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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里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戚暮亭的心思早已飘到了窗外。 两人所在的地点是“荣心”二楼的宴会厅，落地窗正对着园区门口，可以看到穿梭来往的人群。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也能被戚暮亭捕捉到两抹熟悉的身影。 Omega身穿一件红底碎花衬衣和一条破膝牛仔裤，踩着一双白匡威，宽大的墨镜将脸庞修饰得如巴掌般大小。尽管在穿着上有在努力地保持低调，但不论是精心设计好的发型，还是身上各种各样零碎的花饰，都遮掩不住他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发散出来的那股花枝招展的劲儿。 戚暮亭沉下眸子，应声道：“好啊。” “啊？”朱文睿呆住，滔滔不绝的嘴张开一半，以为自己在幻听。 “我在楼下等你。”戚暮亭扭头转身下楼。 下楼的路上，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社交媒体软件。 “刚刚我在‘图幻小镇’遇见明星了，就是最近那部《命中注定爱上你》里饰演主角的演员，他今天穿着一件红衬衣，底下是一条牛仔裤，脸上戴着墨镜，真人长得……” 戚暮亭正在打字的手指停了停。 “……还行。我是在园区门口遇见的他，有人和我一样遇见他了吗？” 插入定位，插入话题，发送。 戚暮亭下到酒店门口，靠在一楼门外的柱子上等了会儿，过没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尖叫，程嘉荣在一众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迅速从园区门口离开。 戚暮亭满意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毫无防备对上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时深明。 时深明今天难得一身休闲打扮，简单的T恤配休闲裤，穿在他身上却有了一种精致的高级感，大概要归功于他那卓越的身材和五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他的头上没有打发蜡，刘海蓬松地散在额前，给人的感觉要年轻不少，仿佛一下子把人带回到了过去。 戚暮亭看得出神，但他很快缓过神来，扬起嘴角笑道：“时总今日怎么有空来游乐园玩？看来‘京信’最近的业务不是很多。” 时深明盯着他看，轻声叹了口气说：“暮亭，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讲话？” 戚暮亭心想说，说得像我以前好好跟你讲话你有在听。 朱文睿此时此刻恰好大摇大摆从楼上下来，他方才去休息室梳理打扮了一番，誓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趁此机会将戚暮亭一举拿下。 时深明和戚暮亭的婚姻性质在圈内早已不算新闻。七年前时家上任的当家时道俊大婚之夜犯病去世，还没来得及享齐人之福就去西天见了如来爷。有大师说时道俊是犯了太岁，属于命里的劫，好在死前尚未和新婚妻子结成终身伴侣，否则又是害人事儿一桩。 有人说，时道俊发病时他那新娶进门的伴侣刚好在场，受到惊吓染上了失心疯。这则流言在戚暮亭举止自若出现在时道俊葬礼上时不攻自破，Omega着一袭黑衣，胸口别着代表家属的百合花。众人敢闻不敢问，一个刚刚丧偶的Omega身上却沾满了另一个Alpha的气味，这对时家而言注定会成为一场丑闻。倘若这气味的主人不是这场葬礼的主持者、时家新上任的掌权人——时深明的话。 两人本就是这场联姻最初的执行对象，可后来时深明悔婚，这门亲事才被时道俊给要了去。如今时深明念在时家和戚家往日的情分上，接受了戚家的托付，将戚暮亭遮于羽下。婚后他也曾对戚暮亭表露过忠诚，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成双成对。 可看来就算再优性的Omega也有玩腻味的那天，时深明甚至没有标记戚暮亭。 这对朱文睿来说反倒是好事，在一个尚未被标记的Omega之前，一切竞争都将是公平公正。他还没有玩过优性的Omega，也想尝尝那个滋味。 朱文睿在心中算盘打得叮当响，刚一出门就和时深明直直对上了视线。 戚暮亭见朱文睿来了，朝时深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说：“时总，我的date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刚转身，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给拉住。 时深明低声喊他：“戚戚。” 戚暮亭的心不禁跳漏一拍，这简直是犯规！他忿忿地想。 朱文睿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这是在干嘛呢？拍偶像剧呢！主角还不是他！ 他的大脑快速运转，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凑到时深明跟前说：“时总，戚总这是在跟您开玩笑呢！我是念着你们二位要来，特意来给您们送我们为贵宾准备的VIP手环，还希望您和戚总二位今天能够玩得开心！” 戚暮亭看着朱文睿落荒而逃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什么没用的Alpha！
