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今仔细翻了一下,对方给他发过最长的一条信息是在三天前,关于自己家所在的小区住址。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颂今更生气了,点进输入框噼里啪啦就开始一顿输出,然而发泄到最后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摁着删除键又把那长达十几行的文字一个个地都删掉了。 他敲着键盘重新输入【睡了吗?】 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舔狗,将三个字一个符号挨个删除。 【你不觉得你上次说的话有点儿过了吗?】 语气不太对,删除。 【说实话,我根本看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见深看到估计不会想搭理他,删除。 【你总不会是到现在都还在介意我和韩清扬见面那件事吧?也太小心眼了……】 他仔细分析了那天陆见深所说过的话,觉得这条最有可能。他盯着界面斟酌片刻,犹豫着把后半句给删掉了,之后又仔细想了想,然后整句删除。 可去他的吧! 沈颂今耐心告罄,烦躁地按熄屏幕,将手机丢到了床头柜上,顺手拍熄了床头灯。 他妈的陆见深爱怎么想怎么想,老子不伺候了! 而另一边,陆见深擦着头发坐在床尾,看着那接二连三不断跳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以及十多分钟连个屁都没蹦出来的聊天界面,轻轻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沈颂今起了个大早,最近他的失眠状况有所缓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他收拾好,下楼吃了沈熙带来的早餐,跟着堂哥一块去了墓园。 车停在墓园门口,沈颂今抱着花束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在墓碑之间穿行。 每次来这里,沈颂今都会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受,但似乎从父母去世那天起,这种情绪就已经开始伴随着他了。 他其实很少想起父母去世这件事,在意外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情都非常平静。 这种异于常情的冷静让他感到困惑和麻木,他开始排斥来到这处墓园,每次看到墓碑上熟悉的名字,抱着花束的手都会忍不住发抖。 沈熙是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沈颂今面无表情的脸和违和的肢体反应很难不让人担心。他转头告诉了沈怀亦,就是在那一次,沈怀亦动了找心理咨询师的念头。 然而最终沈怀亦也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他不确定假象戳穿会不会给沈颂今带来更大的伤害,他觉得沈颂今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他相信时间可以治愈受创的一切。 沈颂今上前献花,花束里,白菊细嫩的花瓣随风摇晃。沈熙站在原地,悄悄瞥了眼沈颂今垂在身侧的手。 好在那持续了七年,一年年如影随形的状况,到今天已经完全消退了。 遖颩喥徦 两人在墓园站了好一会儿才原路返回。上车的时候沈颂今坐在副驾驶,沈熙系安全带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 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沈颂今很不自在,他无奈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样看来看去能看出个什么?” 沈熙也不藏着掖着,发动车子,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状态还不错,看来心理咨询还是挺有用的。” 沈颂今怎么会不清楚他到底指的是什么:“这有什么,是人就都会变的,撞坏了脑子的更是。” “……” “脑子撞坏了就再也不会想东想西了。”手肘撑着车窗,沈颂今托着下巴看外面林立的商铺,自嘲道,“果然死亡才是最好的药方。” 距离他上次车祸已经过去了快要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不说别的,光是失眠就够他烦心的。 这样看来,在某种意义上生理上的不适的确可以转移心理上的困扰,更何况父母都已经不在七年了,即便自始至终都接受不了现实,也该习惯了。 沈熙盯着前方路况,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闲聊中问:“最近有什么人联系你吗?” “联系我?” 沈颂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仔细地想了想。 “哦,有啊,前几天我们专业老师办展,碰到了不少以前的同学。”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沈熙似乎不太清楚该怎么解释,斟酌着自己的表述,“我的意思是你去北城的那两个月里认识的人。你忘了,他们总不会忘,如果有联系,或许可以帮助你想起来什么。” 沈颂今没什么兴趣,转头继续看风景:“没有。” 沈熙失笑:“你这人缘还真是……” 他忍着吐槽,又问了一遍:“一个都没有吗?” 沈颂今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再次确认:“一个都没有。” 听到这句,沈熙脸上挂着的笑淡去了,变得不怎么好看。沈颂今没在意,跟着他原路回了自己家。 两人中午一块吃了饭,沈熙一直待到下午才离开。 沈颂今送他出门,伸长脖子望着路口,一直等到车没影了,才转身进车库取车,偷偷摸摸开去了附近的酒吧。 沈颂今算是这边的常客,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来这里喝上几杯。他跟这家酒吧的调酒师关系不错,对方是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对旅行中的奇闻异事比较感兴趣。沈颂今算他半个兴趣对口,虽然平时不常见面,但每次回来,沈颂今都会来这边和他聊上几句。 沈颂今进门后发现吧台那边换了人,问过才知道,原来的那位小哥已经辞职,早在上个月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沈颂今扑了个空,一个人坐在吧台边喝酒,听着嘈杂的音乐,有些无聊。 此时还没到夜场,酒吧里人流不多,大多都是三两个人结伴同行。他独自待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开始摇人。 通讯录很长,除去一些曾经合作过的客户,剩下的要么是人在外地见不了面的朋友,要么就是以前不怎么联系了的同学。