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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季顾行的家人对唐槐很是照顾，两家人就住对门。唐槐的小姨工作繁忙，很多时候唐槐都被寄养在季顾行的家里，久而久之他也算是季家的编外人员。 唐槐耐不住季母的请求，只好答应。 自那天以后，他和季顾行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窘促，没有了欢声笑语，学习效率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 周末唐槐把季顾行带出门外，声称要带季顾行去图书馆里学习，这样会更有效率一点。 季母对季顾行外出仍然心存顾虑，季顾行打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种，先是自己偷偷攒压岁钱买了辆摩托车，把自己摔得一身伤，又在外面不知道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玩野了连家都忘了回。但念在有唐槐在一旁帮忙盯着，她便允许了。 上了车，目的地却是医院。 唐槐把季顾行带进一个房间，说，你在这里等着，过一会儿明哥他们要来见你。 季顾行愣了愣，问：“那你呢？” 唐槐垂下眼睫说：“他们只要求见你。”而且……我没有脸去见那个人。 戚暮亭不明白为什么又要去医院，但时深明既然说要去，那么他就跟着一起去了。推开门，房间里面站着一个陌生的Alpha，气味却十分的熟悉。 时深明见戚暮亭眼神直直盯着季顾行看，心里一阵酸涩，可没想到戚暮亭下一秒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赶紧把事情办完回家，好不好？” 季顾行走过来低头朝戚暮亭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 时深明感觉戚暮亭握着自己的手变得更紧了些。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Omega说。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无法接受你的道歉，因为那个被你伤害过的‘我’并不在这儿。我没法替他接受你的道歉。”他看着眼前的男生，“但是……感谢你愿意说出那句话。” 唐槐坐在门外，聆听着里面的动静，在时深明带着戚暮亭从他身前经过时慌忙拉紧帽衫上的绳子把头罩住了。 过了一会儿季顾行从房间里出来，看见Omega抱着双腿蜷在椅子上，脸蒙在衣服里，肩膀微微上下耸动。 他急忙跑上前去问：“唐槐，怎么了！？” “别跟我搭话！……烦死了！”Omega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 季顾行赶紧把他头上的帽衫给扒开来，露出里面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季顾行，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 “对不起……”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可你一通也没有接，一通也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季顾行的眼泪也一起流了下来。 “可是我又不能怪你，我没有立场去怪你。”唐槐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嘴角挤出一个强颜的傻笑，“季顾行，当一个Omega好难啊……喜欢你，真的好难啊。”
第二十五章 ==== 戚暮亭生气了，这是一件不用闻信息素也能感知到的事情。 更不用去提那双从始至终没有被动过的碗筷，以及一下桌就独自返回进卧室里卧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时深明站在房间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从床的那头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我不喜欢你这么做。”戚暮亭背对着他，“我不喜欢你带我去见那个人。” 时深明说，抱歉。 戚暮亭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走到时深明面前递向他，时深明接过定睛一看，发现是印着他签名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戚暮亭说：“你要跟我离婚，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应该跟那个人在一起，因为他是我的‘命定之番’？” 时深明沉默不说话。 “还是说是因为我被别人给标记了……你不想要我了？” 时深明大声说：“不是！” 戚暮亭红着眼睛问：“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个人是他的“命定之番”，还要带他去见他？ 时深明说因为是我辜负了你，没能照顾好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痛苦！ 戚暮亭认真看向他，说：“时深明，我不清楚这些年来我们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我又为什么会被其他人给标记，这些事我一无所知。但我知道的是，所有和你一起共度的时光，都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他笑了下，说，其实在我来这里之前，我才刚和你在机场告别。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九岁那年，我去你大学的城市看你，我们会一觉睡得很晚，再自然醒地醒来，你嫌我做饭难吃替我下厨，做我喜欢的会流心的荷包蛋，尽管你喜欢吃全熟的。然后我们会逛街、看电影，又或是去水族馆看海豚表演，有时候遇到下雨天也会就这么偷懒在被窝里呆上一整天。然后我们会手牵着手回家，晚饭就算吃的是前一晚的剩饭也觉得美味，夜晚无论那天有没有发生争执都会和好，相拥着入眠……” 戚暮亭笑道：“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以后未来的每一天生活都像这样就好了，有你，且我们彼此相爱，那就足够了。” 时深明久久说不出话，在戚暮亭的描绘中，他看到了一幅很美好的画面。里面没有信息素，没有发情期和易感期，没有标记终身标记抑或是灵魂伴侣，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相爱的两个人。 