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门口的人也没动静。 陆瓒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微微皱起眉: “Alex?” 门外没人应声,倒像是被放了什么声音,因为陆瓒听见硬物放置于地面时碰撞出的轻响。 陆瓒愣了一下,他下床走过去,拉开门时,门外已经没人了。 他下意识垂眼看向地面。 停留在他门前的,只有一碗八年来经常出现在他记忆中的水煮面。
第70章 070/旧物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暖色的壁灯,还有一碗在灯下冒着热气的面。 陆瓒同那碗面对视良久, 才把它端进了屋里。 所以, 刚刚敲门的是江白榆? 他听见自己肚子饿,所以专门给他煮了面? 那他为什么不进来?自己明明说了门没锁。 陆瓒有些想不通。 在他以为江白榆要跟他做陌生人的时候,江白榆主动给他煮了夜宵,陆瓒觉得这应该是想试图缓和关系的意思, 但那人又不跟他说话, 就只往他门外面放了碗面, 人连个影都没露。 什么啊。 陆瓒要疯了。 但江白榆不长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他煮了面, 陆瓒就当他是有那个意思。 所以陆瓒打算主动去找江白榆聊聊。 他原本是想立马下去的, 但可能是他吃东西太慢, 等他下楼的时候, 先前围坐在壁炉边的朋友们已经离开了, 一楼空荡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陆瓒又看了看楼上。 楼上静悄悄的, 他们几个朋友住二楼, 江白榆他们住三楼,陆瓒不知道他住哪个房间, 这个时间也找不见人问。 这么晚了, 大家估计都睡了,不好打扰,陆瓒只能把刚才积攒下来的勇气先藏起来, 存到明天再使用。 所以他一个人回了房间, 睡觉前,他把明天要找江白榆聊的事情先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遇见的情况,并且练好了每一种应对方式,只为了让明天发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从容一点,还有……体面一点。 陆瓒一个人躺在被子里想着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合着困意闭上了眼睛。 但也不知道是他今天着了凉还是心情起伏太大的原因,半夜,陆瓒突然发起了热,他头很疼,脑子晕乎乎还有些重,即便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也还是觉得冷。 一开始陆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病了,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难受的梦,但后来身体的不适撕开梦境回到现实,他在挪威的雪夜中艰难地睁开了眼。 陆瓒半梦半醒,人又病着,脑子并不能算清醒。 他只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凭本能按了一个电话出去。 陆瓒半睁着眼睛,等这通电话被人接起。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沉默后,他听见听筒里传来一个带着些冷调的声音: “……喂?” 那人显然是被吵醒了,嗓音还带了些未散的困意。 但现在的陆瓒没精力关心这些,几乎是在听见江白榆声音的那一瞬间,他一整天积攒的情绪全都冒了出来。 “江白榆……” 陆瓒眼里多了些水雾,他吸吸鼻子,哑着嗓子问: “……你在夜宵里下药了吗?” “?” 听见这话,对面沉默片刻,而后传来了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人似乎是坐起了身,稍微清醒一会儿才问: “怎么了?” 语气同刚才相比,似乎温柔了不少。 “不知道。” 陆瓒声音低了些。 他是真的不知道,人原本就晕乎乎的,半梦半醒的哪里能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了。 他又难受又困,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也没再听对面有什么回应。 陆瓒甚至以为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梦境或者幻觉,事实上,他八年来经常会梦见江白榆。 有时候看见他坐在舞台上唱歌,有时候和他在照不进光的小巷里接吻,有时候静静抱着他,可无论怎样也闻不见他身上的茉莉花香。 那些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有时候陆瓒睁眼醒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十六岁,好像发条信息打个电话还能找见他,好像还能一起上学还无忧无虑,却忘记了他们之间已经隔了数年时间、数千公里。 梦有多真实,醒时就越刺痛,陆瓒潜意识里害怕这次也会一样。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没过多久,在这场梦里,许久未遇的茉莉花又出现在了他身边。 有某人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头,离开时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指尖的温度好舒服,身上的香味也让人安心,陆瓒不想他走。 他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你别走。” “我去找他。” “你别走……” 陆瓒有些委屈。 他生怕他消失,只能用尽身上所剩无几的力气握紧他: “江白榆。” 他喃喃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他眼皮有些重,声音也越来越低,但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八年了……” 陆瓒声音越来越含糊: “江白榆,我……” 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 陆瓒不想睡,他想等江白榆的回答。 但他最后也没有等到。 