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是你……”温棠欢的字尾不自觉地带上泣音,不似在确认薄妄的身份,更像在安慰自己,“怎,怎么是你?” 刚刚他主动出现在卧室门口时,薄妄已经看出他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想到小孩嘴硬成这样,宁可受着怕回去,也不愿意低头。 而现在,温棠欢失神脆弱的样子,像一樽摇摇欲坠的漂亮瓷器。 薄妄心头像有什么陷了下去,他双臂用力,连人带被子将他从客房抱了起来。 因为温棠欢卷得不太严密,所以一侧被角坠落在地,远远望去像是摇曳的裙纱。 薄妄蹙眉,长腿微微扫开,稳步将人带回主卧。 温棠欢被放下来时才有点从半空落回地面的实感,他揪住被子,看向面前的男人:“你,你干嘛?” 他强装镇定,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 薄妄摘下了眼镜放在床边,英俊的轮廓沉在床灯以外的阴影里,淡淡的:“修灯。” 温棠欢呆住,直到男人去而复返,轻掩上房门,没有表情地躺到床的另一边时,他才意识到薄妄修的是什么灯。 客卧的灯就没坏! 他这样不就,看穿了这个蹩脚的谎话了吗? 温棠欢起身想找补,结果雷声跟卡点似地又响了,他咻地一下就躺平钻回被窝里。 算了!反正薄妄也没戳穿,那就是有灯坏了! 两床被子并排在双人床上,往日尚算宽敞的地方被堆得满满当当。 雨势渐大,雷声也不如一开始密集,感受到身边的人回来,温棠欢漏了气的胆子又慢慢膨胀回原来大小。 他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圈,先看落地窗,却发现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紧紧拉上了。 顿了顿,回头,看到是薄妄手里的平板,各种曲线数据,他看着要晕,便又把视线挪到他脸上。 温棠欢没见过薄妄戴眼镜的样子,眼下多少是有点新鲜感在。 ……不愧是斯文败类。 盯了一会儿,直到跟男人的视线接上,温棠欢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悻悻地又把眼睛挪回平板上:“……挺认真啊,你看得懂吗?” 听到隔壁的人冷哂,温棠欢才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他就是干这行的他能看不懂吗? 无话可说,尴尬至极,温棠欢扭头想钻回被子里,却被一只大手凭空摁住了脑袋。 他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薄妄提着领子从被子里拎出来。 “温棠欢。”低沉的嗓音带着愠怒,训斥的意味很重,“你洗完头不吹就往被子里钻?” 温棠欢茫然地应了一声,他明明吹了啊。 他的头发确实不湿,只是明显没有吹透彻,指尖没入发丝时就能感受到那阵潮意。 薄妄翻了一会儿才从柜子里找出吹风,调试过温度后便对着他的脑袋。 这样的生活自理能力,这少爷是凭什么长那么大的? 温棠欢盘腿坐在床上,大概是习惯了造型师的小心翼翼,薄妄略显生疏的动作让他觉得这不像在吹头发,像在吹刚洗完澡的宠物。 五分钟后,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看着薄妄一脸阴沉地把他的枕头被子都换了干净的。 他有些心虚,嘟嘟囔囔地:“其实也没多湿啊。”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薄妄冷飕飕的眼刀。 雷雨夜他还要借宿在此,温棠欢识时务地闭上了嘴,缩在新换的被窝里。 还是老实点,薄妄正好今晚看着很忙,应该没空撅他……别待会他又一个不留神踩中了他奇怪的癖好,又按着他…… 轰隆隆—— 闷闷的雷声还在雨中回响。 温棠欢瑟缩了一下,本能地往旁边的人靠近,指尖悄悄探出自己的被子,揪住了薄妄盖在腹部的被子一角。 他有这样的习惯,间接的触碰能让他稍微心安一些。 被子那么大,反正薄妄也不会发现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棠欢悄无声息地攥紧,闭上眼。 半个小时后。 薄妄关掉平板,视线转落。 大少爷蜷缩在身侧,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保持着距离。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像是养了一只不安分的,野性难驯的猫,不服管,见缝插针地跟他作对,本以为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消除戒备,又不经意间地发现,它会悄悄在脚边团着睡着。 温棠欢以前是这样的么? 薄妄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记忆中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而剩下的,清晰的,是那天晚上被酒意熏染,软软地央求他慢些轻些的小醉鬼。 淡橘色的光中,薄妄的瞳又烁过一缕缥缈鬼魅的红。 他喉结滑动了一瞬,抬手想帮身边的人掖好被角。 手腕一抬,却发现身上的被子一角被沉沉压着,薄妄视线微装,便看到那只攥着他被角的手。 他眼睫细微地颤了顺,心口有什么东西往深处坠了一下。 指尖落到床边,淡橘色的灯光熄灭。 雨声敲落,夜很沉静。 * 温棠欢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睡眼朦胧地睁开一只眼睛:“谁?” 女佣听到他回应,在门外低声:“大少爷,薄总的助理在楼下等您。” 