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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则没有回答。 “所以啊，不可能成功的。我是个悲观的人，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现在不在乎其他人了——我只是想活着。无论怎么样都想活着。就这么简单。” 再往下渐渐听不清了。陷在战斗里的昱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看，事实上，现在完全没人注意到他。和树将整个左手小臂贴在地上，试图站起身，最后能做到的却只是屈起了左腿，将弯曲的腿压在身下。继续发力，右腿也弓起来了。啊啊，我现在正用一种非常难看的姿势趴着哪。而且，如今我能干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和树心想，我已经是个废物了。 啊啊。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就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一天到晚喝酒的父亲只会因为费用问题，带着浑身的酒气与学校的老师丧尽尊严地纠缠。妈妈只会哭着求准备去打弹珠的爸爸不要带走家里的最后一点积蓄，然后对我说“妈妈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和树不要变成爸爸那样”。我想，就算她说的是“妈妈已经什么都没有，只能指望和树了”，都比现在这样强些。没有人把我当一回事。在他们眼里我不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甚至不会期盼我的所谓的真正的价值——不仅他们，可能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这个国家就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遇到了老大，我才会有想做的事。我才会想着帮宗光和信太一把，想着看到他们的笑容。我是被需要的。我需要被人需要着。那个给了我这种感觉的人，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有多少我不清楚的过去，那个人自己被空虚所困也好、努力地感受着一切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也罢，就算是那样一个已经跌落神坛的人—— 然而，老大就是那个给了我一切的人。 现在，老大就是我的一切了。他就是我的神，是—— 我喜欢的人。 这五个字出现在脑海的一刹那，和树的周身突然感到一阵别样的轻快。一道酸涩的热流自喉咙产生，不断扩散，蔓延到腹部，将周身填满。 我，喜欢老大。就算老大不再需要我，我也要保护着他。我希望老大快乐。事到如今，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了。 可是，就连这个，我现下也无力实现了吗？ 和树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柊也整个变成红色的右手不断在他干涩的眼前晃动着。高烧几乎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抽去，整个身体，从肩颈一带到脚趾尖，都在不听话地痉挛着。 “别傻了日向！这样对你没好处！”恕则仍然在劝说着。他到底想干什么？分散日向的注意力吗？老大怎么没再出来了——他没事吧？ “怎么没好处？”昱名的语气悠悠的，自顾自地仍旧说着，“其实我现在已经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在完成他人对我的期许罢了——所以说，我不在乎别的，只会选择更经济的方式达成这个目标。” “——你！！”和树突然觉得恕则的声音变得非常尖锐。 “所以，我现在手上有这么多武器，果然还是直接把你们杀了更划算吧？” 说着，昱名已经换上新的弹夹，重新露出头部，抬手以全自动模式朝恕则的方向扫射。在老旧打字机般不绝的枪声里，和树突然注意到异常的响动。 他的眼睛一下瞪大了。重伤并没有影响他的视力——他清晰地看见自那栋小洋房早就被乱飞的枪弹打碎玻璃的窗口处伸出的细窄的枪口。啊啊，是这样！那是阿溯吧？在恕则说话吸引昱名注意力的时候，他拿着浅穹的狙击步枪进入房内，给了昱名致命一击。昱名的动作瞬间停止，没看清有没有流血，但身体前后摇晃一下，就与乌兹冲锋枪一同朝后飞去，咕咚一下栽倒，隐没在轿车背后。 这样的距离，不可能再活着了吧？ 赢了？和树这次用整个左手手掌撑着地面，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因为这样一系列动作，他粗重地喘息着。如果我们身处什么热血漫画中，这一定是作者会用整整一卷单行本来描绘的情节吧。不过，这场战斗假若用现实的时间来算计的话，实际上并没有过太久，几分钟——？大概。 “老大……”和树的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声音。颤抖着向前迈出一步，转身向柊也的方向看去。柊也轻盈地从墙后现身，手上仍然端着Mp5冲锋枪，朝昱名的方向接近的同时，看向和树。 和树习惯性地挪开目光。他几乎从未直视过柊也的眼睛。大概出于一种尊敬、一种无法与之相称的自卑，也可能是一种害怕的情绪。 害怕自己发现他的眼睛里真的空无一物。 于是，只是巧合地，和树将从柊也的脸上偏开的目光指向日向昱名陈尸的小轿车处。 下一秒，和树的眼睛猛然睁大。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小轿车后，日向昱名挺起上半身。然后整个人站直。在还没站稳的时候，已经举起了握着鲁格P85手枪的右手。 “不要！！！” 和树听到自己的声音。 - 【残余6人】
