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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野被这政策气得不轻，却也没头脑发热到要往枪口撞，他毕竟多数时候是个规矩人，当时听了老板的话后，他甚至还庆幸那天晚上没有买到烟花。 宋延倒是对放烟花这件事并不着急，顾野将此事告诉他时，他反应相当平淡，只说会有机会的。 可机会在哪哇，顾野感觉这事儿成了个包袱，压得他喘不过去，让他如鲠在喉，随着日子一天天晃过，他已经将这事儿从“取悦宋延的一个手段”定义成了“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顾野觉着，他只缺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去乡下的机会。 顾野的机会是一个学期过完大半，入秋天凉后才姗姗来的，王萍早就想带他和宋延回乡下娘家一趟了，她娘家本来是没人了的，可近来联系上了一个姑姑，一直想着要看看王萍现在过得如何，替人养的一对兄弟又如何 ，王萍不止一次同顾野提及过此事，顾野虽说对王萍早已没有最初的嫌隙了，但还是没法接受这种类似于彻底承认王萍已经是他妈的事情，于是次次都拒绝了。 至于宋延，孩子唯哥的命令是从，哥不去，他是不会忤逆哥的。 这次顾野算是为了宋延忍着膈应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同王萍说这个周末要带宋延和她一起回乡下时，王萍简直惊呆，连声应好，还头一次和顾野说重话，让他不许反悔。 顾野说不反悔，只是希望时间能定在周五下午，最好周五那天晚上就在那边住，周六再回家。 王萍老家房子虽然旧，但住人还是能凑合的，于是她答应，说好，说周五就去。 周五这天下午，顾野一上完课，就骑车去临近的特校接宋延，现在特校规矩是愈发严格了，不到放学时间，压根不肯放人，顾野也因此，对翻墙一事越发熟练起来，可今天是周五，顾野到时又恰逢低年级放学，于是便很轻松的混了进去。 他一进校门，就轻车熟路的直奔高中部，刚到四楼，他就遇见了从宋延班主任房间里出来的李君莹。 顾野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李君莹是邓老师的女儿，肯定避免不了会来特校，而自己又近乎天天都来接送宋延，自然会与李君莹遇上。 “顾野，你怎么在这儿？”李君莹很意外顾野会出现在这里，往难听里说，除开学生与工作人员，正常人，正经人谁来这种地儿啊？ 顾野眼见逃不掉，最近又心神疲倦，懒得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了，索性大方承认，他是来接崽的。 “原来你弟在我妈班上读书啊？”李君莹靠得离顾野近了些，和他面对面，表情起先是震惊，但很快化为了笑意，“怪不得你会朝我打听我妈的事儿，我当时还寻思你咋那关心我妈呢。” 顾野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干脆沉默不语，宋延班上就在办公室过去一点，他们还有半个小时才放学。 “我呀，还知道一个挺隐秘的秘密的，”李君莹转身靠在走廊栏杆上，神秘的说，“我妈班上不是死了个学生么，听说是因为他表……” “别说了。”顾野打断了李君莹的话，其一是因为他不想再听到关于柳钦的事情了，不论从哪方面看，柳钦的事情都让他感觉怪闹心的，其二则是因为他看到了从教室后门出来的宋延。 宋延是出来上厕所的，他算是个好学的，上课时间不轻易上厕所，这回儿孩子是肚子痛，实在忍不住才出来的，没成想一出教室门，就见着哥在和漂亮小姑娘说话，登时要气癫了，肚子要痛死啦。 这事儿其实误会也蛮多的，李君莹毕竟来特校不多，邓老师也没有见谁宣传自家女儿的特殊爱好，宋延也就理所当然的不认识李君莹，但他脑子算活泛，居然能猜着李君莹很可能是顾野的“联谊对象”。 本来宋延的疼还只是让人来了一刀的疼，见此场面后，立刻半真半假的表现成了万箭穿心的痛。 他是额头冒冷汗，嘴唇又苍白，从喉间发出的都是气若游丝的。 顾野几乎是跑到宋延面前的，他先是问宋延怎么了，又立马扶住他的肩，低头看着他，想让他拿手语告诉他。 然而宋延却是身体一软，下巴搭在顾野肩上，拿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借此不让自己滑倒在地上。 李君莹也被这场面给吓着了，她朝宋延走过去，嘴里还在问顾野：“他没事儿吧？” 可回答她的却是宋延。 宋延在她走到面前后，迅速打起精神，充满戒备和憎愤的看着她，拿口型警告她：“他是我的。”
第138章 顾野 = 整洁的办公室里，李君莹百无聊赖的窝在单人沙发上玩着手机，邓老师等最后一位学生离开后，才锁好教室门回了办公室，此时李君莹早已靠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邓老师叫醒李君莹，说：“回家了。” 李君莹睡眼惺忪的盯着邓老师看了半晌，才打着哈欠说：“你好慢。” “没法子，”邓老师收拾着东西，“我们这不用上晚自习就已经蛮好了。” 李君莹站起来，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凑到邓老师身边，问：“妈，你们最后一节课出来上厕所那学生叫什么名字？