薄总? 温棠欢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侧已经空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0:45。 然后他才清醒了些,再问了一次:“谁在楼下等我?” “薄总的助理,说薄总要参加饭局,缺一个伴侣,特意来接少爷的。” 特意来接他? 什么破饭局要他亲自去? 温棠欢脑子还不清晰,带着一身起床气洗漱,换好衣服下楼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黎特助。 见大少爷下楼,黎特助礼貌地露出笑容微微弯身:“早上好。” 这位秘书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温棠欢小声应了句早,然后才问:“为什么要我去啊?” 黎特助微顿,然后才回答:“薄总说昨晚他帮你修了灯,大少爷也应该礼尚往来。” 温棠欢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口。 一时的没出息,成了薄妄拿捏他的把柄。 别无选择,温棠欢上了车:“这是个什么饭局?” 商务上的应酬,他可不懂。 “大少爷不需担心。”黎特助低笑,“只是寻常的商业饭局而已,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温棠欢心底犯嘀咕。 要是寻常的饭局,薄妄就不至于特意威胁他来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停在了安城著名的大酒店门前,黎特助替他拉开包间的门。 温棠欢还没进门,就感觉到里面齐刷刷的视线,萧疏临就在门边,眼眸含笑,那颗泪痣都显得格外的妖:“温少来了,薄总等你好久了。” 温棠欢跟他还有梁子没解开,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 萧疏临含笑地接受大少爷的忽略,看着他被领到薄妄跟前。 这次的商务应酬本来跟以往一样订在笙歌里,结果一早上就收到薄妄的消息,说他家的小孩去不了那么乌烟瘴气的地方,这群老东西二话不说就把地址改在这里。 今晚出席的人都是仰仗忌惮薄氏的,肯定不敢把温棠欢的身份泄露出去,但萧疏临仍是不清楚薄妄为什么要公开自己的伴侣。 这种类似于明示地位的事儿有悖于薄总的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 甚至给了萧疏临一个隐约的错觉……薄妄对这段婚姻,似乎是认真的。 房间里的所有视线都落在温棠欢身上,或意外或惊叹…… 温家大少爷单恋薄妄的事情在他们的圈子里算是个人尽皆知的饭后谈点,见他轰轰烈烈追了几年也没有动摇过薄妄分毫,所有人都以为这段单恋要跟薄妄的其他追求者一样无疾而终……却没想到,薄总能为了给他留身侧的座位,拒绝了几个关系好的老总。 跟薄妄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温棠欢不仅迟到了,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似乎是随便穿的。 这无疑是轻慢的态度,众人将视线落到薄妄身上,企图从他眼底翻出一丝不愉或者其他情绪。 而坐在主桌的男人只是淡淡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地没什么情绪。 有个老总嗅到他视线里的风向,主动站起来跟温棠欢握手:“这不是温少么?我老婆可喜欢你了,不愧是当红的明星,真人比网上好看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起了头,这一桌的老总便一个接一个地跟他打招呼,阵仗和握手会差不多。 温棠欢礼貌地回以笑容,但却不想伸手……又不熟,凭什么要跟老男人挨个握手。 犹豫之际,就听到薄妄淡淡开腔:“欢欢,过来。” 他的声线明明是最低的,却也是最抓耳的,像是一根冷漠的冰箭,排开了那些无所谓的寒暄,落到温棠欢耳边却化成了泠泠的雪水。 温棠欢耳根有点烫。 ……薄妄是存心羞辱他吗?居然在这种场合叫他小名? 硬着头皮坐到他隔壁,服务生很快就开始上菜。 酒桌上的话题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温棠欢完全不感兴趣,只能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当花瓶。 他坐下之后薄妄一句话没跟他说,让他拿捏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敌不动,我不动。 即便很饿也不能动。 坐在温棠欢对面的是一位女总裁,含笑道:“鼎泰的口碑可是享誉全国,尤其是对虾的处理堪称一绝,大少爷尝尝看。” “谢谢。”温棠欢笑着应到,可当那碟虾真的挪到跟前时,又有些犹豫。 虾要剥壳……好麻烦哦。 还在犹豫时,余光里一双修长的手支着筷子,夹过两只虾。 餐桌上诡异地寂静了一秒。 谁都没想到,是薄妄亲自动的筷子。 男人接过服务生的热毛巾擦过手,利落地拨开虾壳,沾了酱放到温棠欢的碗里:“是还可以,先吃一只尝尝味道。” 温棠欢微愣,扶起筷子小小地哦了一声。 大少爷动筷了,餐桌上那阵拘谨随之烟消云散。 薄妄偶尔抿两口酒,一边应答身边的人,一边用余光看着温棠欢。 他对虾的兴趣只有一点,吃了两只就不动了,开始主动夹其他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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