和方蔓尴尬,虽然都吃过午饭了,但还是每人点了一份家常菜的套餐,埋头搁那儿炫。 沈贺白在想一个问题,ICU不让探视也就不会允许陪护进去,那方蔓就不能继续在医院驻扎了,他必须得在外面租个房子,他不可能看方蔓一个人在外面当流浪汉。 但是宁城房子的房租普遍不便宜。 方蔓吃的不多,但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他,她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轻声说:“谢谢你们。” “啊?” 旁边儿的几个忙着炫饭的男高中生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手足无措的把餐具扔的叮当响。 “没事啊阿姨,没事没事。” “就是,说什么谢。” “我们跟沈哥是兄弟!兄弟就应该互相帮助!有什么事儿您以后尽管开口!” “贺白能有你们这群同学,我真的......很感动。”方蔓说。 “方阿姨。”周羡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像是在埋着头思考些什么,此时忽然开口,“我刚问了我妈,我妈说我们家在西兰小区那儿有个房子,两居室,一居室租出去了,还有一居室,那个租客阿姨是个离异妇女,一直在找合租,一个月1200,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1200?!” 方蔓猛地抬起头。 沈贺白也愣住了,在宁城,1200一个月的房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老破小嘛。”周羡青耸了耸肩。 沈贺白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妈,那我跟你——” “你就别去了,那个租客阿姨特别挑剔,特别注重个人清誉,完全不接受异性租客。”周羡青撇撇嘴说:“而且那小区离咱学校地铁要坐50分钟,你特意住过去干嘛?当妈宝男啊?” 沈贺白:“......” “是啊,羡青说的对。”方蔓说:“你没必要过来,我一个人住过去就行。”她想了想,道:“羡青,帮我谢谢你妈妈,她真是及时雨啊,这个房租我——” “房租不急。”周羡青说:“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钱。” “不行不行,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方蔓说:“房租我先交几个月——” “真不急,方阿姨。”周羡青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跟沈贺白打欠条。”他扒了扒手指说:“沈伯伯的住院费,租房费,学杂费,伙食费,我回头一起算,反正沈贺白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我,他嘛,一看未来就是个会有大成就的人,这些钱滚滚利息,以后也肯定能付得起,对吧?” 说完,他一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瞅着沈贺白。 他的眼神明亮,眼底的波澜说不清是挑衅还是挑逗,沈贺白怔了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他觉得周羡青对自己的期望值过于高了,甚至比他自己对自己的期望值还高。 他扯了一下唇角,感觉被莫名的鼓励到了。 “没问题。”他说。 “成交了。”周羡青笑眯眯起来,转而对方蔓道:“方阿姨,我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发给沈贺白,您下午就收拾一下去安顿好,这边儿医院的话,我让崔星加您微信,有任何异常情况,随时告诉您。” “羡青......”方蔓热泪盈眶,“阿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帮我和你妈妈说声谢谢。” - 大抵是为了安顿方蔓,沈贺白很晚才回来。 他有些疲倦,回到卧室,发现周羡青正坐在桌边等他。 室内的光线温柔,沈贺白推开门,两人对视了一瞬,下意识的同时开口。 “对不起。” “谢谢。” 而后,两人皆愣住。 “你先听我说。”周羡青双手交叠,捏了一下手指,“谢谢什么的,没必要,房子啊租金啊,我们家都不是刚需,举手之劳而已,但是这句对不起,你必须收下。” 他的“强盗逻辑”还怪可爱的,沈贺白的唇忍不住弯了弯。 “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羡青没看他,眼神心虚的乱飘,浓密的睫毛也跟着乱颤,“我以为你......要跟董海做朋友去,不跟我们玩儿了。” 沈贺白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周羡青结巴了一下,长指握拳,懊恼的在桌面上捶了一下,“因为董海说,学霸只会跟学霸玩儿啊!” 他的脸颊微红,唇瓣被咬的水盈盈的。 沈贺白的目光从他发声的唇角掠过,向上,落在他的眉眼之间,淳厚的无形中凝练出一些温柔的实质,像是能代替他的手,去轻轻抚慰少年频频闪烁的眼帘。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学霸。”他说。 “拉倒吧,你不是学霸你还能是什么?”周羡青翻了翻白眼儿道。 沈贺白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盛了光晕在其中。 “诚如你们所说,我是学神啊。”
第33章 沈贺白自己说自己是学神,周羡青还在心底小小的唏嘘了一阵,觉得这家伙还怪闷骚的。 但周一开学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沈贺白彻底刮目相看。 先是老宋搬着联考卷子进来,兴高采烈的说班上出了一位数学满分,全年级唯一的满分,紧接着秦凯娟就脚步轻快的进教室,告诉他们这次的三科均分史无前例的超过了二班。 这个消息不啻于是炸裂,周羡青在一片欢呼声里用笔去戳王伟哲的后辈。 “你前天不是还说均分比二班还差一点——” “消息有误。”王伟哲龇牙咧嘴的笑,“沈哥的分因为学号没自动生成,就没录进去,他数学是满分,语文英语又都不差,想想咱班才几个人头,他那分一拉,可怖就‘蹭’的上去了!” 周羡青:“......” 凭一己之力带动全班人的均分升咖,这是何等威力,他扭头,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沈贺白。 沈贺白照旧没反应,他明明数学卷子都没错题,却还在理错题集,周羡青伸了脖子去看,发现他居然在写附加题的第四种解法。 这就是学神吗? 周羡青瘫回去无奈的想,这大概就是学神吧。 高二的学习生活紧锣密鼓,时间的流逝似乎也比从前要快上许多。 经过上次医院风波之后,暂时没有再收到什么坏消息,周羡青虽然对沈贺白家里的情形新存好奇和担忧,但沈贺白是个闷葫芦,不说,他也无意于主动去问,只从崔星那儿零零散散的消息里得知,沈贺白的爸爸得的是晚期绝症,他们家搬来宁城也是为了治病。 周羡青在一瞬间似乎就有点儿理解沈贺白对于老年人作息以及规律三餐的执着了,甚至重看沈贺白的微信名,Eternal,周羡青忽然意识到,那是永生的意思,是沈贺白心底的一些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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