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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市秋短冬长，前些天连着下了三场小雪，地面只薄薄积了一层，半融半凝，又被雨和泥一混，别提多脏了。 方锐从远处走来，搭上颜寂和杨琦的肩，“瞧瞧，招的都是些什么玩泥巴的野猴子。” 颜寂微抬下巴，问：“刚回？” 方锐松开俩人，点点头，“让出了个小任务，完成得还不错，就当送出去集训前热热身了。” “嗯。”颜寂没多说什么。 方锐侧头看他，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你怎么了？” 颜寂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不到哪儿去，近几天腹痛越来越频繁，严重影响他的起居作息，对于方锐的询问他只回了万能的两个字，“没事。” 杨琦在一旁不赞同地皱起眉。 “颜寂！！” 远处的泥猴子王终于发现返回基地的二人组，连忙从地上团了一个雪球朝这边跑来，肆意笑道：“看招！” 颜寂懒懒抬手，截住雪球在空中飞奔的路线，将灰色的脏团子随意抛到地上，紧接着他就被庄忖羽扑过来抱了个满怀。 庄忖羽当着那么多人面也不嫌臊，直率地说：“我想你。” 颜寂浅浅皱眉，“站直了。” 庄忖羽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刻意和他较劲，抱得更紧。 杨琦拍拍庄忖羽的背，“好了好了，忖羽看看你这一身脏的，先去宿舍洗个澡，待会儿再来找颜队也不迟呀。” 庄忖羽不甘心地松开人，转而紧巴巴地问杨琦，“他出去那么多天，是不是一句也没提过我？” 杨琦下意识看向别处，讪笑了一下，“我和颜队不太闲聊。” 方锐很不给面子地嘲笑庄忖羽。 庄忖羽一忍再忍，到底还是没在众人面前耍赖，老老实实和曲舟他们回了宿舍楼，尽管背影透着无穷的埋怨，但颜寂见他离开，才算松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此前被派到了什么地方，庄忖羽身上带着一股子格外浓烈的腥臭味，颜寂光是继续留在原地都快要招架不住。他让杨琦先行回宿舍休整，然后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问方锐，“你把他们丢哪儿去了？” “出了个海。”方锐无所谓地补充道，“就之前说要缉拿的那个泄密人嘛，本来交给警方了，谁知道又追丢了，我就让小朋友们去公海线上捞一下人，小case。” 颜寂没声儿，方锐问：“怎么了？你不至于这就心疼你家小王子吧？明天都要送出国了，俄罗斯那群大熊可够能折磨人的，你...” 颜寂斜他一眼，把他的嘴堵上了。 他只沉默了几秒，又苦口婆心道：“小王子是能闹腾，但你这性子也得改改，谈恋爱又不是训新兵蛋子，想我当初追我家霜霜的时候，她给我一个冷脸我都能在床上失眠好久。” 颜寂似乎并没有听进去，眼睫始终垂着。 方锐不知道的是，他今天本可以先回招待所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返回基地，但庄忖羽明天就要送出国参加特训，这才是他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 他确实对甜言蜜语一窍不通。庄忖羽虽与他百般缠绵，却还没能教会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爱人。 他只是在方锐的絮叨中想起庄忖羽失落时的模样，又不自觉地猜想此刻庄忖羽是否会比当初的方锐还要落寞。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笨拙。 这笨拙里还裹着他的不知所措，源自他满胀的小腹。 方锐接着劝了几句，点到即止，和颜寂进办公室谈了些正事，嘱咐颜寂今晚好好休息，并未多做打扰。 与此同时，庄忖羽在宿舍当回旋镖。 正式入队后他们住双人间，他的对铺张余行拿脚绊他，让他要滚赶紧滚，他硬撑着说：“不能惯着颜寂，我们分开那么久，他对我就这态度？就这？我不接受。” 张余行在床上做拉伸，冷漠道：“友情提醒，你们只分开了一周，一周的时间都还不够便秘患者给马桶友情出货，这不能叫久。” 庄忖羽去掰张余行的腿，掰得张余行和他扭打起来，“你找我撒气有用吗！赶紧滚！” “你不就想我滚了让曲舟来我们宿舍睡吗，我偏不滚！” 张余行脸色一变，抓住庄忖羽的脸猛扯，“你鬼扯什么玩意儿！” 俩人在黑黢黢的房间里打了快五分钟，被敲门声打断，曲舟在门外抱怨，“你俩干嘛呢？庄烈烈你还没走啊？咋的，颜队不要你了？” 自从庄忖羽入队那晚被人灌醉，曲舟就套出了他的花名，从那以后天天烈烈长烈烈短叫得欢，以至于庄忖羽气冲冲打开门，朝他吼的第一句不是“颜寂没不要我”，而是“别叫我烈烈！” 曲舟笑，“你不烈谁烈啊，这都熄灯快一小时了，你这么吼小心方队来抓你。” 庄忖羽郁闷地回去往床上一坐，“再等等，如果我去他那儿他还在等我的话，我就当他是悔过了。” 曲舟挠头，坐他旁边，“恕我直言，颜队应该是正常军人作息。” 庄忖羽闻言，忽然回忆起每个不做爱不出任务不训练的夜晚，颜寂一到晚九点就变得格外平稳的呼吸，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站起身，故作镇定道：“算了，想想明天又要和他分开，就不生他气了。” 张余行的眼神充满了瞧不起，曲舟则压根没看庄忖羽，把人推出去关上了门。 庄忖羽对着宿舍门比了个中指，匆匆赶往颜寂办公室。 休息间果然已经熄灯，他悄悄推开门，颜寂正面向窗户侧躺着。 一身的小火苗被夜色一浇，没几撮能活。 