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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连你也失去了。正是如此。 所以我要活下去。真的要活下去。阳奈、藤井……这就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吧？ 昱名深吸一口气。再次观察面前的两位同班同学。几分钟前他路过此处，发现这栋房子的门开着。他立刻就意识到什么，毫不犹豫地迈过门槛，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甚至已经微微散发出臭气。对了，现在可是五月份啊。 像这种模样的房子，绝对是有人进来过没错。如果还有活人在里面，杀掉就好。这就是昱名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身上穿着防弹背心，除了手中的乌兹冲锋枪外，还有一把鲁格P85手枪、一把柯尔特M2000手枪、以及一把勃朗宁M1906微型手枪。不知道广濑都从谁的手里夺取了这些武器，昱名一一查看，发现存弹尚有不少，是令人安心的数量。这样应该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了——随便杀人都没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这里面有活人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于是就像这样——果不其然。 两具尸体而已。 武器也被拿走了。——当然，昱名不会知道这两个人正是死于广濑敬哉之手，而那把被他绑在小腿处的柯尔特M2000手枪，曾经正属于面前的樱井久辉。 昱名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离开了。 但我会活着。我会活着。 虽然一直这么想，但此时此刻，萦绕他内心的这样的情绪变得无比强烈。 - 没有成年人把我当回事。没有。 从小和树便如此觉得。 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寄予我希望，就不至于变成那副样子。 当然，这种事情朝冈柊也不会知道——和树不常和他说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应该说是不常说起那些“他认为柊也听了会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因为柊也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相对应地，和树也会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保持缄默。至少对柊也是如此。 这是柊也不停地观察和树之后，得出的结论。他毕竟有一颗聪明的脑子。这个时代就连电脑都在尽量理解人类的情感，而他也只能采取类似的方式。观察身边的人，然后，揣测出一套合适的行为逻辑。在人际交往中这样是坏的那样是好的，碰到这样的事应该开心（嘴角上翘）那样的事应该悲哀（嘴角下耷）。诸如此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因为，从朝冈毅雄的手里逃脱，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柊也已经与那些包围着他的鲜活的情绪脱节，无法理解他们。如果真的即将诞生什么想法、什么情绪，他的眼前就会成为电影院的大型荧幕，男女老少、一个一个被割开喉咙的扭曲的人体从他面前闪过，把那些情绪埋回毫无生气的肉块底下。不过那是他很小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现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而至于抉择——对于那些以情感和伦理主导、又因过于复杂或闻所未闻而不被柊也总结出的逻辑囊括在内的抉择，柊也同样有一套对付它们的办法。大部分情况下，顺应着其他人的要求做能够最大程度上减少风险，于是这渐渐成为了柊也的一种习惯。 在这个“程式”里，他会选择不投入这个游戏，说不定归根结底原因只是这个而已。 他大可以把那三个信任他的人杀死——他杀死过太多那样的人。他亲手毁坏过太多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而他相信再把相同的事重复一次，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波澜。不会。尽管他试图有，但还是一无所有。 而现在，柊也又面临着抉择。 这里是位于D4区的山地，对于柊也而言，这里没有那么陌生——虽然山林里的景色哪里都差不多，但地图告诉他，他随时都会遇到西川泪子的尸体。当初那场失败的实验就发生在这附近。如今又回到了这里。 柊也看向倒在地上的和树，蹲下身，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手背立刻产生烧灼感——很烫。和树的嘴唇已经完全干涸，爆起密密麻麻的层层死皮，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说实在的，这明显是个用理智就能解决的问题。卡车已经被他们抛弃，现在背着他走吗？可如今除了他们，活着的那三个人不可能都没有敌意。如果因为背着和树而行动不便，万一受到袭击，和树与那个背着他的人大概都会死。或者再去附近的房子里休息片刻？ 可是，就柊也看来，和树的情况的确在恶化着。大概是真的败血症。注射的药物的确还有，但依现在这个发作的症状看来，再次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可以醒来，也几乎没办法和他们一起逃走了。如果一定要带着他，说不定会让所有人的计划都失败。 就是这样。看来，和树先前一直在奋力掩饰自己的真实情况，然而，终于支撑不住了。柊也静静看着和树。恕则没开口，远藤兄弟也很安静。如果抬头看，能看到阿溯的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柊也并没有抬头，耳朵里听到的只有一片庞大的沉默。 这是个很好做出的抉择。就像无数次，他做出的无所谓的选择。就像无数次—— 柊也张开双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觉得眼前一黑。 布满沟壑、总是和蔼地微笑着的中年管家扭曲着哀求的脸。