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周存拧开水龙头洗手，水流汩汩滑过他的手。
要再软点、再滑点。
脑子里不自觉开始回忆刚才的触感，周存及时制止，不能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反应再引出来。
反复清洗着手部，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亲密接触引起的反应，是正常的，周存恍惚地想，没留神周围，以至于在镜子里看到言牧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杵那干嘛？”
言牧嗫嚅着唇，走上前认真解释。
“你昨晚说你没有感觉，我想是不是我亲的不好。按剧情来，陈知桉应该要心动的，乔初也该更主动些。我听他们说接吻的时候摸后颈会很舒服，所以演的时候就加了上去，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用说这些，我没想到会让你不开心。”
哎——
面对这样的言牧，周存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没不开心。”周存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忽然一顿，“等等，你听谁说的。”
“网上啊，还有姜弃白。”言牧一脸认真。
周存咬牙，好小子啊，居然背着他教坏言牧。
“他们说错了嘛？”言牧无辜地看他。
“不是，没有，就是……”周存觉得言牧丢了个难题给他，他总不能说真的很舒服吧。
“我就是有点意外，你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没事了。你演得挺好的，李导也很满意。”
演得太真了，他差点都要把言牧眼里的爱意当真了。
言牧定定地看着周存脸上的表情，“所以，你心动了？”
“啊？” 似乎从演这部电影开始，言牧说话就变得十分直白，难道是为了贴近乔初这个角色？周存差点都要误会了。
“嗯，是挺心动的。”周存自动把他的话理解成是在问角色，弯眼笑了下。
言牧一愣，眸色在一瞬间里发亮，一些热烈的东西即将冒出来，周存疑惑笑笑，“怎么了？陈知桉是该心动的啊。”
下午的戏在一家咖啡馆里，这场戏没有言牧。是杨书衍劝陈知桉离开港城，断了和乔初来往的戏，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坐牢。
杨书衍和陈知桉分手后，杨书衍一直担任着陈知桉画作的经理人，虽然明知陈知桉不爱他了，但他仍想待在陈知桉身边。
当初周存答应演，也是因为虽然杨书衍是陈知桉的同性恋人，乔初还作风放荡，但幸好他俩除了彼此都没有和其他人的亲密戏，不然他说什么也要拉着言牧一起跑路。
“听说你们上午的戏拍得特别顺，李导很高兴。”备戏时，郁淮率先破冰。
郁淮是饰演杨书衍的演员，之前围读的时候他们也见过。作为已经成名的一线艺人，郁淮为人挺随和的，没什么架子。不过以他的咖位作配，不，应该算是友情出演，多半是冲着李导的名气来的。
闻言，周存从剧本里抬起头，不咸不淡地开口，“也没有，拍了两遍。” 算不上特别顺吧。
郁淮笑了笑，“你是在凡尔赛嘛，在李导手底下只演了两遍，还不算顺呐。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卡戏磨多。”
“什么？”
“卡戏魔头磨人多，简称‘卡西莫多’。”
“那是躲不过了，我已经听很多人说起李导对表演要求十分苛刻了，看来真不是谣言啊。”周存无奈笑笑。
“说起谣言，”郁淮直直地盯着周存，问，“他是你对象吗？”
“啊？”周存想了想，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言牧，“不是，他是我发小。”
为什么连郁淮都这么问？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郁淮。
“哦——”郁淮了然，“怪不得你们这么亲啊。”
周存不解：“有这种谣言吗？”
郁淮耸耸肩，“很多人都这么认为啊，你知道被造谣的人往往是最后才知道的。”
“不过，你们长得确实挺配的。这对电影来讲也是好事，嗑的人越多，电影自然越火。”
周存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说话真是毫不忌讳。
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周存直接说：“我们都是直的。”
郁淮愣了下，忙道：“哦，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可能你们演得太好了吧……”郁淮欲言又止，“而且他吧，长那样，就是会让人误会，也没办法。”
“嗯，我知道，但不是。”
在学校的时候，言牧就常年被挂在表白墙，即使言牧的神情再清冷，表白信也是一打一打地收，走在路上也会遇到不怕死的当众拦下告白。
只是比起女生，他似乎更受男生欢迎。每次被男生表白时，言牧只能又尴尬又冷硬地拒绝。
“对不起，我不喜欢男生。”
快要开拍，李导过来给他们导戏，周存和郁淮对着戏，李导不时调整他们说词时的神态语气。
李导拍拍周存的肩膀，耐心地说：“如果没有相同的经历，我们可以共情，可以去想象，想象他让你离开最爱的人，你是什么反应？这个爱人不一定是真的爱人，也可以是爸爸妈妈、好朋友之类的，把同样的感情嫁接过来也行。”
和爱人分离的经历他确实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爱过人。
