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刚还什么都没有。”
周存立刻拉着言牧的手去冲水,冷水接触到皮肤的时候,言牧打了个激灵。现在已经快九月底了,气温降了许多,冷水冲在手上很凉,但不怎么痛了。
言牧想抽回手,表示已经不痛了,但被周存用力握紧,“多冲会,这个不处理好要留疤的,很难去掉,不是不痛就没事了,这里还是容易被看到的地方。”
“这么可怕啊,幸好没溅到脸,不然我就要失业了。”言牧有些惊讶。
看他意识到烫伤的重要性,周存便松开手,这才有空瞥了眼凌乱不堪的灶台,尤其把锅里五彩缤纷的东西在眼睛里消化了下。
言牧这是来谢他的,还是来害他的?
“你可真厉害,我要不是仔细看了眼,还以为你把垃圾桶倒进来了。”
言牧冲周存笑,“我这不是还没做好嘛,炒着炒着我就被油溅到了。”
周存看着锅里焦的焦、糊的糊,难以辨认出它们原来的模样,“它们熟的不能再熟了。”
言牧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周存身上,周存注意到,疑惑地看他,“你看什么?”
“你穿西装真的好帅啊。”言牧直白道。
“……”
周存面上波澜不惊,微微转过头,把视线移到锅碗瓢盆上,反正不看言牧。
冲了足足十分钟,言牧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但以防万一,周存还是给他涂好药膏才放心地回厨房收拾,又把眼巴巴跟过来的言牧推了回去。
言牧坚持,“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确实还可以抢救,指他的厨房。等周存把厨房收拾好,重新开始做菜,言牧带来的剩下的菜可以再做一道,幸好上次囤的菜够多,冰箱里余下材料也够做三菜一汤了。
“我的厨艺是没救了。”吃饭的时候,言牧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厨艺。
“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言牧被打击得抬不起头,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其实小时候我有尝试做过次面,面没坨,我妈说还挺好吃的,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还挺有天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做饭越来越难吃。”
周存迟疑了会,随意道:“说起来你最近不是有空嘛,有回去看看言阿姨吗?”
言牧手里的筷子一顿,摇摇头。
“我知道她过得好就行。”
看到周存望过来,言牧笑笑,“韵姐有的时候会替我回去看她,她已经退休了,我本来担心她会无聊,后来听说她开了家花店,营业时间全凭自己心情,呆腻了就和朋友出去旅游玩,生活过得可惬意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放下,才会意识到我不是他。”
“我知道她不爱我,但我还是爱她的,我很感谢她没有抛弃我,努力把我养大,我知道她有多不容易。每次我看到她看我的时候眼里隐隐露出的那种恨和悲伤,我总担心她会后悔,会突然不要我,但幸好她没有。”
“可孩子总是会希望得到妈妈的喜欢,我害怕再在她眼里看到那种恨,我不敢去看她。”
他是笑着说的,可视线却逐渐模糊,言牧强忍住泪,垂下头,不敢再抬起。
很小的时候他还会跟妈妈撒娇,会期待着妈妈会像别的孩子的妈妈一样摸摸他的头,后来他就不再抱期望了。
舀汤的手没控制好力道,汤汁溅到了言牧手上。
周存抽出张纸巾,捏住他的手细细擦拭,本来有些慌乱的言牧被周存身上的平静感染了。
“我去看过她。”周存神情温和。
“我去的时候你妈妈和我聊了很多你的事。我不知道你的经纪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新家的布置,你小时候的东西都被保存得很好,你房间虽然格局变了,但里面的东西都还和以前一样,书、玩具、画全都在,被子上都是晒过的味道。”
周存抬眸,“也许她也在等你回去。”
静默中,言牧的头越垂越低,隐隐可以听到对面人极力忍耐的抽泣声,他的手还被捏在周存手里,周存适时地松开。
周存沉默着,思绪飘远,他知道言牧嘴里的“他”是谁。
“你为什么要说谎啊?”
还只有7岁的他,问着同样只有7岁的小言牧。
言牧那个时候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的,但语调格外冷静,“别人家的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就像你妈妈一样,但我妈妈不爱我。所以,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周存没明白。
也不明白是怎样的心理建设,才能让一个小孩子说出这话来都不带一点悲伤。
言牧认真地和他讲道理,“如果有爱,就不会害怕给他添麻烦,不会担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让他不开心,因为我知道他爱我,他不会因为我犯错就真的丢下我。但如果我是个让人觉得麻烦的孩子,我妈妈可能就会不要我了。”
“虽然我觉得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妈妈,不会这么做,但因为没有爱,所以我没有底气。”
周存不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妈妈不爱你呢?”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里,有恨。”
言牧平静的语调里终于起了丝波澜。
周存更不明白了,“妈妈怎么会恨自己的孩子?”
