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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把话说明白，但戚暮亭听懂了，Omega颤抖着声音问：“所以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时深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头转过来看向他说：“暮亭，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对我来说，我最在意的是你能够平安、幸福，不会因为我受到任何影响。” 戚暮亭似乎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抱住了自己的小腹。 时深明还是残忍地说出了那句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希望你有这个孩子。”
第二十六章 ==== 当天下山后，戚暮亭一整天呆在房间里没出来，到了晚上早早爬上了床，没有说一句话。 时深明默默帮他关上房间里的灯，晚上睡在了隔壁的客房，第二天醒来，床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下午时戚暮亭主动找到他，说：“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关于这个孩子……”他摸着肚皮，尽管现在看上去仅有一点轻微的弧度，但依旧让他难过，“……就按照你想要的那么做吧。” 时深明抱住他，轻声说：“谢谢。” 手术的日子定在了周二。 等待周二来临的日子里，戚暮亭时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有一次，管家切好了水果不敢上前送，时深明帮忙递过去，凑近了才发现Omega的脸是湿的。见他过来，戚暮亭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泪，接过盘子小声说了声谢谢。 时深明知道戚暮亭在干什么，他在跟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告别。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让十七岁的戚暮亭重蹈覆辙二十五岁的戚暮亭相似的心路历程，让他再一次经历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但戚暮亭的反应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虽然戚暮亭对未来的蓝图设想中没有提及到孩子，但他知道若干年后，他会对孩子变得渴望。 戚暮亭可以选择不规划他们，可以选择不要，但不能被剥夺拥有的权力，也不应该承受想要迎接他们的到来却又被迫送他们离开的痛苦。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时深明给不了戚暮亭想要的未来，陪不了他到白头，他只会让他痛苦。 手术的前一天，戚暮亭整晚都没睡好，太阳刚一升起便麻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而时深明又何尝不是。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旁吃完早餐，早早去到了医院。 戚暮亭换上手术服，等待在休息室里。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至少在他目前的年龄阶段里，他还没经历过高考。 他的紧张和不安一览无余，时深明想要顺他的后背抚慰，却被戚暮亭不动声色地避开。戚暮亭说不了，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紧张。 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时深明心知。他可以感受到戚暮亭近日里对他的闪躲，也许是因为孕期的增长他的身体对他的信息素逐渐产生了排斥，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想看到他这个人。 戚暮亭低头掰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拔弄发出咯嘣的声响，反反复复，突然开口问：“我们还离婚吗？” 时深明说，主动权在你。 戚暮亭小声嘟哝了句“骗人”。不然那张离婚协议书上已经签好的怎么不是他的名字？ 医生进来通知说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戚暮亭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起身时脸色忽然一变捂住肚子蹲到了地上。 时深明慌张上前问怎么了。 戚暮亭说：“他动了。” “……什么？” “孩子，孩子动了！” 时深明不可思议把手按在戚暮亭的小腹上，透过薄薄的肚皮，他似乎真的能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戚暮亭突然哭了，眼泪夺眶而出，他说：“时深明，我反悔了，我要把他生下来。” “暮亭。”时深明严肃叫他。 “我骗了你，胎芽现在才几周大，怎么可能已经有胎动。但你不能生我的气，因为你也骗了我，我说，‘按照你想要的那样去做吧’，可是这根本不是你想要的。” 比起言语，他更愿意去相信他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 “你说你们家Alpha都短命，可是你那些表伯父表叔父，不也是Alpha？那群老混蛋现在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别告诉我他们今年才三十九！所以你的病绝对不是绝症，一定、一定有什么解决方法……” 戚暮亭抽了下鼻子，说：“至于孩子，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被分化成Alpha？他也有可能是Omega，更有可能是一个Beta，你不知道。他的人生或许根本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时深明沉声说，他会恨我们的。 戚暮亭扬声道：“那我们就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B超的图像，塞进时深明的手心说：“他现在已经有胎心了，虽然只能通过医院的仪器听见。如果他的命运注定是死亡，那我们现在流掉他，不过是提前四十年结束了他的生命。” 