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微微咬唇,踟蹰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薄家在圈子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也该知道对于我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名声是最重要的。” 温棠欢退,薄妄便往前迈进一步,一双沉黑如渊的眼盯着他:“结婚没半年就离婚,传出去会有多少种不好听的可能,大少爷想过吗?” 温棠欢往后靠在楼梯扶手上,后脊微僵,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英俊的脸。 不好听的可能…… 他是听钟绣说过,哪哪家大小姐嫁人结果老公那啥不行,发现是婚检做了手脚,气得第二天就离婚。 这件事沦为笑柄,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于是后面有谁闪婚闪离男方都会被怀疑。 薄妄在意这个?! 也,也好像确实该在意。 温棠欢呛了一下,生硬地别过脸,嘟哝着:“没关系,到时候有媒体揣测的话,我就替你澄清……” 说到一半,他才发现男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抵在身后的楼梯扶手上,一左一右,正好将他禁锢在第一层台阶中。 “澄清?”过近的距离,连薄妄眼底的审视都带上了某种暧昧感,“你要替我澄清什么?” 温棠欢清楚地感觉自己胸口的心脏跳快了一下,不知道是心悸还是什么原因。 “澄清……” 澄清你蛮,蛮行的。我俩闪离不是因为那个。 温棠欢咬住舌头,后知后觉这件事多荒唐。 见他吃瘪的表情,薄妄知道他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微侧视线:“澄清我并不是对婚姻随便且不重视的人,所以,如果你要离婚,那就得先公开结婚。” 这仪式感还挺重哈。 温棠欢扯了扯唇:“薄总,你知道用名声绑住一个人是多作的一种手段吗?” 薄妄喉骨渗出笑,讽刺的意味淡到几乎没有:“那你觉得不惜名声死缠烂打就不作吗?” 温棠欢:“……” 他咬紧牙关:“那行,我让你作,你给个时限,你作够了我们再谈。” 看着大少爷明显妥协和避让的神情,薄妄抽开距离,又恢复了以往的疏冷:“行,明天开始执行家规。” 温棠欢:“……?” 薄妄往楼梯上走了两步,细长的指节扣住了领带缓缓拉下,回身的时候那一缕黑边绕着他的指尖滑落:“补充一条,我不睡书房。” 说着便迈着长腿上楼,相当自然地回到卧室,关门。 温棠欢在原地深呼吸了三大口,把想拿刀砍人的杀念纾解出口。 不生气,不生气,作精自有作精磨,这是原主应得的。 他是穿到这个壳子里的倒霉蛋,为了苟命,应该忍的。 呵呵。 温棠欢本来秉持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念头,打算去书房讲究,结果上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卧室…… 今天他被人泼了胶,虽然被钟绣挡了大半,但衣服裤子上还是沾了点胶水。 黏糊糊的,脏脏的。 他不能穿着这套睡觉。 忍了又忍,温棠欢走到卧室门口,进行了一番深度的心理建设。 确信自己看什么都跟看空气一样,他才推开门,然后果不其然撞见了衣衫半开,准备进浴室的男人。 狡猾的,诡计多端的,不守男德的。 温棠欢在心里冷笑,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开始翻自己的衣柜。 他毕竟是个艺人,总是要飞来飞去,所以家里佣人都把衣服收拾分类好放在小柜子里,方便他随时带出去。 但温棠欢并没有特别在意哪个柜子是新放进来,哪个柜子是原本就有的。 当他随手翻出一条纯黑色的四角裤时,第一反应是……这尺寸好像不太对。 他从隔代里拿出这块布料,在脸前抖开,前后看了一圈。 ……嗯? 他的好像没那么大。 男人的声音从耳旁落下,低沉中沁着一丝别有深意的喑哑:“刚刚还在楼下跟我犟,现在就上替给我收衣服,学乖了?” 温棠欢:“……” 手里的布料一瞬间被扔回柜子里,他面无表情:“啊,找错了。” 然后唰地把眼前的柜子推回去,打算从下一个柜子里翻。 薄妄节骨分明的手落了下来,抵在柜面:“给我拿出来。” “你自己没手?” “那你出来让我拿。” “不知道先来后到?” “那你拿给我。” “你没手?” 绕了一圈回到蛮不讲理的起点,薄妄好整以暇地看着蹲在柜前冷着脸的小孩。 不知道是谁在作。 时间不早,懒得跟他闹,薄妄抬手将柜子打开,把他刚刚翻出来的布料拿走。 晃悠的人影从跟前离开,温棠欢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拿完衣服,飞快地跑到书房,上锁,温棠欢长叹一口气。 别墅够大,空的房间不少,他找了一间带有浴室的,进去跑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在亮,温棠欢把毛巾搭在脑袋上,长长一条横趴在床上。 是钟绣的消息,统共99+。 他费劲地翻到尽头。 [锈了:大哥?你他吗怎么回事?你把薄妄拿下了?] [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要我的份子钱了还是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锈了:我很伤心,我和我逝去的每一根发丝都很伤心!] 