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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宴听着这些话语，不敢相信世界的一角竟有残酷至此的事情在发生着，心里不禁怀疑，也许当初绿地的老师们说的没错，“肉食者”就是生来可怖有罪的……但他又马上想到了方遒、孟昆仑和雪莉他们，随即打消了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 经过喷泉时，何宴不由自主看向了那个巨大的天使雕像，诧异地发现它的背面竟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没想到一个雕像都做成了一体两面，另一面还如此恐怖，乍一看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你打算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何宴问。 方遒点头：“这里并不忌讳外人进入，那些‘野性派’甚至还很热衷于发展新人来壮大他们这种少数团体，只要不闯入他们的禁忌地带就没事……当然，我们很可能是要闯的，但最好还是别被他们发现。” 红房子的门口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门童，见有宾客前来，深深地鞠了一躬，齐声道：“欢迎回家。”何宴当场被这句欢迎词雷得外焦里嫩。 两个门童看上去都与何宴差不多大，但他们的眼睛都已失去了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光彩，神色也温顺得就像被驯服的羔羊一般。他们的脖颈上都戴着一个细细的红皮金属项圈，上面刻着编号，看上去还通了电。 他们看出了这一行人并非旧客。一个说，请将精神体放出来检查身份，另一个说，要搜身以防携带危险物品入内。何宴心道好险，还好没带邓长风过来，否则门口这关就过不了，可能真会像方遒说的那样，千里送人头。 一番检查过后，方遒一行人被放了进去。走到确保两个门童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地方了，方遒才说：“刚才那两个就是血奴，他们脖子上戴的项圈还有定位的功能，防止他们逃跑。一般这种能被放出来做门童的，都是已经被驯服得完全没有二心的那种血奴了，待遇相较别的血奴来说，会好上不少。” 何宴回头看了那两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一眼，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很快便来到大厅，有同样西装打扮的侍应生迎上前来，为他们带路。 何宴一抬眼便看见他颈上有一线扎眼的红，心知这些侍应生也是血奴。 实际上，这根本不需要暗自揣测，再往前走几步，何宴便看见了几个走在前面的“野性派”顾客，他们一人揽着一个侍应生的腰，竟是毫不避讳地当众便咬上了这些血奴的肩颈。 何宴看得后背一凉，蓦地一阵温热从后颈处传来。他微微一惊，扭头看去，见是方遒放慢脚步来到他身边，用他那宽厚的手掌、炽热的掌心覆盖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方遒的目光好像在说：有我在，别怕。 何宴垂下眼帘，轻轻摇了下头，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有点不适应。” 何宴没有说不适应什么，但方遒好像懂了，他的目光落到那几个咬人的“野性派”身上，黄金一般的瞳色有些许的暗沉。 “几位是要用同一个包间吗？”为他们带路的侍应生问。 “嗯……”方遒应了一声，然后状似随意地打探道，“你们这儿有多少房间啊？” 侍应生看上去毫无戒心的样子，温柔地答：“上下三层楼，至少有六十个吧。” “这么少？”方遒挑了挑眉。 侍应生笑而不答，转而又问了个问题：“您看，我带你们去二楼的房间可以吗？” “二楼，唔，二楼不错，要窗户朝阳的房间。” “好的。” 一行人正要上楼梯，拐角处突然传出玻璃炸裂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尖叫，大量的人拥挤喧闹起来。 为他们带路的侍应生下意识地退到角落畏缩成一团，方遒很快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将他打晕。 “过去看看！” 何宴忽然似有所感，稍稍落后了一步，回头看向黑暗的楼梯间。海东青“嗖”地一下掠过，在黑暗中飞了一圈又冲了出来，消失在空气里。 “何宴！”方遒在叫他。 何宴赶紧追了上去，但是脑子里还盘旋着方才借助海东青的眼睛看到的画面。 ——他仗着自己超高的精神力，强行和精神体共感了数秒。在那个楼梯间的深处，有一扇透着微光的玻璃窗，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屋子，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被捆在里面，好像都处于昏迷状态。 方遒一看见引起大厅动乱的根源，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是小七，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的男孩儿，多半是阿山。 “比预想的顺利，”他说，“时刻关注小七的动向，接应他们离开这里。” “是。”雪莉的眼神戒备起来，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小七的状态并不太好，他眼角眉梢全是血，脸色也有些苍白，衣服裤子也有几处破损，有血迹沾染在上面。 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大灰熊，此刻已被诸多“野性派”的凶残精神体团团包围起来，但大灰熊依然悍勇无比，一撞、一挑、一踹，便是数个精神体狼狈地飞出战圈。 