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驰不说话,只是用视线追随着那印满字迹的纸页。 “他在日记里大量引用对话。按理说,六七年前的事,不应该记得这么清楚。”陆谆眼神意味深长,似乎下一句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密语,却有意停顿,等待对方补充。 燕驰抬头,疲惫笑道:“你可以直说,不用卖关子。” 陆谆用一只手隔住看到的地方,翻回日记前几页开头部分,指着说:“据我们调查,林先觉有神经内科病历,当时医生诊断是超忆症。” “超忆症?”燕驰露出疑惑表情。 “也就是说,过去很多年间发生的事情,林先觉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能记住对话里别人说出每一个字。” 燕驰重重闭眼又睁开,看得出在极力控制表情,嘴角还是止不住往下耷,眼神却变得尖锐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这个病。” “2051年,正是林先觉大学本科毕业那年。他导师说原本他已经保上研,到了时间却没去读,而退学在家。” 燕驰忍不住地皱起眉:“他没在家。他不是说......毕业前找到工作了吗?” 陆谆继续解释:“超忆症患者有个特点,他们的大脑存储记忆功能强大,阻止大脑检索的功能却有问题,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记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精神压力要比普通人大。林先觉的导师讲,林先觉有段时间总是很恍惚,后来一声不吭地休学了。我们猜测他或许因为精神原因不得不放弃学业。” 燕驰整个人明显发怔,仿佛根本没料到还有这种事。听过后表情很难看,一直缄默不语。 意料之中,陆谆继续主导对话:“讲讲,林先觉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他......他没说自己休学,只说找到工作所以不想读下去。在上海,好像是在个什么艺术工作室,还经常发照片给妈看。我们以为他的确在工作。”燕驰说得有些迟疑,像是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就对了,那个披着艺术工作室皮的邪教组织,就是他后来犯罪的原因。” 燕驰开口,嗓音艰涩:“他犯什么罪了?” 陆谆不急不缓陈述:“林先觉涉及多起案件,有高度作案嫌疑。就拿你认识的薛城说,薛城大学期间创业做小本生意,赚了笔钱,毕业后一直扩大他的生意。却在五个月前,事业蒸蒸日上,即将注册成立自己公司,并且与未婚妻结婚的前夕,跳楼自杀。起初判定是自杀。后来我们通过一些线索发现,薛城从天台跳下去时,林先觉在场。” 燕驰越听表情越凝重,后面反而舒展开眉头,又恢复无表情的模样,他说:“无论你们是什么人,他又犯了什么事。你们都无权对我进行这样的监禁与逼供。” 陆谆笑笑:“你昨天可没有这么不配合。” 燕驰深深呼出一口气,好像要说什么,最终没说,只伸手揉揉眼睛:“困了,这个审讯还要继续多久。” 陆谆把笔记本翻回到之前那里,推过去:“看完它。” 燕驰垂着头,却没动作。 陆谆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语气轻蔑:“你昨天还说与林先觉没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他书中写的那些回应莫非都是出于所谓的,新鲜感和一时好奇?” 燕驰动手,将日记翻到下一页。 “还是说,眼见你自己暴露得越来越多,开始害怕?” ---- 正经剧情还是得走的,超忆症这个前面有伏笔(哎呀好像得剧透一下不完全是超忆症)。里面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不一定是真话这个样子。 为了避免大家说神发展所以解释一下:审讯这个是第三人称视角所以不放哥哥的心理描写。哥哥其实本身已经忘记很多相处的细节,这个时间线他年轻时代很多事情其实都模糊了。本来说服自己只是年少不懂事,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越界,但是看着日记会发现原来他们互相发生过那么多事。弟弟都记得,他自己却忘了。他觉得可以继续假装不知情下去,可是早就败露彻底,但是弟弟从没有揭穿。 能确定的是后面还有很多甜,兄弟俩没羞没臊啥都干了...