然后就是99+不带重复的辱骂表情包。 让温棠欢觉得自己像个抛弃拖油瓶儿子擅自二婚的鳏夫。 在对话框里反复斟酌语言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又欠老子钱:是的,没想到吧。] 他没办法跟钟绣解释,毕竟他都不知道自己一个恶毒男配是怎么跟薄妄扯的结婚证。 而且这个人还注定会在未来抛弃他,践踏他。 想到这里,温棠欢指尖微动,在屏幕上触下几个字。 [又欠老子钱:如果你走上了一条注定是坏结局的路,你要怎么自救?] [锈了:你终于意识到婚姻是坟墓了?] [锈了:我草,你以前爱薄妄爱得要死要活,现在把人搞到了又觉得是坏结局,是什么让你转变如此迅速?] [锈了:你……挨打了?] [锈了:薄妄能看不能用?] [锈了:你被绿了?] [又欠老子钱:闭嘴吧。] [又欠老子钱:算爸爸求你。] 温棠欢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觉得钟绣能给建议。 就在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钟绣聊天时,一晃而过的白从窗外闪入。 他顿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 轰—— 迟来的雷声像是在天际撕开了一道口子,尖锐地传遍整个房间。 温棠欢顿时吓得像只看到天敌的兔子,细长的眼睫细微地颤动着,瞳仁涣散。 一帧漆黑的记忆闪现在脑海里……他瑟缩在一个窄小黑暗的空间,面前只有一条细细的缝,而缝隙之外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害怕打雷,但对雷声的恐惧仿佛刻入了骨子里,在第二道闪电骤然落下时,温棠欢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跑了下来。 回过神时,他已经推开了主卧的门。 薄妄倚躺在床边,只留了枕边一盏暖煦的小灯,正戴着无框眼镜在看平板。 房门猝然被打开,他却没有一丝惊讶,温沉如水的视线淡淡落到门口,看着头发还有潮意,脸色微白的少年。 温棠欢后知后觉自己跑到哪来了,干巴地笑了一下,抬手扶着门框尽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没、没睡啊?” 薄妄定定地看着他,淡色的光落在他薄薄的镜片上,藏住了情绪,让人更难揣测他的想法。 温棠欢僵直地站在门口,指尖尴尬得几乎要扣入门槛之中,但他仍是强装镇定:“我就,散散步,看你这儿灯没关……要睡记得关灯哈,我就先……” 话还没说完,沉闷的雷声穿堂而过,他顿时双腿一抖。 薄妄清晰地将大少爷的窘迫和慌张收尽眼底,指尖将平板熄灭,淡声续话:“做什么?” “我……”温棠欢不动声色地把脚挪进房间,半个身子探了过门,“我……那边,灯,有点问题。” 磕磕绊绊地吐出原因,他的视线甚至不敢落到薄妄脸上。 完全没有刚刚叫板要跟他离婚时的理直气壮。 薄妄视线一落,停在他□□的双脚上,随后便感觉心口蔓出了一阵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多大?灯有问题不知道叫人来修,光着脚满屋子跑?”薄妄掀开被子,落地的时候才发现温棠欢的棉拖鞋不在这里。 ……大少爷今晚打算躲着他,一早就把那点生活用品挪到客房去了。 额角的神经微微跳了一下,薄妄再抬头,温棠欢已经站在了毯子上。 圆润的脚趾落在绒绒的深红色地毯间,像是落在其间的两团雪。 清瘦、柔软、白。 突然的温驯让他有些意外,然后就是大少爷一贯的,又怕挨训又要嘴硬的反驳:“地板又不冷,凶什么凶……” 那口本来要被晕散的气又聚了回来,薄妄抄着手,将床边的拖鞋踢到地毯边。 “原来是我管得宽了,大少爷,请?” 窗外骤然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大。 温棠欢余光瞥了眼被雨水沾湿的露台和落地窗,又看向床边的男人,懊悔不已。 他就该养条狗在雨天抱着,也不该来找薄妄。 温棠欢啊温棠欢,向这个男人认怂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临走前,他反击似地无视了地毯旁边,明显大一圈的棉拖鞋。 光着脚又走回去了,还摔上了房间的门。 声响很大,脾气不小。 薄妄垂眼,平板漆黑的屏幕上倒影着他的轮廓,却因为光线低柔,映不清表情。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雷声随后而来,回荡在别墅间,余音衬得偌大的空间死气沉沉。 温棠欢团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双手揪着被角捂住耳朵,企图用这样的形式隔绝那阵恐怖的余响。 而下一秒,一双手忽然将他作为甲壳的被子拢抱了起来。 “啊!” 温棠欢失声尖叫,惊恐地攥住了被子,大半张脸被迫露出,漆黑的瞳雾蒙蒙的,没有聚焦。 薄妄的手撑在他身侧的床边,向来冷峻的轮廓微愕,看着他被吓坏的样子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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