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带林屿去晓山美术馆考察了场馆,与策展人谈的还算投机。几人在晓山宾馆吃过饭,顾生就驱车带林屿回了其母家。 顾生母亲的宅邸在晓山山里,面积几乎是顾生所住的两倍大。林屿感叹的同时,徐匀却补充道,“这里只有裴阿姨和家政的阿姨在住,多数时候就五个人在家。” 林屿闻言没有做声,顾生也解释说,“我父母离婚后,母亲就住在这里或者晓山医院,今天听说回来了。” 林屿下了车随顾生走入宅邸。晓山的别墅重修于千禧年初,格局和样式比较老气,就是传统的欧式装饰,有气魄的同时也有些过时。 在步入二楼主厅的时候,林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妇人。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也风采翩翩的女人。她脖颈修长,乌黑的发丝平整地垂在肩头,耳上两颗碧绿的翡翠耳坠,映托着明亮乌黑的眼睛审视地看过来,林屿惊讶于美貌的同时,也在这张脸上看到了顾生的重影。 “妈,这是我说过的林屿。”顾生随意地坐下,简单地介绍道,林屿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喊了阿姨好。 “顾生从没有带人回来见过我,这还头一遭,我好惊讶。”顾生母亲笑笑地说,又说,“顾生这个性格,你要忍耐很不容易吧。” “不会,都是他在帮我忙,我没能为他做什么。”林屿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他做事只有开始能维持,慢慢就会退回原型,你要有些准备。”顾妈妈柔声道。“但我想他愿意带你见我,应该也会有所改变吧。” “别揭我短了。”顾生尴尬地说道。他岔开话题说林屿会在两个月后的晓山美术馆参展,要母亲也去观看。 “一定的。”顾母附和道,“如果你有时间也创作一些作品吧。小屿你要鼓励他,其实顾生在做创作上并没有很多自信。” 林屿这些年很少听到有人这么亲密地叫他,感到酸楚的同时又觉得温暖,他向顾母保证会督促顾生,还说,“他高中的时候其实是想做艺术家的。” 顾生见两人都翻他旧账,只好笑着说,“行啊我做艺术家,以后家业就都交给匀匀了。” 徐匀听见提到自己,想了一会儿郑重地向顾生承诺道,“好的。”又说,“那以后哥哥也都得听我的。” “我现在也得听你的啊。”顾生说完,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几个人谈了一会儿天,顾生便带着林屿去卧室休息。途经琴房的时候,林屿看到一架有名的三角钢琴,他问顾生能不能弹弹看,顾生笑着说,“你当自己家就好。” 林屿不敢把这样的大宅当自己家,但他曾经也希望努力工作后,能够买一架这个品牌的钢琴。他告诉顾生,自己小时候之所以选择弹琴就是在琴行听了这个牌子钢琴的声音。但是家里负担不起,所以没有办法经常听到。 顾生便鼓励他去弹弹。 林屿小时候练琴不勤快,记得的都是练了很多遍的名曲。他试图用机械手指敲出声音,但遗憾的是,不知是机械手不够先进还是他的控制有待提高,想演奏乐曲还是异想天开。 “想弹什么?”顾生走到琴凳旁坐下道,他右手摸了几个音,又听了林屿左手的几个和弦,问他“月光?” “嗯。”林屿点点头说,“我弹左手,你弹右边。” 顾生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两人配合了一个章节但并不和谐,林屿边弹边说,“我小时候觉得右手的主旋律是月光,而左手是倒影着月光,跟随他的河流。” “那我们这个月亮的光波比较混乱,河流的走向也错综复杂。”顾生自嘲道。 “再练练。”林屿提议道。两人又收敛情绪认认真真排演了十几遍,终于弹出了乐曲的雏形。 顾生笑着说,“我这个月光的品质可能不值得你追随。” “那我偏不。”林屿左手的速度加快了些,顾生只好随着他变速。一首乐曲被弹的节奏混乱,缺音漏音,但两人都挺开心。 顾生弹完一个章节后,趁着林屿在玩琴的时候生硬地说道,“虽然我可能做不了你的月亮,但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成为你的右手。”说完后他像个做对了题目等待家长夸奖的孩子,静静地盯着林屿看。 顾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嘴很笨的人。他学动画片里的夸张表情说话,被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嘲笑。后来为了合群,又去学父亲和他朋友的动作和表情,便从“怪人”变成了大家害怕的“小大人”。 他共情不了别人的爱,就学电影的男主角送礼物,送亲吻,说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话。他太想要融入普通人的生活,生怕自己奇怪的出丑给他人带来麻烦。 这样的一句话是他想了很久,分析出来最有可能给林屿带来便利的承诺。虽然他仍然看不懂甜言蜜语,看不懂天长地久,可那又怎样呢。 他自认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林屿需要什么,自己又能给出什么。 顾生听着林屿的伴奏停了下来,而后感到唇上渐渐传来柔软和温度,就明白了恋爱很差劲的自己似乎也拥有了说对情话的可能。
