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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副跟了他将近五年的眼镜，是彻底遗落在了这片雨林里。 这副眼镜是徐术工作不久后配的，大学戴的那副镜腿早就断了，被他用强力胶勉强粘上。 转正后，徐术才有了点闲钱，终于换了副，一直戴到现在。 对于此类日常用品，徐术不曾过多关注，能用就行，因此眼镜丢了他也生不出类似不舍的感觉，只是觉得不习惯。 他近视快四百度。离近点的还能看清，远处的物体呈现在视网膜上，就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无法知晓全貌，让徐术感到不安。 而且还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丛林深处。 徐术受托来厄罗之前，根本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要说也是怪津非怙过于信誓旦旦，似乎这本就是件易如反掌、稳操胜券的事情。 一开始，倒也确实顺利。 他们带着那批雇佣兵进了山，顺着定位很快找到李平。守着李平的也是仨瓜俩枣，没几分钟就被他们的人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了门边上。 之后稍微吓唬两下，李平就老老实实地交出了u盘。 如果，没有那批从天而降的武装分子，他们应该已经带着u盘回到了明东，并成功与江无交接。 而不是船被击穿沉没，又顺水道四散，然后困在了这个连电都没能通上的古老部落里。 _ 部落里的药草师为几人做了简单检查，还算万幸，除了些磕碰和皮外伤，均无大碍。 除了李平。他的的左小腿不知是崴了还是骨折，无法动弹。 因为条件不足，不好贸然做进一步诊断，只能将李平先安置下来，尽量减少活动。 而李平嚎了两天，终于在进入部落的第三晚，彻底接受现实了。 这里不通电，自然也没有信号，寻找出路只能去碰运气。 白天，席鹤溟跟着剩下那几个雇佣兵在附近转，试图摸清地形。 但太阳落下后，一天似乎就结束了，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徐术则留在部落里，负责看住李平。 行动不便再加上生活条件简陋，导致李平的情绪极不稳定，无法控制。 特别是对屋主提供的餐食，总是骂骂咧咧、挑三拣四。 可惜，徐术不太会与人周旋，三餐按点将餐盘端进屋，放下后转身就走了。 李平碰不着人对线，渐渐也哑了火。 而不可否认，徐术的口味也被周姐养得有些刁了。 如果是以前的徐术，不仅能面不改色地吃完这碗杂烩，兴许还会觉得不错。 但现在的徐术只觉得不适应。 因为汤里有一股很重的香料味道，甚至有的食材还是半生的。徐术盛得不多，简单吃些就算过了一餐。 于是，下午日头将将掉一点的时候，徐术饿了。 即使语言不通，女主人依然热情好客，第一天来就送了他们一大篮果实，形状和表皮有点类似番薯。 徐术看过，部落里的人拿到河边简单冲洗过，就着皮直接生啃了。 徐术犹豫了两秒，挑了两个圆乎点的，然后绕着木屋走了圈，找到片还算空的地，剖了个浅坑垫上干枝点上火，将那俩“番薯”塞了进去。 “在烤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句国语。 在听了这么几天土语，突然听到一声母语，徐术第一反应却不是亲切。 徐术顿了顿停下动作，转过身看向来人。 是个雇佣兵。 这批雇佣兵是津非怙找来的。 不仅脸上、身上做了彩绘，而且防水固色效果颇好，在河道里飘了大半天都没怎么掉。 不怪徐术，确实是很难从这层层的颜料底下认出人来。 更不可能猜到，其中一个——其实是李听。 “火要没了。”李听走近后，自然地坐在了徐术右侧，还帮忙添了把火。 “你……”徐术哑然。 李听没给徐术接受的时间，也不打算解释什么，顶着一脸彩色线条就开了口，“东西在你这，还是在席鹤溟身上？” 徐术犹豫了两秒，才说“我这。” 李听向徐术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摊平，说“给我吧”，说完又补了句，“你应该也不想席鹤溟出事。” 不是威胁的语气，甚至依然平常，像与徐术见面的那天一样平常，冷淡而有礼。 徐术没有动作，直到李听拿出了台微型通讯器，然后按亮了屏幕。 “在这种地方，不论是谁出了事，看上去似乎都合情合理，你说呢？”李听举例道，”比如李平。” 挑的是片空地，四周没有太多植株，自然也没有绿荫。 日头不偏不倚地打下来，再加上土坑里的火，不免烤得人有些气躁，分秒都像煎熬。 就像徐术以为自己纠结了很久。 但其实没有过多久，他就从衬衣内侧取出u盘，放到了李听手中。 李听收手拢起u盘，却没有离开，几秒后突然开了口，“李阵影做了两个u盘，一个给了李南音，一个给了李平。” “所有人都认为李南音身上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们也这样想，说实话，就连李平也这样以为。”李听看了眼徐术，直言不讳，“但其实这个才是真的。” 徐术看向李听，没说话，等他继续接下去。 “所以——我和我哥都不能露面。”李听补充道。 诚然，李平这件事，但凡李承东掺和进一脚，就会有人开始起疑。 但就算没有人猜到两个u盘的真假，李阵影清楚。明面上，是徐术和席鹤溟截走了李平、拿走了u盘，事出之后李阵影会使出哪些手段，不难猜测。 “你在想李阵影？她不用担心。”李听似乎轻易看穿了徐术的想法，于是这样说。 “什么意思……” 李听看着徐术，没有笑的打算，神情很淡地说，“她快要真的疯了。” 土坑里突然发出“噼啪”一声，有那么几秒，火势变旺了些，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里面是什么？”徐术的视线落向那枚银色u盘，问。 “这个——”李听伸出手平摊开，露出了掌心的物件，“一些秘密。”说完，他将手里的U盘一抛，毫无预兆地，直直落进了火堆。 “我会给你们名单，李平你们也可以带走，但再多就没了。”李听最后道。 