好朋友的话，从小到大他和言牧就没分开过，又能发生什么事情能把他俩分开呢？不对，也许有天言牧自己就会离开他呀，比如毕业后去别的城市工作什么的，以后他还会谈恋爱、结婚，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那言牧会和谁恋爱呢？
李导一击掌，“对，就是这样！”
嗯？这就对了？
那他和言牧算导演说的哪种感情？算好朋友？
呸！当然是好朋友，什么叫算！
他最近肯定是被这些戏搞糊涂了，才能冒出这种脑子打结了的想法。
这场戏拍了五遍，兰亭和周存说，以李导吹毛求疵的程度这算很好了。
“兰编，我们聊聊。”周存突然叫住“无关人员”兰亭。
兰亭看了他一眼，跟着他往角落走。
“没想到你们还挺有演戏天赋的啊，拍得很顺利，我还以为你们会在老李手下受尽折磨。”兰亭真情实感地夸。
“没想到？那你当初为什么看中我们？”
周存靠在墙上，直截了当地问，“我和言牧只是朋友，你知道的，这并不符合你们的选角标准。”
他一直很想当面问问兰亭，他们到底在他眼里哪里适合？
沉默了会，兰亭叹了口气，抽出根烟递给周存，自己也点了根吞云吐雾起来。
周存接过烟，叼着却没抽，等着兰亭的回答。
好在他并没有等很久，只不过兰亭再开口却答非所问。
“我知道我只要说服他，你一定会答应演这部戏。你应该很喜欢他吧，我说作为朋友。”
周存点点头，“当然。”
“能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们总有相似之处吧，你觉得你们哪里像，或者说，你为什么喜欢和他做朋友呢？”
周存眉头皱了下，把烟点燃，问：“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兰亭吐出口烟雾，又叹了口气，“你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又不是人人都是。”
· “周存，你就这么讨厌明星吗？”
当初周存的回答，是不讨厌，也不喜欢。
这些年他对明星的态度也没变化，他讨厌的是言牧进入这个行业，讨厌他出尔反尔，讨厌他骗自己……
又或许这些都不是原因，他只是讨厌言牧的决绝，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三年。
也或许，他只是讨厌这个真相，这个原来自己在言牧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的真相。
这三年里，言牧绯闻缠身、黑料不断，对于那些出道前的黑料，周存不用确认就知道是假的。
可那些绯闻，到底真不真实？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确认。
他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言牧到底变了多少？就连身边人说起言牧的近况，他都会像鸵鸟一样回避。
可以说，这三年里，他对藏在镜头下真实的言牧一无所知。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现在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我了。
周存认真地凝视着言牧，“是挺讨厌的。”
言牧刚缓过来的脸色又苍白了不少，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蜷缩起来，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呜呜嗷啊——” ----
第14章
楼上传来响亮的哭声，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飞快往二楼跑。
周存一进门就抱起小家伙，手足无措地哄着，“初初怎么了？”他大概检查了下，没有受伤没什么事，他还以为小家伙摔着了。
“呜呜呜就我……一个……”初初泣不成声。
“救你？”周存没听清，疑惑地重复。
言牧凑过来，伸手轻拍初初的背，柔声安抚，“哥哥没有丢下你，你看你在哥哥卧室里呢，他是要和初初一起睡的。”
周存不由看了他一眼，怀里一松，小没良心的直往言牧怀里钻。
言牧抬手接住她，坐到床上，初初在他怀里蹭蹭，小手攥着言牧的毛衣不松手，呜咽着，“言哥哥抱，陪初初。”
初初的抽泣声渐渐变小，言牧也无辜又委屈地说：“哥哥也想陪着你，可惜啊你哥哥讨厌我，我不能留下来陪你。”
“……”
初初转过脑袋看周存，“哥哥你为什么讨厌言哥哥呀？爸爸说你们是好朋友啊？”
周存一脸无奈，正要开口，却被言牧抢先道：“你别怪你哥哥，都是我不好，才惹得你哥哥讨厌的。”
他说得很慢，眼帘下垂，眸光被敛去，仿佛受尽委屈。
周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这到底都是跟谁学的啊……
顶不住初初纯真的眼神攻击，周存败下阵来，反问言牧，“那你愿意陪她睡吗？”
言牧立马抬起头，莹润的眼里还泛着水光，火速点点头。
行。
周存把初初的换洗衣服拿上来，初初自己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澡，洗完澡站在小板凳上乖乖刷牙，言牧用热毛巾给她擦脸，睡前初初喝完周存热好的牛奶。
九点五十。 有点延迟了，但周予的要求四舍五入他也算是都完成了吧。
“言哥哥不抱着初初睡吗？”小家伙睡前不依不挠。
“我还没洗澡，会弄脏已经洗干净的初初的，等我洗好了就抱初初睡啊。”言牧细心地给初初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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