每个人的脸。有的说着“少爷愿意的话就杀了我吧”，也有的重重往他的脸上吐口水、大声地、恶毒地在死前疯狂咒骂着。更多的人只是涕泪横流地乞讨着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 我还有家人啊。他们那样说。 柊也的视网膜感到淋漓的鲜血带来的潮湿，但显然那只是错觉。那几乎是阔别了他多年的庞大的错觉，突然在此刻旧影重现。 他突然有一刻错神，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但那种茫然的遗忘的状态并未持续超过半秒，柊也很快重新记起那已经被衔在双唇之间的话，就在他再次准备说出那句话时—— 老旧打字机般“哒哒哒”的枪声在耳边炸响。眩目的火光自东北方向两人合抱粗的树干背后闪出，柊也在耳朵捕捉到枪声的一瞬间就俯下身，在地上翻滚，密集的子弹追逐着他移动的轨迹，在他背后的地上留下一排深坑。 柊也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与此同时，看到的是远藤濑也整个人像被高高举起，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上半身回转了大约九十度后，软绵绵地摔落在地。背后开了三个巨大的血洞，甚至不用再去确认他的死活。 更何况，已经没有时间做这件事了。 - 【男子6号 远藤濑也 死亡】 【残余6人】
第56章 沼里和树的决意 和树是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惊醒的。意识渐渐恢复。背部一带感受到泥泞的土地带来的的凉意，压迫到肩背一带先前留下的枪伤，但是，躯体因发烧而整个陷入昏沉麻痹，感受到的疼痛已经变得微薄。试图理解现下的情况，锈蚀的大脑缓慢地旋转片刻，才明白现在他们正受到他人的攻击。 睁大眼睛。日向昱名（男子15号）手持漆黑的乌兹冲锋枪，自对面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后探出头，表情冷静地开枪射击。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与乌兹音质不同的老旧打字机般的声音，想必是柊也等人在用Mp5冲锋枪还击。而自己卧在交战双方的枪弹织成的火网之外的草丛里，想必是自己昏迷的时候突然遭遇袭击，他们寻找掩体的时候可没办法拖着自己转移——那样只会一起丧命。好在袭击者并没有注意他，可能以为和树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不足以构成威胁，也可能干脆以为他已经命归西天。身边不远处是面朝下伏在地上的远藤濑也，一动不动，身下流出一滩暗红色的血，触目惊心。濑也身边，装着属于辻浅穹的巴雷特狙击步枪的背包已经不见，那个看起来很厚重的GPS静静躺在他手旁，应该是其他人没来得及将它拾起。 循着Mp5冲锋枪发出的声音看去。柊也自一栋民居背后探出头，冷静地扣下扳机。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前方绽放出刺目的火光，横着停放的汽车左侧的主驾驶玻璃上立刻爬满了蜘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一瞬间，从外向内绽裂。 从大家所处的位置看来，日向应该是从附近的树丛跳出来发动袭击，然后一步一步将他们逼到这里的。但事到如今，想这些没用——我还能动吗？ 我已经是个废物了。 很快，Mp5的声音停止，一个弹夹用尽了。柊也快速地将身子缩回，是准备装填下一个弹夹吧？和树正这么模糊地想着，然而，即使相隔甚远，和树却清楚地听见——仍然面无表情的柊也，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握着冲锋枪的右手立刻完全变成红色。虽然从柊也仍旧流畅的动作看来，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应该只是擦伤，但和树的心还是登时皱缩起来。 柊也的头从那堵墙背后消失了。墙壁被漆成新鲜的白色，那是一栋可爱的小洋房。不过现在那面被柊也当做掩体的墙上已经排满了不规则的弹孔，弹孔边缘的墙皮被熏成黑褐色。再度响起的是单发的枪声，从墙后探出头的人变成了早川恕则。 看上去恕则腰部的伤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说那是广濑干的吧——话说回来，因此和树一直以为最后他们会与广濑交战。但没想到广濑和藤井死在了一起，而面前的日向…… 可恶！ “日向！”恕则再次朝昱名的方向打出一枪，昱名迅速将头缩回轿车后躲开攻击，已经布满弹孔的白色轿车摇晃一下。恕则也藏回掩体后，声音沉着，但语速很快，“我们无意与你为敌！我们有逃出去的办法，你放下枪！” 不过，和树不觉得恕则的话是真的。他知道恕则是个善良的人——至少比自己善良。如果和树觉得让自己身边的人都好好活着就够了，那么，恕则想救的就是更多人。但他不会善人到请求刚杀了队友的人入伙，就算有成熟的计划、日向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盟友了。更何况现在他们只能保证自己拆除项圈离开，这么多人，自身尚且难保，怎么会有空闲顾及日向，给自己的计划增加不确定性呢？ 显然，昱名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更换了新的弹夹，一面再度朝恕则的方向射击，一边抽出空来回答：“是又怎么样？现在一切都晚了。” “广濑是你杀的吧？藤井杀了广濑对吗？”恕则继续试图与昱名沟通，手中的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击发的速度明显减缓，“这个游戏夺走了你重要的人吧？那你为什么还要顺着吉田那帮混蛋的意思去做呢？” “那又能怎么样？”昱名回答。无所谓的口气。现在和树彻底确信恕则说的是假话了——虽然挺像班代表大人平常正义凛然的口气，但现在，恕则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所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的是这个国家啊！等到离开这里，你不就可以真正地为那个人复仇了吗？” “……我说，早川啊。”昱名的声音不断地从轿车后传来。“凌晨的那场爆炸，是你们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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