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馆长并未对林屿产生多少兴趣,他对徐匀问了好,就和顾生走进了会议室单独谈工作。林屿无趣地拿着衣服去了浴室,冲了热水澡换了身新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无所事事。 他的房间也能看见昔川,但隐约而不真切。他拿出酒店的纸笔回想起自己多年前那个关于昔川的项目,情不自禁地在纸上勾勒起来。 “老师我能进来看电视吗?”徐匀也换了一身休闲装,犹豫地打开了林屿的门。 林屿蓦地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草稿才回过了神。他把稿纸反过来对徐匀说好,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儿童节目。他用余光瞥了瞥稿纸的方向,发觉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心无旁骛地画些什么,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 三人共进晚餐后,在酒店庭院里散步。大雨还未停,k市鲜有这种连绵的冬雨,一时间酒店里人也多了起来。顾生本想晚上驱车返程,而林屿不赞同,他家的变故源于雨夜的事故,多少有点后怕。经两人商定决心明早启程。顾生摇着头后悔地说没和林屿下赌注,不然自己又赢了。林屿嫌弃他无聊,打开天气预报很实际地观察明早的停雨时间。 回房后林屿开始帮徐匀整理实践课作业,顾生则进了会议室继续办公。徐匀九点多开始犯困,林屿送她回房睡下,就回到自己的卧室转笔发呆。他发现自己对于绘制昔川相关的图案并不排斥,甚至有把多年前的项目完成的冲动,这让他自己都倍感震惊。 他写写画画忙到十二点,虽然手和身体都僵硬,但神经还是很兴奋。他起身向客厅里走,想若是顾生未睡可以与他谈谈。 客厅里昏暗而安静,只能听到零星的雨水敲打玻璃窗的撞击声。会议室的门缝里透出明亮的暖光,顾生也还未就寝。林屿敲响门后,听到顾生异常低沉的应答,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烟雾缭绕,灰蒙蒙一片,办公桌反着惨白的光,衬得顾生很憔悴。林屿被呛地咳嗽起来,他瞥见烟灰缸里叠满的烟头和一旁空空的烟盒,一时间只想退出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程度,烟雾报警器还没有响。但他看见一脸颓丧的顾生,还是心软留了下来。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啊。”林屿捂着鼻子去开窗抱怨道。 “本来在戒了。”顾生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也不知是不是烟雾放慢了传播的速度。 “那怎么抽这么多?”林屿打开窗,冷空气随着雨水一起飘进来,惹得桌面有些湿,但多少让室内清爽了些。 “他受不了烟。”顾生捏灭了手上的烟,面色黯淡道:“分了,可以抽了。” 林屿无言地被怔住了。他一直以为顾生谈恋爱就像喝饮料,有一段时间喜欢喝桃子口味,不喜欢了就换柠檬口味,总之厌弃了就会有新的选择可以尝试。没有人会因为换了饮料的口味而感到悲哀。 可他发现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他走到顾生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把烟灰缸移开,看着顾生。对方的眼神落寞,但穿戴仍旧整洁,米白色的衬衣袖子利落地挽到肘前,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款式。但林屿穿太大,而对顾生则刚刚好。 “抱歉,让你看到这样。但我确实状态不好。”顾生缓慢地说。“不怕你笑,我从未主动提过分手。”他身上烟味很重,混杂着古龙水味和雨水的湿气,像毒药一样把林屿笼罩住,林屿听到顾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你说怎样对待,他们才能感到被珍重,嗯?” 林屿稍稍向后退去,他这才发现桌上的杯子里可能倒的不是茶而是酒。顾生身上酒味还不重,应该没喝多少,林屿记得他不算能喝,酒会上喝一杯就会上脸。 林屿颇感无奈道:“去休息吧,别想了。”接着他拽起顾生,费力地把他扛起来,但顾生太高,林屿又瘦,结果倒像是顾生半搂着林屿了。 顾生没有顺着他。他顺势抱过林屿,继而虚虚的环住,林屿整个人瞬间僵成了一块铁板。但顾生还算清醒,意识到不对,缓缓地松开手臂,只是把双手搭在了林屿的肩上,然后弯下腰,淡淡地看进了林屿的眼。林屿感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散在自己鼻尖。 他紧张地立着,顾生似乎并没有再靠近的意思,却声音很低地在他耳畔说: “林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18章 4.4拒绝 林屿呆呆地望向顾生黑而沉的眼,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他不知自己何时给顾生制造过“该拿你怎么办”的麻烦。也不知自己有什么行为碍了顾生感情的道。 顾生默默看着林屿,而后放弃般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站直了身体,另一只手也从林屿肩上松了下来。他说:“抱歉。”又轻微摇晃地站远了一些说:“该休息了。” 他似是恢复了一些理智,转身打开房门,示意林屿先走。但林屿没有动,只是耷拉着头有些委屈地问:“我是有做错过什么吗。” 房间里的烟散了开去,暖气和风雨混杂显得有些凉。顾生的面目也在明亮的暖灯里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他顿了顿叹息一般地说,“没有。”