第39章 记:2051年10月 燕驰不在家的那段时间,我发现他的一个秘密。倒也不是在他衣柜看见飞机杯、床底发现色情杂志这种事,而是有关他自己,真真正正的秘密。 我读书读得迟,比同龄人,譬如罗焉云都要晚一年。如果没有初中毕业的gap year,燕驰是不可能同我读一所高中的——我高一,他就该上大学了。 燕驰初三毕业后没直接读高中,去各处跟团玩了几个月,又跑到他亲爷爷家那边山区住了一阵子。整年都不用读书,可把我羡慕得不行。我当时的的确确以为那是gap year,压根没想过可能另有隐情。 先声明,我不是有意进他房间翻东西的,只是恰巧、情不自禁,不小心走进了他房间,又不小心刨到一些陈年旧物。 燕驰书桌侧面柜子上有一堆写过的草稿纸和书。我随手抽出几张来看,都是些公式和演算步骤。想着要物归原位,就估摸原来的位置,将上面书垛抬起,好把抽出来那几张纸给放回去。 没想到横堆起来的书垛后面另有玄机:贴柜壁处藏着一本书。 我禁不住好奇心诱惑,将书拿了出来。是本日记本,线装的,扉页已经掉了,内里藕断丝连,勉强能翻。看日期在燕驰初中阶段,似乎不是上交给老师的那种日记,而是真真正正的私人日记。 有好多页写满名字,都是我不知道的名字。 印象里燕驰的字迹和外表一样隽秀,日记本上那些名字却歪歪扭扭,一个叠着一个,叠得黑压压,蚁群似的。翻过去,纸张背面已经被笔尖划破,破开的边缘因为久置而钻出缕缕纸张纤维。 这些名字是什么人的? 我继续翻,发现日记本里几乎没有正常文字内容,只有瓜瓤那样交织的横线,蜂窝一般密布的圆圈。 我猜测那大抵是恨意。同学吃零食不分给我,或者将我的橡皮用丢时,我也会在小本本上记他们的名字。 但不至于这么多、这么密吧。 再翻,夹着张纸条,看字迹不是燕驰的,上面写:放学后西门见。很潇洒的字迹,撇与捺都拉长了,见字的勾尤为飞扬。我下意识感觉这笔迹很有侵略性。 和燕驰读的同一所初中,如果是那个西门,等我入学已经封起来不让走了。 继续翻,有粘连在一起的部分,反复嗅摸,才敢确认将纸张黏起来的是血迹,有鼻血那样一滴滴的,也有更大伤口渗出来的、仿佛能把纸张浸没的血滩。 像是被什么捶了一拳心脏,我感觉有点难受,缓缓合起书本来。 燕驰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记忆中他从来都是那样温和,身上有一种简单干净的气质,让人感觉到可靠。他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在背后中伤别人。我一度以为他内心坚如磐石,否则怎么能做到那么安然自得。可是笔记本上的字迹却很丑陋,充满戾气,像是恨不得一笔一划都变成刀锋,刺在写下名字的那些人身上。 那陈旧的褐色血迹让我心中隐隐不安。我忍不住发消息给他,想问这日记本怎么回事,最终只问了冬令营进度如何,他没回。 事情一旦有个苗头,沿着蛛丝马迹能发现很多。 燕驰初中以前,林烨并不区别对待他,他也开开心心叫林烨为爸。后来,好像是他初三,家里爆发过一次大规模吵架。我妈和林烨吵,林烨和燕驰吵,吵末了,燕驰见到林烨就摔门,林烨便也不待见他,说他白眼狼。那时候我还是小学生,回家看见大家打冷战,问我妈发生了什么,我妈只说林烨坏话,不提燕驰半句。现在想来,燕驰身上恐怕真的发生过什么比较严重的事情。 不想问他本人,那便只能从身边的人入手。认识的燕驰初中同学只有飞碟,然而我并没有飞碟联系方式,遂去咖啡店蹲张泓,第二天就蹲到了。 张泓一如既往大嗓门,见着我跟见着亲弟弟似的,热情拍肩:「哎!驰哥他弟!你怎么在这?」 「坐坐坐。」我拉出凳子给他。 张泓坐下,问道:「要聊聊?」 我连忙点头,开门见山:「你和我哥是初中同学吗?」顾及四周特意压低了声音。 张泓挠挠脸蛋:「不同班,不过同校,咋了?」 我凑近一点,略带期待地问:「你当时认识燕驰吗?」 张泓却只说:「听过,但不认识。」 我有点失望,继而追问:「是什么事情?」 「他是七班的,尖子班,但后来被开了,调到成绩最烂的十班。」 「然后呢?」 「没有然后,年级第一考差了被调去烂班,就这事。」 「那为什么呢?」 「还有啥为什么?」 「有没有譬如打架斗殴、校园暴力的传闻?」 「没听过。咋了,你想打探啥?」 「没想打探啥,就是好奇,谢谢泓哥嘞。」问到这里,大概明白张泓初中与燕驰全然无关系。 张泓却开口:「不过驰哥他......唉,算了。」 我振奋:「别算啊,讲讲。要喝什么?」 张泓从善如流:「来杯拉花就行。」 「继续继续,我哥他怎么了?」 「有次看见他跟小混混起冲突,我不认识的小混混,他上去就把人给撂翻了。然后听见对面骂得很难听,说什么放在以前他就是乖乖挨打的份。」 想不到燕驰还有这样一面。我继续问:「我哥有跟你讲过他以前的事吗?」 「啥事儿?」 「就是,和班上同学有关的事。」 「没。他平时不太讲自己。」 「也是......谢谢了泓哥。」 「不客气不客气,哦,对了,我有一个朋友初中也在七班,你要不要问问他?」张泓显然是个热心肠。 我忙不迭点头:「当然要!想不到你这么好心。」 张泓挠挠头:「八卦嘛......被你小子整得好奇起来了。」 我不忘叮嘱:「回头可别跟我哥说我问过啊。」 张泓了然于心地摆摆手:「不说不说。」 又联系上张泓嘴里那位朋友,对面明显在打太极,什么有用信息都没说,讲过两句客套话就删了我这个好友,干脆到张泓都忍不住闹脸红。 大费周章,只知道燕驰转过次班。 我沮丧地回到家,却看见燕驰回复了:「刚开始,就是跟着学点东西,还行,不算很累。」 我忍不住试探:「我发现我班同学好像被人欺负了,鼻青脸肿的。」 燕驰很快回:「你要帮他?」 「我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他平时人蛮好的。」 「别多管闲事。」 「这怎么能叫闲事?我们可是同学呀,同学受欺负我帮助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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