“因为我长得太像我爸爸了,我爸爸不是好人,伤害了我妈妈,妈妈看到我就会想起他,就会伤心,”言牧垂眸,“可我就长这样,我没办法让妈妈不伤心。”
周存抿着嘴,他能感觉到言牧的难过,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但说谎不是好事情,你以后别再说谎了哦,这次就算了。”周存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板一眼地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呀?”
小周存支支吾吾了会,还是实话实说,“我毕竟不是言阿姨的孩子,如果她知道是你打碎的,阿姨可能会罚你,但是是我的话,阿姨就不能罚我,最多只能告诉我爸妈,而我爸妈也不会因为我打碎个瓶子就罚我,最多说我两句,所以这样看,说是我打碎的承担的风险更小。”
言牧有点被他绕晕了,但大体意思明白,有些不可置信,“你是为了帮我,才说谎?”
“嗯。”
“可你不是最讨厌说谎了吗?”
“嗯。”
“那我以后要是还遇到刚才的情况,不说谎就会挨罚、受伤,那怎么办呢?我也不能说谎吗?”
小周存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尽量避免……若实在躲不过,那就……”他紧抿着唇,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那……不是什么天大的坏事,我就帮你说。”
经过好一番坎坷最后一句话才憋出来,脸上表情跟要英勇就义似的,言牧噗地一声笑出来,“好,那我尽量不说谎。”
“嗯嗯嗯。”
可后来的言牧还是说谎了。
饭后,也许是出于让锅碗瓢盆白遭了一番罪的愧疚心理,言牧坚持要洗碗。
“你去忙吧,我会用洗碗机,挺好上手的。”
“行。”周存没再管他,手机从刚才起就嗡嗡震个不停,他捞过手机坐到沙发上,专心处理囤积的工作消息。
翻看着电脑里的商业计划书,周存忽然感觉旁边凹陷下一块。
但旁边人坐下后久久没动静,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言牧窝在沙发里在认真地……玩游戏。
周存瞧了会,人没反应,喊了声,还没反应。仔细看去,才注意到他发丝间的蓝牙耳机。
言牧的头发已经长这么长了。
周存直接伸手把他的耳机摘下,言牧一惊,游戏声也外放了出来。
“嗯——我要死了!”言牧迅速低头,双手握住手机,全神贯注地操作着。
周存把耳机给他塞回去,视线移回电脑屏幕上。
没过一会儿,言牧就把手机放到腿上,周存侧眸瞥了眼暗了的屏幕。
嗯,是死了。
屏幕重新亮起,言牧继续操作游戏里的角色。
看久了口渴,周存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手往桌上伸去够杯子,冷不丁碰到了个热乎的、柔软的东西。 ---- 二更。
第 32 章
言牧疑惑地抬头看了眼周存。
“?” 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言牧只抽空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都挪回屏幕上,他的手肘支在双腿上,弓着背,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
大概是沉迷在游戏里,为了方便操作改的坐姿吧,周存想。
蓬松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晚霞绚烂,日暮西沉,言牧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周存忽然有种闲适安逸的感觉。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变故,这应该是他们的日常吧。
“靠!”
周存嘴角一抽,转身,蜷起手指往他脑门上一弹,“说了多少遍,不准说脏话。”
大概是实在不能忍受这张漂亮的脸,跟别人一样打游戏急了也会说脏话。初中的时候,周存就对言牧说,每说一句脏话,就弹一次脑门。
言牧放下手机,很显然是输了,手往额头上摸。周存下手不重并不疼,但他还是要申辩。
“靠又不是脏话。” 又是一弹。 “不准说。” “……”
“那小白打游戏的时候骂的可比我脏多了,你怎么从不管他呀?”言牧不服气。
“他不一样。”周存下意识地回。
话音刚落,两人目光相接,言牧神情疑惑地看着他,周存有些后悔自己说太快,都没来得及思考。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看,恰好就是姜弃白的电话,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晚上喝酒啊,去里满吧,这几天陪着那些客户胡吃海喝的,可烦死我了,你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了。”
一接起,周存耳朵就被炸到。
“你平常应酬还没喝够啊?”周存笑了笑,又说,“我还以为你是被江泽烦的呢。”
“别跟我提他,这糟心玩意儿。”
姜弃白又催问了几声,周存看了眼旁边的言牧。虽然没听到具体谈话内容,但从周存说的话里,言牧也大概猜到姜弃白来电的意图。
“小白约我喝酒,你要去吗?”
没想到周存会直接问他,言牧有些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周存还在生气,丢下一句“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然后失联三年,换成谁都会生气的,言牧能理解。
53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