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瓒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他走在小院子的积雪中,鞋底发出踩雪时轻微的闷响,短暂而急促。 但他并没能走出这个院子,因为很快,挪威裹挟着细碎雪粒的冷风就扑在了他身上,他呛了口冷风,人有一瞬的晕眩,等再回过神,他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 他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运动裤,积雪的寒意很快渗进布料,化成了一片潮湿的冰凉。 Alex过来扶起他,陆瓒还想往外走,但他没什么力气,挣不开对方的手。 他还是被半拖半拽着拉回了房间,Alex碎碎念说他任性、不懂得照顾自己,一边找了个厚毛毯把他裹起来放在壁炉边烤火。 陆瓒坐在壁炉边,眼里映着跃动的火光,他身上染了一层暖色,但寒意却并没有被驱散半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壁炉边出了多久的神,只知道后来,他披着毛毯走到了窗边,看见玻璃外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染上了波浪般的绿色光纹。 那个画面很美,美到有些不真实。 陆瓒终究还是又走出了屋子,但他没往外走,只静静地坐在庭院里,抬头看着天空。 Alex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监督他裹好厚衣服,然后陪他一起享受特罗姆瑟的极光夜。 只是,这场极光陆瓒终究没有看到太久,因为很快,Alex发现他脸色不对,意识到他又烧起来了之后,Alex拉着他回了房间,陆瓒被重新裹进了被窝里,他不想说话,只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另外几位朋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陆瓒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这次病得不轻,反反复复烧了几天,身体才彻底好转。 江白榆他们要赶着回国,所以,在追逐极光后的第二天清晨,他们三人就跟朋友们告了别,离开了这件小屋。 那时候陆瓒还病着,所以没能送他们。 而在他们走之后,Lilith在一楼的桌上发现了一个写着“Francis”的信封,她认为这是陆瓒的东西,就把信封带来给了他。 那个时候,陆瓒头很晕,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他用没什么力气的手拆开信封,而后,信封里落下来一张薄薄的纸片。 那张纸似乎有些年岁了,边角都已经泛黄,上面是被人用黑色水笔画出的非常幼稚的图画和字样,有些地方还有水墨未干时被手蹭出来的痕迹。 [阿瓒承诺兑换券] 陆瓒当然记得这是什么。 他用指腹碰碰其上有些发皱的痕迹,突然无声地笑了。 后来,他把信封放在了一边,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他摸到一根很细的项链,链条被他的体温弄得滚烫,他努力才找见了链条的卡扣,最后,他取下那根项链,把它和那张幼稚的兑换券一起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刻着他名字的白金戒圈挂着链条,静静地躺在泛黄的纸张上。 后来,金属携带的炽热温度,在离开热源之后,一点一点归于冰凉。
第71章 071/重聚 陆瓒他们一行人在特罗姆瑟待了挺久, 主要是因为陆瓒那次病得太严重,好不容易退了烧, 又变成了重感冒。 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赶路, 朋友们索性陪他在特罗姆瑟呆了一段时间,等到他病彻底好全,又跟他追了几次极光、拍到满意的照片,才动身回伦敦。 回去之后, 陆瓒修好了那张图片, 然后正式完成了自己的环游地图。 这是他从年少时就开始梦想去做的事情——去记录每一处风景, 然后把照片留在属于自己的地图里。 他托人把这份地图做成了一个程序, 只要使用者点击图中地点, 地图就会弹出对应的相片, 以及陆瓒的游玩攻略、日志, 以及vlog。 这是他花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制作的, 其实东西早就出来了, 但地图上一直缺一处特罗姆瑟,所以一直没有发布。 就像缺了一块的拼图, 少那一处总是不完整, 现在最后一块被填上,图画完整了, 陆瓒年少时想做的事也完成了, 他好像从少年的梦里醒了过来,即将迈向下一站。 他那份地图发布之后广受好评,最火的时候甚至上了趋势第一, 陆瓒被无数家杂志或项目询问了合作意向, 但他挨个拒绝了,同时宣布了自己打算回国的消息。 陆瓒从童年到少年的梦想是走遍地球每一处, 记录每一处动人的风景,现在已经实现了。 接下来他有了新的目标,他想回到自己的国家,记录山川湖海、人文风情,把五千年积淀的传统文化以另一种方式呈现、让更多人看见。 他在伦敦生活了八年,但能带走的东西其实很少。离开前,他跟朋友们告了别,并且邀请他们有空来中国玩,最后还把自己在伦敦住的那套小房子送给了Alex。 临走前,Alex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问他能不能不走,最后边抹眼泪边送他上了飞机。 