就高高瘦瘦的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 邓老师停下收拾东西的手，狐疑的看着女儿，有些不可置信的说：“你现在读大学了，要谈恋爱我是说过我不管，但别打我们班学生主意，你咋想的，我们班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再优秀也是个聋子，你可别疯。” “我疯啥呀，”李君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妈你可太能想了，我就是好奇问问，我今天在这里遇到我大学的一个朋友了，出来上厕所的那人是他弟弟。” 邓老师记得宋延的哥哥，便问：“你认识顾野？” 李君莹很惊讶：“你认识顾野？” “他见天儿来接宋延，我怎么不认得？”邓老师说，“他是我见过最负责任的哥了，我们班学生都挺大个的了，虽然听不见，但上下学还是没问题的，就宋延，顾野几乎每天都来接送他，而且我还听宋延说，他最开始的手语都是他哥教的，顾野也真挺厉害的，为了和弟弟交流，能自学手语，我也见他打过手语，没比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差。” “啊？”李君莹无声的念了几遍宋延两字，最后感慨的笑了笑，“他们关系真好哇。” 从璒立回王萍的老家并不算太远，坐中巴车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顾野他们赶上了最后一班六点的车，顾铮要看店，就没跟着去，由于是最后一趟车了，车上的人挺少的，顾野和宋延坐在一排，王萍单独坐在他们旁边的另一排。 顾野早在去接宋延之前就买了烟花了，王萍的老家离镇上远，顾野担心不提前在城里买好，等到乡下后再没买着烟花，这趟妥协得是白给。 宋延坐在靠窗的位置，头搭在顾野肩上，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青黄田野出神，准确的说那也算不得出神，得算是在雀跃，在欢喜，以及在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并不盛大的烟火满怀期待。 王萍老家确实老旧，是栋两层的小红砖楼，大门上的红漆早已全部剥落，露出原本黑黄的木头。 顾野带的烟花不算太少，是三箱一百发的，挺难拿的，也得亏是王萍通情理，换成别个妈，得骂他有病，不年不节也没啥庆祝的事儿，废这老大劲回乡下来放一次烟花，真他妈脑子病抽抽了还钱多烧得慌。 三人将烟花搬进里屋时，王萍老家的姑姑才从楼上下来，她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长得很慈祥，她手里拎着扫帚拖把，王萍问起，她说是听俩孩子要回来住，就去楼上收拾了。 顾野家亲戚很少，他在称呼上也向来不灵活，见了老太太一时想不到该叫什么，只好规规矩矩的说了句:“辛苦奶奶了。” 老太太笑着说没事儿，又将目光落到宋延身上。 尽管知道王萍一定早就和她说过宋延是个聋哑人了，但顾野还是解释了一句：“他听不见，也说不了话。” “我晓得，”老太太说，“不怪他。” 晚上王萍和老太太在厨房里操持饭菜，顾野站在堂屋里纠结着该将烟花搬去天台上放，还是就在门前的空地上放，他也是通点浪漫的，知道在天台上看要浪漫些，但又担心天台上会不会不能放烟花。 老太太看出顾野的纠结，虽然不知道他这通造作到底为的啥，但还是给他指了条明路：“楼顶放不得烟花，你还是在前头空地上放放玩就要得了。” 顾野被迫做出选择，他拿手语告诉宋延：“等吃完饭后，我在一楼放烟花，你在天台坐着看，不过得小心些，别被掉落的碎屑给砸着了。” 宋延被顾野认真的神色逗乐，他笑着打手语说：“哥，你太好了。” 顾野不觉得自己好，只觉得自己有病，但还是红了脸，他转过身，将堂屋里的烟花搬到了屋外的空地上。
第139章 顾野 = 入秋后夜里凉，顾野来之前就特意给宋延多带了件外套，饭后宋延去天台前，顾野也先帮他穿上外套才送他上去的，他眼里就只有宋延的冷暖，天台分明冷风瑟瑟，只穿了一件T恤的他却丝毫没觉着冷。 还是宋延告诉他：“哥，你下去也要穿件外套。” 来时的行头是顾野收拾的，宋延压根就不知道，楼下根本就没有顾野穿的外套了，顾野没打算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方面说谎，但也没直接回答，只是敷衍的点了下头。 天台上原先是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的，就是赤裸裸光秃秃的一个水泥平台，宋延坐的地方，还是顾野后面去楼下搬上来的木椅。 虽然顾野曾设想过要浪漫，但他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早已没有任何浪漫可言了，他要珍视的人，坐在硬凉的木椅上，在冷风中，在风景并不优美，黑漆漆又偏僻的乡下，看一场仅仅价值二百八的烟花，这些不配算作取悦的手段，得是死板的惩罚。 顾野给宋延的惩罚开始前，老太太和王萍都站到了屋外来看，顾野拿着打火机站在烟花旁边，正打算弯腰去点引线，通情达理，体贴入微的王萍突然叫住他，对他说：“我来点吧，我最喜欢点烟花了，半点不怕，倒是延延，天台上都没光，你也不怕他一个人在那里害怕，快去陪陪他。” 顾野直起身，看了王萍两秒后，走到王萍面前，将打火机给了她。 在往楼上跑时，顾野不停在心里谴责自己愚笨，总是想到这就忘了那，他怕宋延受凉，却忘了问他怕不怕黑。 说了自己半点不怕点烟花的王萍在顾野到了天台后，都还没有勇气将引线点燃，直到顾野疑惑的声音从天台传来：“怎么了？是点不起吗？” 王萍拿着打火机的手在发颤，她其实最怕点烟花炮竹这些东西了，老太太也不知道她这一点，只以为她在等顾野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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