他抬手无力地遮住了双眼，抹了把脸，轻声说：“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第二天一早，时深明把戚暮亭带到了后院的后山。 时家的祖先眼光长远，百年前便盘下了好几块土地，除了上面盖的房子，这后边的山和旁边的水都姓“时”。 屹立在山顶的建筑是用来供奉“黄龙”的祠堂，山腰则是时家的一片私人墓园，嫡系的亲人去世后都会在这里安葬，至于旁系的成员则会被葬在山脚，意味着“落叶归根”。 管家开车把他们载到了山腰，两人下车去给时深明的父母上香。照片上的男女男俊女俏，黑色的圆碑紧紧相邻在一起，宛如圆碑的主人生前般亲密。 一路上时深明没怎么讲话，戚暮亭当他是在哀悼。时深明不常提起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在他年幼时都去世了，他对他们的记忆有限，但每年仍然会来这里给他们上香，尽孝敬之情。 上完香后，时深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带着他来到另一座墓碑。 这座碑比周围其余的任何一座都要矮小，碑面上没有刻名字，也没有挂照片。 戚暮亭问，这是谁的碑？ 时深明说：“我们孩子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的孩子。” 四年前，时深明迎来了一场易感期，事后他将避孕药混进了戚暮亭平常服用的维生素里，可是几周后，他接到了从医院里打来的一通电话。 “四年前，你出现了假孕现象，你心思恍惚，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医生说……可能是你太想要孩子了，也是那时我才意识到，你的内心有多么渴望家庭。” 时深明低头看着眼前空白的墓碑，伸手拂去上面的浮灰。 “可我又怎么告诉你……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呢？” 那天他接到电话后赶去了医院，戚暮亭的伤势已经被处理好，人醒着，头上裹着绷带，见他来，只是低着头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都怪我……” 后来时深明问过了医生，才将戚暮亭近日里反常的行为全部串联在了一起，像是突如其来的食欲不振，会对着自己一人自言自语，又或是变得疲乏嗜睡。这些他都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去关心，也没有去询问。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冷漠，戚暮亭总有一天会厌倦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人会走向离婚。 戚暮亭的身上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非议，他不能继续把他推进一个舆论于他不利的漩涡，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让戚暮亭来提出分手。 要让所有人知道，是戚暮亭甩了时深明。 然而就在时深明以为他的策略初显成效的时候，戚暮亭却在默默为他准备一个惊喜，满怀期待地想要生下他们的孩子。时深明无法形容自己在卧室床头抽屉里发现那两张贺卡时的心情，一个写着“是男孩”，一个写着“是女孩”。他捂住脸，坐在床边无声地叹息。 戚暮亭的状态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恶化或是好转，他说话的频率似乎比以前少了，发呆的时间更长了，总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有人进房间他也当没看见没听见，宛如一个丢失了魂魄的人偶。 医生说戚暮亭在等待一个“了结”，去给他心中所认为发生的那个故事书写一个结尾。于是时深明在后山上立了这块碑，可当建好了他才发现，原来需要这个“结尾”的不止戚暮亭一个。 戚暮亭看到墓碑时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平淡，只是在碑前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回去后没过几天便恢复了正常。在那之后，两人再没有一起上来过悼念，像是不约而同把它遗忘在了山上，连同这段记忆也一起封闭。只是每年时深明惯例上山祭祖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在这块墓碑前驻足停留，发上一小会儿呆。 戚暮亭的目光随着时深明的视线落在了墓碑上，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他问过时深明许多问题，男人的回答总是含糊其辞，像是不愿意去讲述到一些细节。他没有强求，他知道时深明不愿意跟他说的事，就算是他硬撬开他的嘴巴，他也听不见。 时深明眼神依然盯着墓碑，陷入了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的家族里传承着一种遗传性的疾病，目前由于病例太少，没有一个准确的医学名称。这种病会使Alpha体内的信息素浓度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这也是为什么时家的每个Alpha都会被评定为‘高阶’。人们似乎总认为信息素浓度高对于Alpha是好事，但事实上当它的含量超过了一个阈值时，会对心脏逐渐产生很大的负担。” 戚暮亭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 “我的爷爷在四十岁因病去世，听奶奶说，他的父亲、我的曾祖父，也同样是英年早逝。我的父亲死于车祸，暂且不提；我的姑妈是个Beta，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我的叔叔几年前也同样去世，那年，他也是四十。所以我想……四十，也许也是我的期限。”时深明目光平静，仿佛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戚暮亭说：“但这或许都只是偶然……” “其实从小到大，我的心脏一直都不太好，但它没有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所以我一直没有怎么在意。出国留学体检的时候，医生在我的心脏周围发现了一块不明显的阴影，但当时没能找到具体的原因，只是叮嘱我要时常自我监测心率，避免参与极限运动。我还没听他的，大学时甚至还加入了橄榄球队。”时深明轻笑道，“后来给时道俊进行尸检时发现，他的心脏附近的血管壁内侧长着一个肿块，这个肿块会随着体内信息素的沉积而不断膨胀，到最后阻塞心脏血液的流动，引发急性心衰。于是针对那个方向，我又去做了一次更加细致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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