徐术没再回话，又往里添了把火。 李听看了眼徐术，发现徐术比想象中平静得要快，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打算，很自然地接受了现实，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强作镇定。 但李听其实并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徐术是否会向江无说道真相。 毕竟“光阑”与否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要这些别牵连到李家其他人，特别是别牵连到他哥就好。 解决了一桩隐患，李听心情好了些许，于是看向火堆搭起话，“你烤了几个？烤完分我一个。” 徐术没回，默默拿起长棍往火坑底捅了捅，他动作幅度大，差点扬了李听一脸灰。 李听往后避了避，看着徐术将烧黑烧透的干柴拨开，露出坑底黑乎乎的非常显眼的两个薯球。 几秒后，他听见徐术语气很平地说，“没有，就一个。” _ 真正联络上外部，是在李听露面的第三天。 有直升机出现接走了他们，并高调迎进了大使馆。 而抵达大使馆后，徐术这才获知，他们几天前的遇难，已经被完美包装成了厄罗当地反动分子的恐怖袭击。 而李听，早在直升机降落后已不知所终。 “徐先生，有通您的国内来电，是否为您转接。”在徐术准备进浴室洗漱时，房间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徐术放下手中的浴袍，回了可以。 "好的，您稍等。" 十来秒后，话筒内的短滴声消失，电话接通了，却无人应声。徐术等了两秒，礼貌示意道，“你好，请问--” “是我，徐术。” 徐术没有马上说话，下意识低了头，看向座机的显示屏。 正在通话中…… 这不是梦。而这个声音，即使转换成了电元信号，徐术也绝对不可能认错。 “你醒了……席……总……” "嗯，醒了。"通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再次开口，“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才没让小鹤告诉你，是不是吓到了?” 席鸿谦的还是那样的语调，温沉沉的，带上了一点笑意，像冬日壁炉边的绒毯，有丝绒的质地，盖在身上沉甸甸的，却又很暖和。 甚至那语气听起来也丝毫不生分，仿佛这大半年的昏迷，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厚厚实实的毛绒毯子似的席鸿谦的声音，隔山隔海，隔着远远的国界线，却压住了徐术的手脚，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动才好。 席鸿谦还是笑着，告诉徐术自己是昨天醒的，刚做完检查应该没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就好。"徐术压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是正常的，却回得很慢，短短几个字都说得不利索。 "你那边怎么样？小鹤说你腿伤到了，给医生看过了吗？" 徐术的视线落向小腿处。 顺水漂流时没注意，刮到岸边的乱石划了道大半掌宽的口子，上岸后部落药师就帮忙简单包扎过。 可能是技术和材料问题，伤口显得还有些狰狞，但基本开始愈合了。徐术觉得没什么，因此也没再找医生看过。 "伤口不大，应该快好了。"徐术捡着话回答。 刚回完，徐术就听到席鸿谦无奈地笑了一声。 徐术知道席鸿谦这样笑的意思，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安静下来。 几秒后，席鸿谦喊了声徐术的名字，声音低下去，却没有了刚刚的笑意。 "我很担心。"席鸿谦说。 "厄罗那边危险，你又留了那么多天，如果——"席鸿谦停了几秒，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术其实想说这些都是李听的计划，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事实真相他早在落地后就已经通知了江无，席鸿谦不可能不知道。 徐术不太会安慰人，所以只干巴巴地说，"我没事。" 席鸿谦说了声好，然后问徐术，"什么时候回来?" "明早去补卡，可能下午回去。” 于是席鸿谦问徐术订了几点，又说刚好去机场接他。 "不用，我打车回去。"徐术很少拒绝人，说得生硬，所以很快又补了句，"刚醒来要多休息。" 席鸿谦没有应，只换了个话题，“梁辉说，你走之前提了辞职。”又温着声问，“不喜欢酒厂的工作吗？那等你回来换——” “不是——”这是徐术第一次打断席鸿谦，但却没有想好借口。 抓到李平，基本就尘埃落定了，也是徐术想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他会离开前往圣顿，等女儿出生。 他甚至清算了遍积蓄，将之前存的定期都提了出来，确保他在未来两到三年内能全身心地抚养小孩。他计划得很好，只是没有想到席鸿谦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这段时间，工作太累了是不是?"没等徐术回答，席鸿谦又接上了自己的话，"想去哪里走走？先去滇南吗？” 徐术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往窗外看去。 星垂平野。厄罗的天看着总是离地面很近，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 看起来很近，但其实很远。 “席总，我要走了。”徐术回道。 ---- 来啦
第76章 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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