第57章 日向昱名的归途 和树腾空跃起，已经污迹斑斑的帆布鞋重重踏在地上。起初的几步有些踉跄，但很快地，他奔跑起来，从斜前方直接朝昱名扑去。 昱名的表情凝固了，定格在一个错愕的状态。显然，他之前以为这家伙已经死了，或者说就算活着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在对战之际突然分神对那家伙攻击没什么用处，反而会让自己更加危险。他或许根本没考虑过——这家伙还能站起来。甚至还能跑。 昱名扣下扳机的刹那，脸部被蒙在巨大的阴影里。那是朝他扑来的和树的影子。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一瞬间。九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弹伴随着一团小小的火焰钻出枪口，由和树右侧肋骨下的腹部穿入、又自左侧背部穿出，和树在空中不断延伸的运动曲线突然定格在那一点，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但是，时间已经够了。就在和树中弹坠地的这段时间里，柊也已经用手中的Mp5冲锋枪瞄准日向昱名的头部。 在Mp5的枪口喷出凶猛的火光之前，昱名将眼睛稍微睁得更大一些。他想起堂姐日向阳奈，想起她说着“姐姐就保护你一辈子哦”的时候脸上灿烂的微笑。昱名突然感到强烈的悲伤——尽管自从阳奈死去，他就再也没有因为辜负别人而悲伤过。制服内侧口袋里的两枚御守似乎贴着他的心脏，正在不间断地跳动着。跳动的速度太快了，似乎那颗心知道它很快就没办法再工作，因此正在加紧加急完成它最后的使命。那些画面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还有藤井胜一的脸。说着“拜托，活下去吧”的胜一那沉着的目光，还有…… “日向，生日快乐。” 生日啊。可是现在，这一天也要成为我的忌日了。真好笑哪。不过也正好不是吗？生日和忌日一起过了，没那么麻烦，也不错。 阳奈、胜一。我没能完成你们的愿望。不过也无所谓。曾经我是个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人，但现在，我没那么想活着了。如果死掉的话，一定会和你们团聚吧？ 胜一，像你那样站在光明里的善良的人死去了，可我还活着。我是个只想活下去的卑劣的人。我这样的人，一定本来也死不足惜吧。 柊也手中的Mp5吼叫起来。昱名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颈部以上看上去像制作西瓜汁时顺着透明的容器壁看进高速旋转的破壁机内的样子。直到打空一个弹夹，柊也才停手，将冲锋枪扔在一边。看来刚才那就是最后的弹夹了。 日向昱名这时才瘫倒在地。颈部已上的头颅完全破碎，大部分已经不见踪影，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大量零碎的组织，翻卷出的血肉与碎骨头大部分被熏成焦黑色。刚才他所拥有着的一切——日向阳奈与藤井胜一的脸、他们的声音，全都随着他大脑中的内容物流出，消弭于五月中旬的空气中。其他人再也无缘知道那些东西了，可能也没兴趣知道。那么一个复杂的人，死掉之后也只是一堆有机物罢了。这是柊也早就明白的事情。 啊啊，是防弹背心。那家伙得到了那种东西。说不定之前就有人这样着了他的道。 甚至没来得及检查和树的状况，柊也快速接近昱名，拾起他掉落的鲁格P85手枪。 只是，为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又看到了那样鲜血淋漓的场景呢？ 这是个疑问。但此种疑问并未持续太久—— 柊也看到昱名翻起的制服里，似乎隐约可见一截黑漆漆的金属，应该还是一把枪？然而，尚未来得及细看，新的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捕捉到背后的异响的同时，柊也迅速放低身子，贴地翻滚。头皮感到一阵烧灼，那颗子弹差一点就要给他做开颅手术了。尽管如此，还是有数根头发被削落，流血了吗？不知道。GPS掉在濑也手边，没来得及捡起，看来轻敌了。一定是有什么人在他们与日向交火时接近这里，等待战斗结束后坐收渔翁之利，而他们没办法注意到。 那个人是谁呢？按照所知的情报，现在除了他们之外，还可能活着的其他人应该只剩下鹤见春枝和早见时子两个女生了。柊也在翻滚结束的一瞬间就用昱名的鲁格P85手枪反击过去。不知道昱名的乌兹冲锋枪还有没有剩弹夹，但是，无论如何，应该没时间装填了。以车作为掩体，柊也透过完全碎掉的车窗看见了那个人—— 那是早见时子（女子13号）。 说句实在话，现在时子的脸色不是很好。杀了春枝，但春枝并没有给她提供像样的武器。然后又发现了广濑与胜一的尸体，当然，两个人身上也一无所有，肯定是被什么人拿走了。事到如今，日向和春枝都已经确认死亡，也就是说，除了她，只剩下五个人了。 可是，时子并没有想到，已经这个时候了，这五个人竟然还抱团待在一起。 昱名与那群人开始交战之后，时子望风而来。本来秉持的是坐收渔翁之利的态度，看清对方人多势众之后，时子的内心变得更为轻快。让日向与那五个人内耗，等到战斗结束，再趁机把剩下的人杀了就好。 但是，完全没想到日向死得那么快。现在是一对三的不幸处境（这次绝对不是和日向那样判断失误，那家伙绝对死了。就算活着也不可能产生任何威胁），而且，她已经毫无退路可言，必须和他们战斗。 对方有狙击手，而且在武器的方面也压倒性地胜过她。很显然，相比较总是遇见持有强大武器却无心战斗的对手（时子不知道他那把冲锋枪甚至是随便捡来的，而且是从她的朋友手里）的广濑敬哉，时子的运气没那么好。这是第一次，时子感到她无可挽回地落入了下风——但是，即便如此，不出击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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