第45章 11.1单纯 琴房里两人耳鬓厮磨了片刻,顾生又带着林屿路过书房,刚巧遇见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午后暖人的阳光从薄纱帘里透出来,把书柜里刚刚擦洗过的奖杯奖牌都镀上了一层亮金色。 林屿在光线较暗的门口,指着柜子里斜下方的奖杯问,“那个是高一的时候,我们分在一个组的时候拿的吧。” 顾生闻言牵着他进了房间,站在明亮的阳光下回忆道,“好像是。”他仔细看了看奖杯下方的刻字,是本市环保主题的绘画比赛少年组的金奖,顾生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银奖吗。” “是铜奖。”林屿没有什么失落感,他觉得顾生不记得也正常,最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交际少得可怜,若不靠自己主动可能小组活动结束,彼此都称不上朋友。 “是吗?”顾生挑了挑眉对自己的记忆力以示不满,但他看着奖杯又想起了什么,就转头对林屿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开学那会儿,其实我并不太喜欢你。” “啊?”林屿被牵着的手僵了僵,他以为顾生这么寡淡的性格,应该都忘记了开学时的不愉快。他有些委屈地问道,“怎么这样啊。” 顾生捏了捏林屿的脸,又把他按进了书房的沙发,颇感怀念地解释起来。 高一开学伊始,顾生对林屿是很有印象的,不过算不上什么好印象。 新学校和新学期让艺术班的学生们很活跃。到校后老师还没进班,位置也都是随便坐的,大家交际的热情只增不减。 顾生和班里另一位同学帮老师先行分发教材。教材数量多且科目杂,两个人处理称得上费劲。 而林屿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顾生身边的。 顾生本以为是好心来帮忙的同学,刚想麻烦他抱另一摞书。哪知道林屿一见到他,就直愣愣地盯着,也不说话,就好像被施了冻结的魔法,看得顾生莫名其妙。 顾生只得在忙碌中抽出一些精力问他,“同学,有事吗?” 林屿听了顾生的问话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他看起来忐忑不安,脸也涨的像番茄一样,僵硬地伸出一只手对顾生说,“你,你好,我叫林屿。” 顾生手上很忙,前桌的人示意他教材已经发完,还有人没拿到,要去教务取货补发。顾生耳朵听着记下,又抬起眼疑惑地看了看林屿,并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林屿也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怪异,赶紧收回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道,“那个,同学,你是不是暑假在市美术馆参加了少年书画展?我也参展了,感觉你好厉害,画抽象画的人数很少。。。” 林屿话还没说完,顾生就打断了他道,“抱歉。现在比较忙。”顾生没想到同班为了结识自己的人会这么迫切。他初中时身边也有这种巴结的人,他不喜欢的同时还觉得他们有些麻烦。没想到到了高中这种人竟然仍旧存在。 “画展上人太多了,我也并不认识你。”顾生礼貌地对林屿说完,就不再理他去和别的同学统计缺失教材了。 林屿看着顾生离开的背影,张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讲,只是垂下头灰心地离开了。 顾生行到远处瞥了他一眼,又忙起了班级里的事,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一切。 之后开学后的一个月里,林屿便开始频繁地对顾生没话找话讲。 林屿坐在第一组前排,而顾生在第四组后排,几乎是班级的对角线,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关系。但林屿还是厚着脸皮,跨越整个班的距离去找顾生。 顾生刚开始还碍于情面回应他。后来次数多了,顾生又不太搭理林屿,导致他的朋友开始在背后称呼林屿‘讨人嫌’。 顾生听到这个称呼的初始还制止别人这么说。但在无数次下课看到林屿兴冲冲地过来,只为和自己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后,也不再对这个称呼有什么反应。 而环保主题比赛的征稿也是在一个多月的时候发布的。 艺术班里大概有二十个美术生,老师要他们四人一组准备同一个题材。 顾生拿到这个主题首先想选的题材是水污染,他认为这个主题绘制比较出效果,拿到金奖的可能性最高。他对这个比赛是很有野心的,觉得对下学期进学生会很有帮助。 在顾生决定了水污染的主题后,先后通知了亲近的几个朋友,大家都对这个命题没有异议。就在顾生准备把小组名单上报的时候,其中一个成员突然说他要改气候变暖的主题,不和他们一起了。 顾生问他为何突然变卦,他也回答地支支吾吾,只说自己有事,要顾生另找他人。 顾生一时也有点难办,那个退出的人就建议道,“你让讨人嫌加入呗,他肯定很乐意。” 还没等顾生思考问题的可行性,林屿就沿着老路一路小跑,乐呵呵地撑着顾生的书桌问他,“你们组是不是差人,可以带上我吗?” 顾生闻言犹豫的时候,别的几组已经人数统计完毕,他不得已地把名单报了上去。看着远处林屿望着黑板上的分组开心的笑脸,顾生充满了疑惑。 于是他在放学的时候留下来,逼问起退组的好友。 对方被堵得没办法才交代说,是林屿提出,愿意帮他写每月五千字的社会实践报告做交换。 顾生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没义气,几篇报告就把我卖了?” “不是几篇报告,是这三年每个月的实践报告他都愿意帮我写。是不是很划算。”男生很得意地笑着说,“不过你也要防着讨人嫌,他成绩还可以,这么巴结你好像是因为他也想进学生会,我看他好像也填申请表了。” 顾生闻言一时无话。但他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些反感的情绪,觉得同学之间这样买通的心机太过,没必要也确实惹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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