回应他的,只有身边人一声很轻的叹息。 陆瓒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好像有人帮他降温,好像还有人给他喂药,但他记不大清。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先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退烧了,但人还有点恍惚。 昨晚的记忆在脑海中断断续续连起来,陆瓒闭了闭眼睛,想起那人指尖的冰凉和那点茉莉花香,略微有些头痛。 啊,他昨晚不会说蠢话了吧。 陆瓒努力回想着,也是那时他听见身边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Francis,你终于醒了?” 陆瓒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人。 他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 果然是Alex。 Alex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报纸,看见陆瓒过来,他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 陆瓒正好感觉喉咙不太舒服,他坐起来,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才发现是冰水。 陆瓒皱皱眉,问: “有热水吗?” “热水?你想泡个澡?不行,你才刚退烧。” 没有喝热水这一习惯的西方人挠了挠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算了。” 陆瓒没跟他解释。 他只看了Alex一眼,有些犹豫地问: “呃……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因为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不是吗?” Alex有些茫然地挠挠头,如实道: “我早晨在你房间门口遇见了江先生,他告诉我你可能需要帮助,我才发现你正在发烧。江先生可真是个细心的人。” “?” 陆瓒听见这话,没忍住同他确认道: “你在我房间门口遇见他?” “是的。” “他告诉你我需要帮助,让你进来照顾我?” “是的。” “那他人呢?” “在啊,哦,现在可能不在了,十分钟前,他和朋友们出去了。” “?” 陆瓒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己昨天给江白榆打过电话,这是真的,因为他手机里还保留着通话记录。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陆瓒曾经无数次他按下这个号码,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听听他的声音,但这号码从来没有被拨通过,它最后的下场总是一字字被删除。 这串数字他倒背如流,陆瓒没想过这个电话到如今还能打通,更没想过八年过去,这个号码还属于江白榆。 江白榆昨晚到他房间来照顾他应该也是真的,因为陆瓒记得有人给他热水喂他喝药。 但看样子,江白榆似乎并不乐意做这些,不然也不会找来Alex。 但陆瓒还不太死心,他问: “江……江先生早晨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有事要忙,可能…… “没什么事吧。” Alex眨眨眼睛: “他跟朋友们一起吃了早饭,还计划了晚上的行程,刚刚他们和Ryan一起出发看极光了,他们说今晚的极光会很美。” “……” 陆瓒微微垂下了眼。 Alex见他这个样子,忙安慰道: “哦,可怜的Francis,别伤心,未来几天极光出现的几率都很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陪你一起去看。” 听见这话,陆瓒勉强勾起一点笑,摇了摇头。 Alex以为他是因为无法跟朋友们一起看极光才难过,实际上,他是因为江白榆的回避而出神。 那人可能也不是愿意留下来陪他,而是因为大半夜被找上,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等熬到天亮,一遇上其他人,他就立刻被转交出去了。 但陆瓒实在想不通江白榆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说,即便他不喜欢他了,有新的伴侣了,再次见面时体面地问声好,体面地结束少年时的故事很难吗,是怕他死缠烂打还是怎样,是一定要跟他当陌生人、用行动告诉他我们没可能了是吗? 那昨天那碗面又是什么意思? 陆瓒原本就不太清醒,现在被这些东西扰得更烦。 他微微皱了下眉,直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问: “他们人在哪?” Alex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呆愣愣地看他套上外套往外走,边答: “不知道,似乎是往山那边去了。” 陆瓒应了一声,直接开门走了,Alex跟在他身后下楼,一直等陆瓒穿上鞋子推开大门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嘿!Francis!你去哪,你身体还没有好。” “去找人。” 陆瓒的声音有些冷。 特罗姆瑟的天很短,现在不过下午四点,天空就已经黑透了。 昨天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晴朗夜色下挂着一轮月亮,让星光都暗淡了下来,但城市灯火闪烁,连成一片地面上的灯海。 很美,但陆瓒没有心情欣赏。 Alex赶紧套上外套拎着围巾出来,他把厚围巾圈在陆瓒脖子上; “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病人,Francis,虽然今天的极光会很美,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等你病好了,Ryan和Lilith还有我会陪你再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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