第五章 在戚暮亭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他没有怎么去过游乐园。戚家对后代的培养注重的是Alpha式精英教育，“去游乐园”很明显不构成“精英”定义里的一环。 戚暮亭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时深明逛起游乐园，两个人早已过了半夜一时兴起开车去看海的年纪，剩下的只有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平淡无味的生活。 中途时深明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戚暮亭只好独自一个人四处闲逛。 他心思散着，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不好意思”刚说了一半，抬起眼时却怔住了。 季顾行看见他脸上也是同样的意外，指着他大叫：“是你！” 那天晚上他从酒吧火急火燎地跑去医院做了套血液检查，报告结果出来见只查出了抑制剂的成分后才陡然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换气，教练就踩着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风风火火地赶来，对着所有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比赛前夕跑出来喝酒，一个个都长能耐了是吧！？觉得明天一定能夺冠了是吧！？还有……你们每个人都成年了吗！？”他越说越崩溃。 好在队伍隔天还是赢了比赛，教练龙颜大悦决定既往不咎，命令以后谁也不许提起。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事儿如果被校方和家长知道，属于他失职看管不当，第一个挨批评和口水枪子儿的就是他。 “你知道那天我被吓成什么样吗？我隔天还有比赛呢！”见面前的人没反应，季顾行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戚暮亭冷着脸语气平淡道：“你应该要感谢我，不然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季顾行被怼了回去，一时顿口无言，仔细想对方说得挺有道理，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理由。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一个女生从旁边插了进来，手里举着个自拍杆，热情地问候道：“哈喽，这里是街头突访，请问两位有时间接受我们一个小小的访问吗？” 女生手里的自拍杆上架着一台手机，屏幕上评论滚动，戚暮亭瞄了眼没说话。 季顾行倒是大方：“额，可以啊？” “好的！请问一下两位是情侣吗？”女生问，第一个问题就问得如此胆大。 戚暮亭冷漠说不是，季顾行左右摇了摇头。 “哦这样啊，”女生问，“那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呢？” 戚暮亭说：“没有关系。” 季顾行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女生笑道：“哇异口同声，好高的同步率啊！也许是‘命定之番’也说不定哦？” 说者无意，听者心里有鬼。戚暮亭和季顾行无言看了眼彼此，又不约而同转开了视线。 戚暮亭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命定之番？ 女生说啊就是感觉两位站在一起看上去很养眼很相配。 戚暮亭说，可是“命定之番”是一种仅存在于Alpha和Omega之间的联结，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和他之间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 女生干干地笑：“额就是你们看起来就……”她敏锐地注意到戚暮亭脖子上的颈圈，问：“您脖子上戴的那个是颈圈对吧？” “你说这个？”戚暮亭抬手摸脖子上黑色的颈环，“听说最近很流行choker。” 女生呆住，没想到自己把自己推进坑里，整个人欲哭无泪。她不过是想蹭一波最近《命中注定爱上你》的热度，做一期“命定之番”的主题专访，可没想到遇上了一个刁钻会反问的主儿，问的道道都是送命题。原来做Beta还可以这么不方便。 更令她瞠目结舌的是，面前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突然挽住那名咄咄逼人的冷艳男士的手臂，用可以说是撒娇卖俏的语气说：“哥哥，好啦，你别生气了。” 屏幕上的评论登时以上百倍的速度翻页滚动—— “卧槽？什么声音？我聋了……” “等等，所以他们到底哪个是A哪个是O？” “你们能不能别刻板印象！？支持Alpha也有撒娇的权利！” 女生眼疾手快地捕捉到最后那条评论，咳嗽一声面容严肃转向镜头，“亲爱的大家，当今社会，我们往往对不同性别的人抱有不同的刻板印象，像是Alpha就一定得是高大强壮，Omega则应该娇小可爱，Beta则长得普普通通。然而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认知观念！在我们被分化前，我们的外表与性格就已经形成，它们不会因为分化而改变，但会被社会的偏见所影响！因此各位宝贝答应我，无论你是Alpha、Omega，还是Beta，都要坚持做最真实也是最美好的自己！支持的老铁们，请在评论里给我扣个666！” 季顾行望着女生潇洒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佩服的感叹：“她可真厉害。” 戚暮亭说：“你也不赖。” 季顾行露出牙齿笑：“彼此彼此。” Alpha粲然的笑容足以驱散空气里盘踞蛰藏的任何阴霾。 戚暮亭心想，真是个奇怪的Alpha，随即又想起，自己好像也曾经用这么一个词去形容过另外一个人…… 时深明打完电话回来发现戚暮亭不见了，打了几通电话没人接，连忙迈步去寻。 最后他是在旋转木马那儿找到的人。人群中，Omega高挑纤细的身影格外醒目。 戚暮亭望着场内的旋转木马发呆，站在他身旁的女士问他：“你也是带孩子来玩的人吗？” 戚暮亭回过神慌忙摆手，说：“还、还没……” 女人说：“这样啊。”她看了眼戚暮亭身后，微微遮住嘴巴，莞尔道：“这位是你的伴侣吗？” 戚暮亭回头瞟了眼身后的时深明，点了点头。 女士笑道：“将来你们一定会有个很可爱的孩子吧。” 一个小女孩从旋转木马的出口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正在说话的女人的大腿。女人笑着摸女孩的头问她旋转木马好不好玩，女孩甜甜地说好玩，两人手牵手消失在远方的人海中。 戚暮亭掌心摸上小腹，轻声道：“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发生那个意外……那么他现在是不是也会和那个小女孩一样大了？”说完又觉得后悔。他不该把这句话说出声的。 时深明沉默片刻，说：“他会庆幸自己不曾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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