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艾伦,他又为什么要救他们,还帮他们离开? 迷雾重重。 所幸身边还有不由天部落的伙伴。所有人都在迷雾中行走,沿途运气好能捡到一盏灯,片刻地照亮前路,待灯烛灭了,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同伴的手和肩,还有自己那颗不断生发着作为人的力量的心。 - 接连得知温镇海和尉迟如君的死讯,在不由天部落这一片如火如荼的工作氛围里,有两个人的反应难免和旁人不大一样。 “不敢相信,短短这么几天,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没有跟着杨无非离开,自愿留在不由天部落的邓长风拉着何宴谈心。 他俩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没有向他们投来“你们怎么偷闲”的谴责目光。特别是领头的华素年,每次路过时甚至还以眼神安抚,似乎格外照顾他们悲伤的情绪。 何宴有些木然地陪坐在邓长风身侧。 悲伤吗?应该是有的,但满腔的情绪实在是太繁杂了,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没想到背叛我们的人,真的是尉迟叔!”至少从表面上看来,邓长风好像比何宴更不能接受这件事。 何宴一想到尉迟如君的死,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一时没有接邓长风的话。 对何宴来说,他的成长历程里,于自己有生恩的父亲一直缺席,而生身母亲也是很早就离世了。之后主动揽下照顾他的责任的尉迟如君夫妇,没有养父母之名,却有养父母之实。 又因为江归雪贵人事忙,实际在抚养何宴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心力的还是尉迟如君,所以何宴也就更亲近尉迟如君一些。尉迟如君也不止一次对何宴说过,自己是将他当亲生孩子看的。 何宴信了,并在心底暗自下决心,以后也要将尉迟如君夫妇当亲生父母孝敬。虽然因为长大了,拉不下面子做一些亲昵的举动,表面看起来他们关系似乎有些疏离,但其实他心里对尉迟如君夫妇的爱敬之意一直不比寻常孩子对父母的少。 但他最后得到了个什么结果呢? ——亲生父母的死,尉迟如君就是其中一只推手。 ——将他哄去野堡,是尉迟如君为了完成笼岛绿子交代的任务。 ——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原初药剂,全人类的希望,也被尉迟如君说偷换就偷换了。 说恨,当然恨。 但是人心又不是什么可以量化情绪的器具,我爱你一百,恨你一百,便抵消了。 实际是一滩难以收拾的烂泥搅和在一起,爱意翻腾上来时,打断骨头连着筋地跟上来一团恨,看着那恨时,爱意却也在一旁发痒,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干净的爱恨。 “……听说,他是逼着江姨杀了他的。”良久,何宴才缓缓道。 邓长风对尉迟如君的感情就没有那么复杂了,不爱也不恨,只是痛恶,为何宴感到不值,为江归雪感到不值,为所有信赖着尉迟如君却被他背叛的人感到不值,还为不认识尉迟如君却因他蒙受巨大损失的人感到不值。 于是他冷哼一声,说:“哦,是吗,就这么死了,那他还算求仁得仁了。” 这话何宴不知道该怎么接,长叹了口气,不愿再想尉迟如君的事,便站起身要走开。 恰在此时,刚离开的华素年去而复返,一脸怔然。 何宴又坐了回去,以为她要说什么,便与邓长风一起等着,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 邓长风有些急了:“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魂不守舍的!不会又有什么坏消息吧。” 华素年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梦游般地乱走,竟又走回了他们面前。 既然遇上了,那就先跟他们两个讲了吧。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道:“也不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绿地决定和野堡……开战了。” 何宴和邓长风自是大惊。 “这才没和平多久,又要打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华素年抬手压了压他们的声音:“小点儿声,倒也不是让你们保密,但你们这叫得我心慌。” 她拍了拍心口,自己也还没缓过劲儿来:“这消息还没公布,是老先生私下给我透的风声,但也估计快了。” 何宴沉着问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内忧暂时没有了,就该处理外患了。主动权不能一直握在野堡手里。我们不知道司马承空他们到底在筹划着什么,就只能想尽办法打乱他们的计划。当初他们之所以愿意和谈,说是因为损失了徐紫台这员大将,但实际如何,谁又说得清?” 何宴思索一番,道:“如果不提山野集团的隐藏力量,绿地加上不由天部落的实力,我倒是不担心不能与之一战,但……我们谁也不清楚,现在山野集团的武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之前提过的那群‘狼’?”华素年抬眼看他,沉吟片刻,“但他们也只是少数精锐,只要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没到他们可以碾压的地步,就还有希望。” “我们现在的处境,确实也不容乐观,只能以攻为守了。”何宴沉重地点头。 华素年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把这件事通知大家。我们也该开始备战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华队长,外面来了一对流浪夫妻,男的是‘草食者’,女的是‘肉食者’。