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渲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这话不太合适,忙闭了嘴,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陆瓒在旁边描字帖,听见这俩人的话,略微有点怔神。 因为宁渲说的这些让他突然想到,如果江白榆和他爸爸平时都不说话,那逢年过节,如果这两个人待在家里,也会是沉默着度过吗?就那样一句话也不说,屋子里拉着窗帘,很暗,又冷清,一点也不热闹。 陆瓒无意识地用笔尾戳戳下巴,刚准备和旁边人说点什么,就听后门的方向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嘿,阿瓒!” 陆瓒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居然看见徐蓝飞扒在后门,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他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陆瓒过去把徐蓝飞拉进来,好好打量他一番,见他羽绒外套里面还穿着北川一中的校服,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嗐,纪惊蛰要过来给他妹妹送东西,我刚好跟他在一块,就让他顺道把我带进来,正好来看看你。” 徐蓝飞挠挠头,解释完情况,又一脸八卦: “我是不是来晚了,你班人怎么都走完了?赶紧的,你赶紧让我看看你梦中……”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瞄到了陆瓒身后、正坐椅子上跟江白榆聊天的宁渲,愣了一下。 他至今记得陆瓒跟自己说的话: “暗恋对象在北川一中”、“有对象了”、“记不记得江白榆”。 从这三点里,徐蓝飞提取出一个信息——陆瓒喜欢江白榆对象。 那应该就是这位了吧?? 徐蓝飞怕戳破兄弟的暗恋,立马闭了嘴,然后睁大眼睛,一副“兄弟都懂”的表情,拍了拍陆瓒的肩膀。 “?”陆瓒看他这样子,觉得他肯定误会了什么,但这情况下又不好解释,免得面前这大漏勺越描越黑。 他只能将错就错,做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才跟身后两人介绍道: “这位是徐蓝飞,我发小。大飞,这是江白榆,这是我们学校文科大佬,宁渲。” “嘿,你们好。” 徐蓝飞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问: “你们班人不都走完了?你怎么不回家,待这干嘛呢?” “我们明天元旦联欢会,要布置教室,你不急着走吧?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帮忙干活。” 陆瓒从桌子里拿出一包气球和打气筒: “把这些吹了。” 徐蓝飞是没想到自己大老远来找兄弟,还得被兄弟压着干活儿,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也没说什么,就任劳任怨地坐到一边给兄弟吹气球去了。 教室里剩的几个人被陆瓒安排得明明白白,宁渲在前面的黑板上画小画,江白榆去写板书,陆瓒自己拿着装饰物往窗户上墙上贴。 原本一切都井井有条,直到教室里又进了个人。 纪惊蛰可能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此时才过来一班教室找徐蓝飞。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陆瓒看了他一眼,打了招呼,问: “来找徐蓝飞?” 陆瓒没想着耽误他们时间,见状,他说: “大飞,你先走吧,剩下的放那儿我来弄。” “不急。” 纪惊蛰抢在徐蓝飞前出声应道。 说罢,他还开玩笑似的,语气轻松道: “阿瓒这么不待见我,我一来就赶我走?上次惹你生气的可不是我。” “哪儿有。” 陆瓒不大喜欢他说话的调调,他冲他笑笑: “让你溜怎么还不乐意呢,想跟我们呆在这一起干活儿啊?” 没想到,不知是实在热情没心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纪惊蛰还真点了点头: “行啊,无所谓,需要我做什么?” “……” 陆瓒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低头在袋子里翻出几包雪花: “那帮我把这个贴窗户上。” “行。”纪惊蛰应下,接过陆瓒手里的塑料包,低头漫不经心地扯开包装袋。 做这些的时候,他突然靠陆瓒进了点,低声问了一句: “陆瓒,你跟你情敌关系这么好?” “?”听见这个问题,陆瓒皱起眉。 他自认跟纪惊蛰不算熟,最多也就是认识、说过几句话的事,他不觉得他们的交情能好到问出这种冒昧问题。 陆瓒有些不太高兴,他用着从江白榆那里学来的话,回怼回去: “你管?” 纪惊蛰只当没听见他的不满,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说: “我看情敌也是假的,你是喜欢他吧?” “?” 陆瓒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皱起眉,无法继续维持和平,语气也跟着重了点: “我喜欢谁都跟你没关系,放心,是谁都不会是你。” 陆瓒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没多好看,因为原本站在这边的江白榆回头看他一眼,然后目光顿了顿,微一挑眉,走了过来。 