陆瓒回国的时候正是五月中,初夏的阳光落在道路两侧的绿叶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有八年没感受过这样热烈的夏季了。 陆瓒没有回北川,他直接从伦敦飞去了北京。 他在国外好歹也有一定的知名度,说自己计划回国之后,他邮箱里来自国内的合作意向也多了不少。 但他才刚打算回国,不想太手忙脚乱,便都先婉拒了,打算等稳定下来再考虑。 陆瓒的计划是先在北京简单弄个工作室,他提前找好助理看好房子,反正回北川也要从北京转机,他索性在回去之前先在北京留几天,顺便见见多年未见的朋友们。 他原本是想给朋友们一个惊喜,所以来北京的时候压根没告诉他们,只自己打车从机场回了酒店。放好行李之后,他又去租好的工作室看了一眼。 他选的地方就是酒店附近一栋写字楼,不到五分钟就能走到。陆瓒散着步过去,在自己未来工作室转了一圈,觉得还挺满意,离开时,他边等电梯边联系助理准备装修事宜,结果等电梯到楼层,“叮”地一声打开,他刚抬眼,就和里面的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电梯里站着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年轻女孩,她也看见了陆瓒,但两个人谁也没先说话,就这样在电梯内外来了个世纪对视。 后来,眼看着电梯门到了时间要自动关闭,陆瓒才和宁渲同时伸手挡住门。 宁渲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阴恻恻道: “哥们,你长得好像我一位远在伦敦八年未见的故人。” 八年没见还能一眼认出来,文科学霸的记忆力果然惊人。 于是,陆瓒的惊喜计划就这样提前被宁渲撞破了,在他想起让宁渲帮忙保密之前,宁渲就已经打了电话把所有人通知到位。 当然,除了江白榆。 私自回北京还不通知朋友可是大罪,陆瓒从出现在餐厅包间的那一刻就一直被指责,方一鸣说他出国也不吱声,张乐奇说他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一眼,苏砚说他回来也不告诉他们,宁渲说他没有心。 陆瓒对着四个人,有嘴也说不清,只能笑着求饶: “我是想给你们个惊喜来着,谁知道就那么巧,刚好在写字楼遇见渲姐,对了,你在那儿干什么?” 宁渲剪了个及肩短发,看着干净又利落。 她给陆瓒倒了三杯酒,先让他自罚三杯,才答: “我在你楼上的律所实习,毕竟是毕业狗,又不打算读博,得攒点经验不是?” 毕竟自己理亏,陆瓒乖乖把酒喝了,才问起其他朋友的近况。 虽然他都知道,但看信息里冰冷的文字,和亲耳听见朋友们叙述,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方一鸣还在打比赛,他球打得好,人还又高又帅,粉丝不少,比赛训练之余偶尔还能被请去上个综艺节目,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明星。 苏砚学的生物科学,也申了硕博连读,现在在念博一。 张乐奇当年毕业后考了航空大学,现在是飞行员,经常各地到处飞,潇洒得很。 陆瓒更就不用说了,前段时间他那份旅行地图从国外火到了国内,在进包间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朋友们打趣了一番“大摄影师”。 八年没见,他们之间的氛围好像还跟以前一样,吵吵闹闹,热闹得不行。 不过也有变化,比如曾经聚餐时最爱拼酒的永远是方一鸣和张乐奇,每次不喝个烂醉不罢休,但现在,一个因为训练和比赛戒了酒,另一个因为明天要飞不能喝。 不过,虽然有人不能喝,但总得有人被灌。 比如陆瓒。 陆瓒因为回来前没通知朋友们,被说惨了,一桌人使劲拿这由头灌他酒。 他平时不怎么喝酒,原本酒量就不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进步,没喝几杯,人就已经有点晕了。 他靠在椅背上揉揉太阳穴,正缓着等那股晕眩劲儿过去,也是那时,他听见张乐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唉,阿瓒好不容易回来,咱们北川F6差点就齐了。怎么,你们今天没人通知江学霸吗?” 眼看着他要聊到危险话题,宁渲连忙给苏砚递了个眼神,苏砚心领神会,笑着打掩护道: “江白榆那么忙,叫不来,下次吧。” “也是。”这个理由实在太有说服力,张乐奇立马信了。 他点点头: “他是真的牛,一天到晚连轴转,上大学的时候我就震惊了,他同时学两个巨肝的专业还能一科不挂顺利毕业,太牛了,太牛了。” 苏砚感慨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突然问陆瓒: “对了阿瓒,你谈恋爱了没啊?” 一个危险话题刚过去,宁渲甚至一口气还没松出去,这家伙就又踩了另一个雷,也不知道他跳脱的思维是如何把这两件事连起来问的,恨得人牙痒痒。 她睁大眼睛看向张乐奇,但张乐奇没明白她的意思,还在控诉道: “我真服了,渲子和砚砚一对儿,一鸣居然也找了女朋友!听说连江学霸都有了,合着就我一个人孤寡,你呢!你不会也悄悄把我抛弃了吧?” 听见这话,陆瓒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但很快他就放松了,他喝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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