方遒、雪莉等人就像普通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一般来到了战圈外围，将自己的精神体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包围大灰熊的精神体队伍里，突然一个集体暴起反水，眨眼间便又是一片猛兽被重伤出局。 场面顿时失控，一通乱斗起来。 混乱中，方遒目光突然锁定了几个人，正是之前当着何宴的面啃咬侍应生的红房子常客，他冰冷的视线很快便敏锐地分辨出了哪些是他们的精神体。雪猞猁猛地跳起，踩着狐狸、熊的脑袋飞至空中，又踏上一只隼的后背，接连几个大跃，所过之处，躺倒一片被割喉的精神体。 “速战速决，很快红房子的卫队就要赶到了！”方遒低喝一声。 雪莉也明白眼前这些敌人，都还只是一些小虾米，称不上真正的对手，他们现在能占优势，完全是因为打了红房子一个措手不及。等到红房子的卫队赶到，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起来。于是心下一狠，北极狐加快了战斗的速度，不再刻意留手，只管收割“野性派”的性命。 何宴的海东青帮大灰熊撞晕了一个背后偷袭的隼后，便见小七那方已经杀出了一条生路。与此同时，方遒令道：“掩护小七撤退！” 令行禁止，一行人火速撤离。 在经过楼梯间时，何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紧跟着方遒他们的步伐离开，但走出不远，又心生不忍，一面跑一面放出海东青去察探。 ——却见那小屋竟已空无一人！ - “你们不会上不见天的黑名单吧？”终于甩掉红房子的追兵回到通城地界后，何宴问道。 “就凭‘野性派’那群见不得光的东西？”方遒以反问的形式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雪莉道：“顶多也就上红房子会的黑名单吧，没什么大不了。” “小七怎么样？”方遒看向小七，见他状态不太好，便主动接过他怀里的阿山。 小七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大事，休养两天就好，但是阿山他……他精神体被重伤了，恐怕凶多吉少。”
第30章 寻找 之前的红房子营救行动结束后，方遒一行人还算顺利地回到了大本营——虽然路上倒霉地碰见了一个夜游团，但好在方遒经验丰富，带着刚大战过一场的兄弟们走了个迂回的路线，巧妙地避开了对方。 生存至上团专门收过一个医生，就是为这种情况做的预备。这位医生姐姐人唤小枝，二十四岁，进团不久就和小七成了情侣。俩人是年龄差六岁的姐弟恋，给团里的单身狗们喂狗粮是他们的日常。 眼下小七的伤势可把小枝医生心疼坏了，但是本着医生的职业操守，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优先察看了明显伤势更重的阿山的情况。 “情况太糟了，”小枝摸过阿山的脉搏，翻了他的眼皮之后，如是道，“我再看看他的精神体……” 她从兜里掏出一卷针来，在阿山头上几个穴位上各扎了一针，不少人都眼熟的那只白唇竹叶青便缓缓地从阿山的脑后有气无力地爬了出来，趴在他的肩头蔫蔫地吐着蛇信。它的身体被不知什么东西咬得坑坑洼洼的。 小枝小心地接近它，轻轻拎起它的尾巴看了看：“有一处贯穿伤，其余挫伤不计其数……” “直白点说，还能活吗？”方遒问。 小枝遗憾地摇了摇头，看着阿山稚嫩的脸庞，叹了口气：“精神体的伤病本来就没法治，只能靠养，小问题还能养活，这种程度……无力回天了。可惜了，这么小的年纪。” “我们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衰弱至死？”何宴问。 小枝脸色很抱歉，她慢慢退到一边，开始为小七处理伤口。 小七垂着头，也很沉默。 其实在野堡的这些年，都算是见惯了生死，年纪多大的人离去，都曾见过，甚至还有不少人死得并不安详……但是对死亡这种事，大家还是很难以习惯的态度来待之。 方遒做主将阿山挪到了更舒适一点的地方，人刚一放下，没想到便幽幽转醒。阿山的眼皮懒懒地耷着，只掀起了一条缝。 “团长……”他哑声道。 方遒毫无团长的架子，当即走近了，俯下身，将耳朵凑到小孩儿的嘴边。他听见阿山说：“……求你件事。” “什么？”方遒有些讶异。 接下来阿山却顿了许久，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这样的话，最后还是没忍住，抬了抬左手。 方遒最初不解其意，直到小七看过来，一针见血地点出：“那块表……” “表？”方遒这才将目光落到了阿山手腕上戴着的那只老旧机械手表上，“这是你今日搜捡到的？” “给你……”阿山没有力气解下它了，只一个劲儿将手往方遒怀里塞。 方遒却没有动作，垂眸凝视着他的双眼，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要是力所能及，我一定帮你。不止我，团里的其他兄弟也都会帮你，从你进团那天起，大家都拿你当真兄弟看，不掺半分假。” 在方遒等人看来，阿山确实没必要这样做，但在阿山的世界里，不是这样。 方团长的话让他很感动，但这些年的经历已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不相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助一个非亲非故之人的人。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一旦死了，这些身外之物自然而然会落到别人手里，但是别人自己拿的和他亲自给出去的，到底还是不一样。一旦此时他们受了这只表，心里多少会惦记一点儿他说的事。哪怕只是惦记一点儿也好。 他吃力地说：“我有一个……妹妹，叫……阿恰，她……天生不会说话……” 停下歇了歇，攒了一会儿力气，接着道：“现在该有……五岁了。一年前我……和她走失了，我们长得……很像、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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