陆瓒生怕纪惊蛰说出点什么鬼话来,忙赶在江白榆过来前跟徐蓝飞说: “大飞,你带纪少爷先走吧,让他帮忙我良心不安。” “?”徐蓝飞一看陆瓒那表情就知道他是生气了,忙问: “惊蛰,你跟他说什么了,又气他?” “没什么。” 纪惊蛰耸耸肩,把陆瓒交给他的雪花好好贴在窗户上才转身朝门口走去,边答: “就是问问他有没有兴趣……” 纪惊蛰话只说了一半,但徐蓝飞懂他的意思。 他大惊失色,连忙把人拽过来: “我真服了,你是真不挑,我警告你啊,少打我哥们主意,他从小直到大,人家小纯情喜欢个姑娘好多年了,你别恶心他。” “姑娘?” 纪惊蛰颇有深意地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不然呢,你看谁都像弯的?” “啊,那真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我这取向会惹阿瓒厌,是我冒犯。” 纪惊蛰看看陆瓒,又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江白榆。 徐蓝飞也跟着看了一眼,当他看的是宁渲,他生怕哥们的“梦中情人”误会什么,于是赶紧把纪惊蛰拽走: “赶紧的,别膈应人,走了走了,找你其他弟弟玩去,阿瓒再见啊!” 陆瓒不知道纪惊蛰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情不大好,他勉强勾勾唇角,冲他挥了挥手算作告别,但抬眼时,又看见了纪惊蛰回头望过来的那似笑非笑的视线。 陆瓒皱起眉,心里第一次对哪个人生出类似厌恶反感的情绪。 真讨厌!! 他喜欢江白榆吃他家大米了?!干什么非要问!他们很熟吗!烦不烦烦不烦!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人!!! 陆瓒望着被徐蓝飞拉走的纪惊蛰,眼里浮上点厌烦,他不想多看,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低着头继续摆弄手里的节日拉花,没有看见几步开外突然顿住脚步的江白榆。 而那里,江白榆望着陆瓒,很清晰地捉到了他眼里那点不太好的情绪。 他稍稍垂下眼,垂在身侧的手稍稍用力掰断了手里的粉笔,才重新走过去。 另一边,宁渲边往黑板上画小花,边好奇问: “阿瓒,刚那小帅哥什么人啊,他喜欢男孩?他看上你了?” “没谁,不熟,不理他。” 陆瓒语气不太好,抬眼时,他看见身前的江白榆,又愣了一下: “怎么了?” 江白榆没看他,只是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又把手里碎成两截的粉笔扔回盒子里,重新拿了一支完整的,转身离开了。 宁渲看见他的动作,有点奇怪: “讲台上不是有粉笔吗?跑那老远去拿?” 江白榆回应的声音有点低,又有点冷: “没看见。” - 北川的冬日经常是灰蒙蒙的阴天,但联欢会这天难得地放了晴。 陆瓒没背书包,一大早匆匆吃过早餐,就背着从陆琢那里借来的吉他出了门。他像往常一样坐上车,在下车准备换乘十七路时,陆瓒习惯性地在车站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望了个空。 自从入冬之后,江白榆就放弃了自行车,转战公交,陆瓒每天都拉着他一起回家。 放学的时候抓到人自然容易,但早晨就不一定,基本上全靠偶遇。 陆瓒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是个隐藏的卡点大师,他几乎每天早晨都能在车站遇见想见的人。 倒不是说他每天都定点坐那一班车,陆瓒本身就是个懒散性子,一时兴起早起一会儿或者赖会儿床晚起都是常有的事,可不管他是早是晚,几乎都能碰巧撞见等车的江白榆。 可今天的他似乎欠了点运气,又或者时间大师的点没有卡对,他想遇见的人不在那里。 陆瓒不死心,所以公交车到站时他并没有上去,而是在路边多等了一辆。在第二辆车来时,他频频确认没人从那小巷里出来,才有些遗憾地上了车。 他一个人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去了学校,进教室时才发现江白榆已经到了。 昨天傍晚,他们把教室里的桌椅围成了一个圈,好把中间空出来留给表演节目的同学。桌椅排布的位置肯定和平时有所出入,但陆瓒和江白榆的桌子还是在角落里,所以他一眼就能找见。 他过去放下吉他,随口问: “早上好,江白榆,你今天来得好早,我都没遇着你。” 江白榆扫了一眼他放在旁边的吉他,低低应了声“嗯”。 陆瓒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从随身的小包里倒出好多小零食分给他,又撕开一盒酸奶,从里面拿出鸭蛋超人小卡放到自己的小相册里。 这本小相册他一直留着,原本张乐奇也在集卡,但他那三分钟热度,没到一个月就放弃了,然后就把他所有的卡片都送给了陆瓒继承。陆瓒有江白榆和朋友们帮忙,集了将近一个学期,虽然重复率很高,但对比图鉴,也算是收集了大半。 他例行公事,把新的小卡贴进相册里,顺便问江白榆: “你今天喝酸奶了吗?” “没。” “哦。” 陆瓒点点头,没在意。 毕竟哪有人天天喝酸奶的。 “你尝尝这个,这个超级无敌好吃。” 陆瓒从桌上的零食小山里挑出一包放到江白榆手边,江白榆看了一眼,应了声,但没碰。 至此,陆瓒终于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要说起来的话,从昨天晚上他们布置好教室开始,这家伙就有点奇怪,但平时这人话就不多,所以陆瓒也没多想,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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