颜寂今天看上去很疲惫，他明明注意到了，可因为太想听一句“想你”，他又管不住自己失落的心。早就知道选择颜寂就等于告别温柔乡，可想要把自己那充满渴求的心安慰妥帖，他还需要一段时日。 他爬上床钻进被窝，搂住颜寂的手臂，低声道：“睡了吗？” 没期待过颜寂会回复，他换了个姿势，揽住颜寂的腰把人往怀里带，在颜寂耳后吻了吻，“我都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你真能耐，得我天天求着追着。” 他没吻够，又把鼻尖埋到颜寂的发丝里，啄吻颜寂的后脖颈，“我想死你了。” 忽然，掌下的皮肤被呼吸轻轻牵动着起伏，颜寂出声，“嗯。” 庄忖羽愣了一下，探身罩到颜寂上面，“你没睡？” 颜寂又“嗯”了声，动作缓慢地翻过身平躺，眼底含着浓浓的困倦。 四目相接，他迟疑一瞬，抬手用指背碰了碰庄忖羽的下巴。 庄忖羽露出一副喜得荣宠的模样，鼻翼跟着眼睫毛耸动。 颜寂骑虎难下，只好开口胡乱抛出一句，“任务...还顺利？” 庄忖羽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气道：“你在说什么啊，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月光下，颜寂的表情显得有些无辜。 庄忖羽咬碎一口银牙，扯他的衣服，“我看你是又屁股痒了。” 颜寂抬手挡庄忖羽，庄忖羽置之不理，一直到庄忖羽开始扒拉他的裤子，他终于沉声说：“我不舒服。” 这四个字给庄忖羽按下暂停键，他伏低了凑近颜寂，“你该不会是在找理由吧？堂堂颜大队长，敢惹祸不敢平啊？” 颜寂偏过头不愿多说。 庄忖羽权衡再三，还是钻回了被窝，重新把人抱住，耐心问：“哪里不舒服？” 颜寂喉结轻滚，又侧过身窝着。 庄忖羽拿他没办法，凑上去长臂一环，放缓语调，“是水土不服？还是有人逼你喝酒了？啧，和我有什么说不得的。” 颜寂还是闷不吭声。 庄忖羽开始在他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问“是这里吗？” 颜寂被他摸得烦躁，想离他远一点，暗暗往靠窗的位置挪，可恰巧庄忖羽摸到他的腰身，小腹就这么正面撞进庄忖羽的手心里。 庄忖羽起初没注意到，可触碰几回，觉出些异样来。 他的手停在颜寂的侧腰上，不确定地说：“怎么感觉你的腰...没以前细了？” 说完他又自我否认，手往下移动，“不对，不是腰，是...是这里。” 庄忖羽掌心很宽大，能捂住颜寂小腹的大部分地带，此刻他暖烘烘的干燥掌心停在那里，仿佛在颜寂面前竖起一面镜子。强烈的光线被镜面反射，逼迫着颜寂直面事实。 事实是什么，颜寂并不明确，但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如果不是病灶，那么... “颜寂，颜寂啊...” 庄忖羽的语气开始朝踟蹰不定转变，仔细听还能听出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唤了颜寂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温存欢欣，直唤得颜寂莫名惶然，心跳漏拍，自暴自弃般紧闭双眼。 到最后，庄忖羽另一只手也从颜寂腰下穿过去，交叠着护在颜寂腹心。那句迟迟没出口的话小心翼翼地随着庄忖羽湿润的呼吸传出，敲打颜寂的耳廓—— “你是不是.....怀小宝宝了？”
第33章 心神不宁对颜寂来说是种很陌生的状态。 腹中的揪扯与其说是在持续不断制造疼痛，不如说是在不间断地扰乱心跳。 心脏失序的跳动在庄忖羽问出那句话的一刻达到顶峰，颜寂甚至担心庄忖羽会听见。 “颜寂。”庄忖羽在颜寂身后搂着，掌心摩挲那微微鼓凸的下腹。 起初的欢喜像划过天际的流星，在颜寂长久的沉默中消亡，被带着慌乱的试探取代，“你....在想什么？” 颜寂呼吸平稳，乍看上去已然睡着。庄忖羽不甘心，把下巴搭到他肩上，环紧他的腰，低声道：“不是小宝宝吗？可是...你的肚子...” 庄忖羽没继续往下说。颜寂眉梢暗动，发丝蹭过庄忖羽的脖颈，他不露声色，微仰起头忍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水。 庄忖羽把他的动静理解成了不耐烦，对内心的猜测更是没了底气，他亲在颜寂颈窝，担心道：“是肚子不舒服对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么反常，得去医院检查才放心。” 颜寂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轻抬起手想放到庄忖羽手背上，可喉下又是一冲—— 庄忖羽被突然捂嘴翻身而起的人吓了一跳，赤脚追进卫生间。颜寂依然闷着，头埋在盥洗池里没发出什么声音，若不是背脊起伏剧烈，怕是旁人会觉得他只是在洗脸。 和数不清的之前一样，颜寂什么也没吐出来，喉道和胃像掐起了架，一个让颜寂想吐得要命，一个严防死守，就不让他吐个舒坦。 庄忖羽什么也没问，扶颜寂漱完口便强硬道：“现在就去医院。” 颜寂撑着台面，沉喘几息，开口沙哑道：“我不知道。” 庄忖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颜寂是在回复他最初的疑问。 强硬是强硬不起来了。庄忖羽只觉得情绪被颜寂玩弄于股掌之间，颜寂平平淡淡岿然不动，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尝透喜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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