时深明握着那张照片，微微颤动，泪水无声息流了满面。 戚暮亭上前抱住他，恳求道：“所以请你不要放弃他……也不要放弃我。” 他们最终取消了那场手术。时深明向医生道歉，医生笑着拍他的肩膀，说：“你们决定了就好。” 时家府邸一片死气沉沉，众人见二人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主子们的脸色，生怕哪里说错做错无意间火上浇油，在听到先生和夫人打算把孩子生下来时又个个喜出望外。厨娘甚至从箱子里找出了毛线球开始给还没出生的小少爷又或是小小姐织起襁褓衣，因为不知道性别每款都织了两件。 然而孕期所带来的挑战和阻碍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鲜明。 戚暮亭的脾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晴不定，早上起床头发后面睡翘了会抓狂，闹着要把头发全剪了。喝小米粥时会突然掉起眼泪，闷闷地问为什么上面飘着的枸杞个数是偶数不是奇数，在喝完手边的苹果汁后心情又立马好了起来，可是隔天又说苹果汁好涩好难喝，想要喝橙汁。但他这些都不敢在佣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分，害怕让老人家们伤心，所以只能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一个人生闷气，在时深明面前作妖。 时深明叹气说：“宝宝，你现在不能吃。” 戚暮亭冷着脸说：“我查过，孕妇可以吃冰淇淋。况且不是我想吃，是宝宝想吃。”他一向都有理有据。 有时候时深明总忘记了面前这副身体里住着的是十七岁的戚暮亭，可更多时候他又觉得戚暮亭就是戚暮亭，无论是十七岁的他，二十二岁的他，二十五岁的他，还是二十九岁的他，都不曾改变。或许在他的身体里一直都住着这么一个爱闹别扭的小孩儿，只不过学会了把这一面隐藏了起来，而现在又愿意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给他看。 两人在十六周的时候开始分床睡。那个时候戚暮亭开始显怀，照理说到了这个阶段晨吐的反应应该已经结束，可是戚暮亭仍然会时不时干呕和反胃。医生说可能是跟受到了时深明信息素的影响有关。随着孕期的发展，戚暮亭对“外来”Alpha信息素的排斥会越来越强烈，这种情况下，只能依靠母亲的忍耐与坚持，和父亲精神上的支持与陪伴。 戚暮亭不得不开始在家里佩戴口罩，甚至还学时深明当初跑去厨房里闻厨娘藏在柜橱角落里的姜蒜。时深明看着心疼，夜里偷偷摸摸给自己打抑制剂，却被戚暮亭给抓了个正着。 Omega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你干嘛啊！” 时深明赶忙好声好气安抚：“别担心，只是普通的抑制剂。” Omega哭得更凶了，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可是打针……很疼……我不希望你疼。”红红的鼻子抽动，一不小心还冒出了个鼻涕泡。 时深明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戚暮亭也是这样情绪激动，说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哭嗝。Omega红着脸眼睛四处乱飘的模样过于有趣，就算那之后他们没在一起，时深明想那副画面也会一辈子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伸手将戚暮亭揽进怀里说：“可是打了抑制剂我就能抱你了呀，你看，现在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戚暮亭懵懵点头，小声道：“可是我不希望你难受。” 夜晚时深明抱着戚暮亭入睡，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睡在一张床过，加上身体的疲顿，戚暮亭很快便睡着。 半夜时深明要起来补针，一般来说一管信息素抑制剂的效果能顶到八个小时，但他的信息素浓度实在太高，原有的药效要折至少一半。 在这段时间里，他抽空去诊所做过一次体检，老医生忧心忡忡地说：“又升回来了。”太久没有进行治疗，他的身体似乎又自动恢复到了以往的情况。 但时深明却没有时间去烦恼。他想明白了，他要把目光放到现在，未来要发生的事他无法改变，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当下的幸福。 时深明打开卧室的床头柜，抽屉里除了他刚才放进去的纸盒，角落里还放着另一个盒子。盒子的包装上写着：“Omega信息素强效抑制剂”。 这么说来戚暮亭一直用的也是针管，可是明明对于Omega来说，信息素抑制剂的开发已经相当成熟，现在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药片，可为什么戚暮亭还…… 时深明走回到床边，卷起戚暮亭睡衣的袖子，Omega白瘦的手臂内侧遍布着许多细小的针孔痕迹。也许在过去这么多年，戚暮亭都在等待着他注意到这些伤口，等待着他能够关心地问他一句“疼不疼”。 时深明的心像碎了一样，默默将那盒针管放回到柜子的底部。 他庆幸Omega在怀孕期间不会迎来发情期，否则他无法想象两人会面临一个怎样更加为难的情境。 可是之后呢？戚暮亭不可能一辈子都怀着孕。 时深明从背后环抱住戚暮亭，目光凝视着Omega后颈上的那枚齿痕。牙印的四周盖着殷红的血痕，看上去像是不久前刚被人抓挠过，遮挡在浓密的长发后不易被人发现。 时深明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眼睛睁了一夜。
第二十七章 ==== 转眼时间来到了三月。时深明曾想过联系唐槐再次寻求季顾行的帮助，可是一想到上回戚暮亭激烈的反应便打消了念头。到头来两人所面临的难题必须由他们自己解决，不能总是麻烦他人。 可他没想到唐槐会主动来找他。 两人约在了诊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这么一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诊室以外的地方见面。 时深明坐下后点了一杯咖啡，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唐槐龇着牙说：“我被保送了。” 时深明笑着说恭喜。 唐槐不负众望成为了“培麓中学”今年被保送进“永大”的两个名额之一，还是最有竞争力的“航空航天类”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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