他俩还带了个孩子,才这么点儿大。” 报告的人比划了一下,看起来还是个婴儿。 “从哪儿来的?”华素年问。 “他们说……先前一直在流浪,没赶上人类基地建立的时候,后来辗转去到了野堡,没待多久男的被发现了‘草食者’的身份,两人带一个孩子很是惊险地逃了出来,又开始流浪……稀里糊涂找到了我们这儿。” 华素年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这对夫妻十分可疑:“他们没听说过绿地?” “听说过,但找不到地方。”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在末世活下来的?才在野堡遇了险,不清楚我们的底细还敢这么直白地投奔吗?” “说是在外面偷偷观察了好些日子了,发现我们这儿‘草食者’和‘肉食者’都有,就来碰碰运气。” 华素年只觉得越听越可疑。 在一旁安静听了一阵的何宴突然问道:“他们多大年纪?” “看起来岁数都有些大了,不过我也拿不准具体多少岁。” 邓长风沉默了半天,这时候找着机会插话进来:“要不先去见见?我觉得也不一定是坏人。我家里就有不少老人,他们年纪大了,我们不能用寻常的眼光去看待他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或许还真有这种末世后好多年了,还摸不清情况的人呢。” 华素年和何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先去看一眼吧。” 如果真是好人,那这对夫妻多少有点儿憨。
第97章 女婴 何宴换好纯白色的实验服后,没有立刻离开更衣室,倒先停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心情。 距离上一次进实验室已有好些日子了,手多少有些生,但还不至于退步成真正的菜鸟。说来他勉强也算是个“科二代”,虽然不如长辈们那样在科研一道上禀赋绝伦,但基本素质以及实践经验还是比同龄人强上许多。 此时又要进实验室,他少有的踌躇了,有那么点儿“近乡情怯”的意思,毕竟这次的实验关系重大,绝非以往他参与过的任何一次实验可以比拟,不容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事实上,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的,他到现在也还有些懵。 昨日那对流浪夫妻找上门时,大家都以为无非就两种可能:一是这对夫妻确实是普普通通的好人,就是年纪大了有点儿糊涂;二是他们真就来者不善,是野堡派来的奸细,或者又有别的什么阴谋诡计也未可知。 但谁也没想到,几番试探后,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这对流浪老夫妻确然不是什么心藏坏水的人,相反,朴实、憨厚,甚至还保留着“大崩坏”以前的信仰——两人吃斋念佛多年,身为“肉食者”的老妇更是心性强到明明有伴侣,这么些年也从未喝过一口热血,每次狩猎反应期都是靠意志力生生捱过去的。 这种事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是就是的,现在是有仪器可以检测一个“肉食者”的“狩猎”频率的。华素年让人取了老妇的血去测,结果让人惊讶,老妇并未说谎。 试问,在如此崩坏的时代,灵魂空洞之人俯仰皆是,有着这样令人敬服的心性的人,真能被山野集团洗脑控制、为虎作伥吗?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么这只不过是应验了大家事先预测的第一种可能。 当晚又发生了一件事,让众人始料未及,好一番折腾。虽说事情总体是悲伤的,但塞翁失马般的令夫妻俩完全信任了不由天部落,向众人坦白了他们护在怀中的孩子的特殊之处—— 这个女婴是他们前阵子捡来的,也是为了护着这个孩子,老头子才会意外暴露身份。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个女婴从未出现过定期发热的症状,才心生不安,也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夫妻俩对末世了解不多,但为了养活孩子,倒还是逼着自己了解了好些东西。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必定是觉醒后的“新人类”生下来的孩子,在三岁之前的未觉醒期内会每月定期发热,这是孩子体内的“新基因”在作用的体现,并不是什么病症,不用过于担忧,放着不管就行。 ——这是他们特意了解到的带娃新知识,却没想到一直没用上。 华素年便测了女婴的血液,并未发现本该有的显性信息素。 事情顿时变得不一般了。 “这个孩子的基因……或成我们‘还原实验’的新希望。”沉吟许久后,她如是说道。 消息报上去后,三大管理员万分重视,杨无非甚至亲自带着人手赶回不由天部落领导实验,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接下来的几天或许会不眠不休。 做好心理准备后,何宴走出更衣室,先是遇见了恰好也在此时出门的方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许亢奋。可惜方遒在野堡野蛮生长多年,打架干仗是一把好手,搞实验这种活动就有点苦手了,此番只能进去旁观。 两人一道往外走,又碰见在走廊上一脸忧虑徘徊个不停的孟昆仑,倒也不惊讶,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抚他。 这回要进实验室的也就杨无非和他手下的科研大佬,华素年、串串、何宴、邓长风四个会点儿东西能打下手的小辈,以及一个受邀旁观的方遒。其他人也不是不能进,是自己对此没太大兴趣。所以孟昆仑当然不是为了实验而忧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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