他社交圈子不固定,即便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很快融入一个群体,最终能保持联系的却很少,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什么能凑到一块喝酒交心的人。 他滑着那一长串名单,挑来选去,最终拨通了陆见深的号码。 正在连接的嘟嘟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沈颂今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在杂乱的光线和音乐的震响中报了个地址,然后问陆见深:“现在有空吗?出来喝一杯啊。” 陆见深说了句什么,奈何周围太吵,沈颂今没怎么听清。 不过他差不多也能猜得出来,以陆见深的那副性格,大概率是在对他失眠还要喝酒的行为表示不满。 沈颂今毫不在意,甚至又点了瓶威士忌:“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来算了,我再找别人!” 沈颂今最终也没有找别人。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闷闷不乐,面前的那瓶威士忌只喝了三分之一,总觉得口感没以前的好。 他没打算喝完,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酒就打算离开,身边却突然笼过来一个影子。 是个一米八几,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精致正派,就是看他的眼神里心思昭然若揭。 那人笑得礼貌客气,对沈颂今举了举杯:“一个人吗?” 沈颂今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很清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干脆地回答:“抱歉,我不玩。”
第15章 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西装男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刚好也一个人,有些无聊,想找个人喝酒聊聊天而已。” 沈颂今还不至于傻到相信他的鬼话,但也没走,又坐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随意道:“是挺无聊的。” 西装男表情稍松,开始闲聊:“刚刚我看你在打电话,语气好像不太好,怎么,是吵架了吗?” “没有,这边太吵了,不提声他听不到。” 西装男一副理解的表情:“是……男朋友?” 沈颂今没回答,拿起刚才那瓶威士忌倒了半杯酒,嘴角带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西装男不明所以,却也没追问,安慰道:“既然来了,就是为了消遣,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他盯着沈颂今的双眸,看着昏暗迷离的光线投射进他的眼睛里,在瞳孔周围的晶体表层泛出点点亮光。 他衷心夸赞:“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斟酌了下,他敲了敲自己的透明玻璃杯,“烈酒折射的彩色光。” 真是粗俗的比喻。 沈颂今举杯和他碰了碰,敷衍地说了声谢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西装男露出一个不必的笑:“你比较喜欢这款酒吗?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没有别的地方的味道好。” “确实。不过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喝它,我认识这里的一位调酒师,他调的玛格丽特我很喜欢,但很可惜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吗?”那人遗憾道,“那看来我是没有荣幸品尝到了。” 沈颂今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惺惺作态敬谢不敏:“你不常来这里吗?他上个月才刚离开。” “平时工作比较忙,哪有时间经常泡在这里。” 沈颂今露出了个鄙夷的眼神,掩在杂乱的光线里看不太出来。 工作忙还有时间出来撩骚。 他喝光杯里的酒,在辛辣味道刺进喉咙的时候暗暗讥讽,陆见深忙的时候自己可是只有等着的份儿。 “酒喝太猛很容易醉的。” “放心,我酒量没那么差。” 沈颂今对这半真不假的关心嗤之以鼻。他又开始觉得厌倦,啰里啰嗦又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他想起了陆见深,虽然两者在本质上差别很大,但都一样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哪怕对方从一开始就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他都不会有现在这么无聊。 他从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站起身,兴致缺缺地说着自己要回去。对方伸手过来拉他,他不耐烦地皱起眉,要躲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陆见深。 陆见深正穿梭在越聚越多的人流里,四处张望着找人,他个子高,沈颂今很难不注意到他。 旁边的人没注意到沈颂今的脸色变化,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腕,劝哄着,试图将他稳住。 “这才几点啊就要回去,再喝一杯吧,我请你。” 沈颂今没有动,仍旧盯着昏暗光晕里被包围的那抹身影。对方似有所感,朝他这边偏了偏头,沈颂今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坐回了位置上。 “好啊,你平常爱喝什么,也给我来一杯尝尝。” 西装男转头给他点了杯see you tomorrow。 他端着杯蓝色液体放到沈颂今面前,临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这酒比较烈,慢点儿喝。” 沈颂今没有都喝完,只喝了一点,各种基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怎么合他的口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陆见深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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