还说,“是我的问题。”而后向窗户走去,把方才敞开的雨水和清新的空气再次与自身阻隔开,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和温暖,又变回了那个宽敞明净有些闷热的会议室。 林屿想开口问“在你那里把我当什么。”又觉得很傻很夸张。只得如冬日的窗一样,把风暴关在了喉头。 顾生无言地立在窗边。房间的窗户卡口似乎有些问题,即使关紧了也还是会跑进一些不彻底的凉风,顾生推了推窗户也没有解决。就在他放弃管理这丝缝隙中的风准备离开时,听到林屿很微小的,似是不存在的声音。 他说,“或者,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林屿看着暖光灯下个子很高,很沉默的顾生,感到有些无措。他想对方似乎也有些尴尬,因为顾生抱起了手臂,依在墙上,皱着眉头神情并不自然。 “没有。”顾生很肯定的声音清晰地在房间里落下。“如果你问刚才我有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很抱歉,我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林屿,而继续说的时候却看向林屿的眼睛。“如果你问的是我有没有考虑过把你当情侣,” 顾生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我也没有。林屿,我们不适合。”他好像压抑着一些情绪,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看向了窗外。 林屿闻言不觉得酸楚和失望,只觉得遗憾。他想聪明如顾生没有道理忽视自己笨拙的试探,多年前如此,而今也没有改变。他想可能是自己的感情给顾生多少带来了困扰,才会说该拿他怎么办,而这次自己也彻底断了念想。 他回答了顾生“好的。”快速地又说了:“晚安。”而后很快地关上门,阻断了房里明亮的暖光,进入了沉重而又熟悉的黑夜。 林屿醒的很早。太阳还未完全升上来,带着一些怯意和憧憬只洒下点白光,生涩地把天际染上点亮,也亮得不真切。 林屿走到主厅拿茶包,却发现顾生和徐匀的房门都开着,仔细看了也没有人迹。有一瞬间林屿以为顾生被自己的告白吓得连夜潜逃,又觉得不太实际,自己没那么大能耐。他翻了翻手机果然看到顾生的留言,说是带徐匀去看日出,看林屿睡得很沉没忍心喊醒。 林屿回复了好的。而没过几秒就收到了顾生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一轮红日悬在山边,翠绿和冷红映照着,山峦硬朗的线条衬着柔光,像一张抽象画。 林屿回复说:“像鸭蛋。” 顾生一本正经的说,都是事物刚开始的样子。然后又说他们正在返程路上,一会儿到了一起去吃早餐。林屿又用青蛙表情包回复了等待中,顾生没有再回复。 徐匀进房间的时候很冷淡的样子,林屿本以为她不太开心,上前去逗她,而徐匀从口袋里翻出一枚小小的护身符,上面绣着“事业高升”,递给林屿示意他收下。 顾生脱下外套,他已经换回了昨天烘干的衣物,是很平常的模样。他解释说:“景区自助的纪念福袋,她买了三个。” 徐匀点点头从口袋拿出另外两个。分别是“学业有成”和“感情顺遂”。林屿接过“事业高升”并且道了谢,他打趣地问,“这个感情顺遂你要给谁。” 徐匀想了想,把这个护身符握在手里,又将学业有成递给了顾生。顾生看着气笑了。 “你好好读书,别胡思乱想。”顾生从她手里拿走了“感情顺遂”的护身符,放进了自己上衣口袋说“没收了。” 徐匀瞪了他一眼问林屿:“老师想要那个护身符吗?“ 林屿想到昨夜刚被拒绝,有些不置可否地说:“随便吧。你送的都很好。”他揉了揉徐匀的头,却被顾生拍了肩膀。 “收着。“顾生把感情顺遂的护身符递到他手心说。“晓山许愿还算灵验。” 林屿看着顾生给的护身符有些难过,好像顾生是表演“除了我,找谁都好,祝你幸福”的俗套肥皂剧男主,而自己就是个领了好人卡没有存在感的配角。 林屿默默地向兄妹俩道了谢,把护身符随意地塞进了口袋说:“去吃早饭吧。” 许是昨天下雨的缘由,今天天气格外的好。三人的回程路特别顺利,很快车就开到了林屿的小区门口。林屿刚想下车道别,却听到顾生说:“等等。”而后同他下去绕到了后备箱,拿出一个装着卷轴的盒子说:“你那天放在画廊的东西。”林屿结合昨晚的时事有一种清算的意味,他颇感无奈地接过盒子想道谢,却发现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送你上去。”顾生说,他指了指林屿手上提的换洗衣物袋,“你拿两个不太方便。” 林屿有些窘迫地愣了愣,他没想到顾生会来刚搬的小家做客。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徐匀也下了车,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期待。林屿只得认输地说好,并且反复提醒他们不要嫌弃。顾生一路紧跟,并没有说话。 林屿的公寓在二十六层,一层楼接近有十户人家。走廊里久未清扫的快递垃圾堆在一起像一堵高墙,在林屿和顾生之间竖起一道屏障。林屿回头对顾生说小心,却发现顾生面无表情地站在快递盒旁发愣,他的眼神掠过满是污渍的走廊地板,掠过公寓狭窄的小门,最后虚虚落在林屿略带尴尬的脸上。 这个瞬间林屿感到顾生从未有过的遥远。 徐匀倒是表现的很有兴趣的样子,她更像在经历一场冒险。她从顾生后面小跑到林屿背后,接过他的衣物袋,示意他赶快开门。林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按开了密码锁。 林屿的公寓一眼就能望到底。靠窗放着一张窄床,旁边是一张书桌,还铺着没有收拾的毛毡。有一座很小的双人沙发和一台电视。玄关处是厨房,正对着是一个很微型的洗手间。整个房子的面积可能还没有顾生家的一间浴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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